錢心一是個急脾氣，但他工作這么多年，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做事穩(wěn)，拿不準(zhǔn)的圖紙他從來不交，所以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他也不會拿到臺面上來找人對峙。

    不管宋阿姨持什么態(tài)度，他現(xiàn)在都要自己確認(rèn)一遍，錢心一在窗口3前面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中午又要提前退工了。

    自從陳西安生病以來，他請假的時間比他在gad的六年多加起來還多，不過這就是家庭和責(zé)任，享受對方的照顧和陪伴，兼而也要替他分憂解難。

    “師傅，幫我取下這兩個保溫盒，有一個沒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食堂的洗碗間不讓外人出入，錢心一擰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保溫盒去了趟衛(wèi)生間，他在兩個保溫盒最上層的不銹鋼小碗底下用車鑰匙畫了幾筆，一個一，一個十，指甲蓋大小的劃痕，不翻過來盯著找，基本是沒人會注意的。

    他用水沖了完后裝起來，把標(biāo)記“一”的給窗口還了回去，自己則帶著裝滿白粥和雞蛋的“十”回了病房。

    錢心一打了雙份，自己吃一次性紙盒裝，保溫盒里的給陳西安，兩人難得面對面的吃了頓早飯，不動聲色是項技術(shù)活，錢心一修為不夠，便只能勤快的吃飯，免得一抬頭就對陳西安皺眉打量，一張嘴就對他惡語相向。

    他看了陳西安的牛奶七八次，看在營養(yǎng)佳品的份上終于下手橫刀奪愛，端起來一口氣灌了，然后表情糾結(jié)的將杯底扣在了桌上：“我下午一點在四合院有會，今天中午過不來了，你乖乖的吃飯睡覺畫線稿，別太想我?！?/br>
    作為一個半生堅持牛奶腥氣重的酸奶狂魔，他這個舉動讓陳西安驚奇的看了好一會兒。錢心一被他看得有點心虛，表情不太友善的敲了敲他的不銹鋼碗：“我臉上是有雞蛋還是稀飯??？”

    “都有吧，”陳西安抽瘋似的笑了起來：“你是史上最接地氣的‘秀色可餐’。”

    錢心一就是讓他多吃東西少廢話，結(jié)果被他一瘋，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就就成了個段子手，登時繃不住也笑了：“滾，你才接地氣。”

    錢心一趕在宋阿姨來之前就離開了醫(yī)院，他把保溫盒“十”洗干凈放在了陳西安的床頭。他前腳一走，后腳宋阿姨就提著早飯出現(xiàn)在了病房。

    陳西安剛吃完沒多久，并不餓，就讓她把飯盒先放在了床頭柜上，而他自己則舉著手機有些心潮澎湃。

    他最近么事干，論壇里的帖子樓幾乎被他爬了個遍，雖然絕大部分發(fā)帖都是新入設(shè)計崗的應(yīng)屆生的疑惑和求解，但還是有一些行業(yè)新動態(tài)和冷門而有意思的內(nèi)容，比如他剛剛發(fā)現(xiàn)的被動房。

    被動房是一種全新節(jié)能的建筑概念，力求用集成性的技術(shù)手段達(dá)到建筑的超低能耗，因為代價太大，目前還只停留在概念階段。

    被動房的資料很少，陳西安倒不是自不量力的想自己研究出一個被動房，只是這個獨特的概念讓他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入行這么多年，當(dāng)助設(shè)、當(dāng)主設(shè)經(jīng)手過的項目沒成千也上百了，他為許多素不相識的人規(guī)劃過居所和公建，卻從來沒想過，親手為自己設(shè)計一個家。

    哪怕它最終僅僅只能作為一套圖紙，可他還是能在圖框的項目名稱上，寫上……安心別墅。就像珠寶設(shè)計師獨家的鉆戒專篇，作為建筑設(shè)計師，這就是他用cad畫出的“戒指”。

    繼雞窩和重病的雙重陰霾之后，陳西安忽然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盼頭，他躍躍欲試的想繪出一套藍(lán)圖，遮風(fēng)避雨的建筑，也可以是他別出心裁的情書。

    一整個早上他都在發(fā)笑，這時的他還沒想過以后，只是沉浸在愉悅的輕松里，將安心別墅的選址定在了他母親的老家，一個節(jié)奏緩慢、溫泉遍布的地級市。

    他按照印象中的宅基定了建筑面積，又上網(wǎng)搜了市里如今的建筑風(fēng)貌，定好建筑類別、抗震等級、粗糙度等一系列參數(shù)，全然不管他有沒有土地使用權(quán)，而建筑成本又在哪里。他寫寫畫畫就是三張草稿紙，一上午悄然流逝。

    到了“回家”做飯的時間，宋阿姨從走道外進(jìn)來，取走了保溫盒“十”，她出了病房就去了食堂，渾然沒有意識到在背離食堂方向的走道拐角處，有人隔著五十多米的距離，在她離開病房以后，就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她身后。

    ——

    受了上次gad排版美觀加分的刺激，邁爾斯這次親自cao刀，銅版紙的效果圖和樣板她都找得外包，價錢好商量，力求做到加最多的分。

    她扛著兩塊a1的樣板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錢心一正戴著陳西安送的護目鏡在高速的翻圖，那種一分鐘翻兩頁的速度像玩似的。

    一張圖紙上少說有上十條信息，要是都有他這種效率，那審圖就是世界上最輕松的工作了，邁爾斯難免覺得他在敷衍，她隔著走道喊道：“錢，你來我辦公室一趟?！?/br>
    錢心一站起來的時候還抓緊翻了一頁，順手按了ctrl s，接著跟了過去。

    邁爾斯坐在轉(zhuǎn)椅上，一邊示意他坐，一邊開了電腦：“錢，你這邊還剩多少，就等你了，明天我要封標(biāo)?！?/br>
    錢心一用中指推了推鏡框，那習(xí)慣有點像陳西安，不過他自己沒意識到，他滿腦子都在打草稿，要怎么告訴邁爾斯，他不僅干不完了，而且中午還要早退。

    很快，他言簡意賅的直奔了主題：“還剩130張圖沒核。”

    邁爾斯的眼睛一下就瞪了起來：“怎么還剩這么多？”

    “就是這么多，”錢心一破罐子破摔的說：“因為我的同事們都說不了解我的展示區(qū)?！?/br>
    不了解能看，不能看起碼能幫他標(biāo)記哪些地方需要改動，這都可以節(jié)約很多時間，可是小蝴蝶的橫刀奪愛讓大家對他有了意見，不愿意對他伸以援手。

    所以他一個人要改整套圖紙，如果他昨天熬半個通宵，現(xiàn)在數(shù)量能砍掉一半。

    邁爾斯的語氣帶著責(zé)問：“要封標(biāo)了你才告訴我你改不完？”

    錢心一以前發(fā)火的時候架子比她還大，因此并不怕她：“時間充裕就改細(xì)點，來不及就改糙點，這不是咱們慣常的套路么?！?/br>
    邁爾斯臉色一沉：“錢心一，你的工作態(tài)度呢？”

    錢心一笑了笑：“抱歉邁爾斯，不過一星期連消化帶修改一千多張圖紙，這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邁爾斯自知有點強人所難，所以態(tài)度又緩了下來：“sorry，我知道你很辛苦，可咱們都熬到這個地步了，再抓緊趕一趕吧，錢。”

    錢心一抬起目光與她對視，語氣很穩(wěn)也很平靜：“這次真的不行，邁爾斯，我的這里出了問題，從現(xiàn)在起，我都不敢再熬了?！?/br>
    說著他抬手指向了心臟的位置，邁爾斯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呆滯，接著她回過神來，無法置信的喃喃道：“……天，怎么會，你才三十多?！?/br>
    剩下的130張圖紙，被邁爾斯分給了裙房的負(fù)責(zé)人，他熟悉圖紙，她讓他改完與展示區(qū)相關(guān)的頁數(shù)以后，直接挑出來標(biāo)記好給錢心一，所有的東西在明天晚上之前，必須整合成套叫到她手里。

    等圖的錢心一就沒有堅守在公司的必要了，他十點半就到了醫(yī)院，本來準(zhǔn)備去食堂，后來一想宋阿姨不去食堂他就傻了，便在更靠里的拐角等候椅上坐到了11點。

    他跟著她去了食堂，看她排在有著長隊的窗口3，接著又混在人群里跟著她回了病房，看她將小碗一層一層的擺在了陳西安的餐桌上。

    陳西安還不知道大禍將至，他用筷子沾了一下看起來最清淡的韭菜雞蛋，然后發(fā)現(xiàn)依照他現(xiàn)在的口味正常人都不會吃，就又把筷子放下了。

    宋阿姨就是不能理解，這么好的飯菜，他怎么就是筷子都不愿意動，有錢人就是窮講究，她心底有些不屑，嘴上卻說：“又咸了？”

    陳西安擱平筷子，過了今天他能下地了，要不要人照顧就無所謂了，他看向她，表情依然是溫文帶笑：“阿姨，這幾天麻煩你了，我先謝謝你，不過您這個手一直沒輕重，我這身體也著實吃不消?！?/br>
    “我之前告訴您兩次，不是我的嘴挑剔，而是得的病確實得注意，不過你似乎不能理解，對此我也很費解，我其實很有意見，之所以沒說，一是怕我家里人擔(dān)心，二是總工沒剩兩天，我辭掉你，再找一個也還要一兩天，找到的時候我都能自理了，而找不到的期間只能讓家里人來替崗，他很忙?！?/br>
    陳西安心想，有時候他總覺得錢心一像一根繃過了的弦，多一根頭發(fā)的重量，都能將他壓垮。

    錢心一覺得自己成了順風(fēng)耳，雜音總是很大的病房門口，他居然聽見了陳西安的自白。

    “我希望他能多睡一會。”

    第109章

    那種感覺就像他脫完褲子，又被人硬生生的給穿了回去。

    錢心一心里的閘口一松，竟然變成了一股軟弱的動容，可他逆反的性子一上來，又惡向膽邊生的氣了個七葷八素：那我還讓你好好吃飯呢！

    有時為了對方好，可沒經(jīng)驗力道把握不好，忘了萬事過猶不及，他們其實都犯了同樣的錯。

    親耳聽到他的初衷，錢心一才更惱火，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其實是在向自己開炮，陳西安毫無疑問比工作重要，而事實確是他的工作一如往常，他的對象卻營養(yǎng)不良。

    如果陳西安錯有一千，那他自己就是一萬。

    他沒有過日子的智慧，不該把責(zé)任想得太簡單，不該相信錢能替他解決問題，也不該把病號獨自放在醫(yī)院里，稍微長心的人大概做不到這樣瀟灑。

    要是我媽在這里就好了，這個念頭壓也壓不住，錢心一面無表情的吐了口濁氣，覺得他當(dāng)下的困境簡直就像報應(yīng)一樣，他似乎總在顧此失彼。

    換位來思考，他也不該對陳西安有所隱瞞。

    錢心一生著悶氣，走過去的氣勢像是要砍人，陳西安有所察覺似的轉(zhuǎn)過頭來，不期然撞上了愛人的視線，下一瞬就被他肅殺的甩開了，陳西安的太陽xue應(yīng)景的突了兩下，有種搬起凳子砸自己腳的錯覺。

    由于他出現(xiàn)得突然，陳西安小受驚嚇之下，一時竟沒能意識到他這個反常的出現(xiàn)時間，不過就他那個臉色來猜，應(yīng)該是知道得差不多了。

    國企的人反應(yīng)快，不管他為何而來，伸手不打笑臉人是不變的真理，陳西安彎起眉眼，一派溫柔的叫道：“心一?！?/br>
    懵掉的宋阿姨沒料到笑著的陳西安居然會投訴她，本來無所適從的搓著手，腦筋還在那一長串十分正式的談話里打結(jié)，猛不防又聽他叫了聲雇主，轉(zhuǎn)頭一看，這才終于慌了。

    她嘴唇張合幾許，才有些結(jié)巴的開了腔：“錢、錢先生，你來了啊。”

    錢心一的臭臉擺明了是賞給陳西安的，對上外人還不至于情緒外露得那么明顯，他斂去敵意，剩下些憋不回去的不悅，就勉強的勾了勾唇角，兩手抄在口袋里幾步靠了過來。

    他嗯了一聲，盯著她說：“來了有一會兒了，在走道里坐了坐，然后去了趟食堂，在窗口3轉(zhuǎn)了轉(zhuǎn)，接著去了趟小賣部，才回的這里?！?/br>
    宋阿姨臉色一變，這是她剛剛?cè)ゴ蝻埖穆肪€，這個人怎……她脊背里莫名其妙的躥出了一股寒意，電光火石間反應(yīng)過來，她的消極怠工被識破了。

    心虛和羞愧讓她不自然的躲開了錢心一的目光，臉上溫度急劇升高的同時，她聽見了自己僵硬而尷尬的笑聲：“來了怎么不進(jìn)來，走道里怪冷的?！?/br>
    陳西安趁人沒注意，勇氣可嘉的去拉他的手腕，力度里全是順毛的意味，錢心一別著勁把手塞在口袋里不拿出來，兇神惡煞的瞪了他一眼，“待會再收拾你”的氣場排山倒海。

    陳西安捏住他心軟的七寸沒被掀倒，不過識相的坐好了，免得弄巧成拙。

    錢心一沒再理他，把焦距對回阿姨身上，他繞過她，把她送完早飯后洗好放在床頭的保溫盒擰開了，小碗底下刻的是“一”，正是他早上留在食堂那個。

    至于他早上拿走的“十”，現(xiàn)在正盛著韭菜雞蛋，擺在陳西安的桌上，他看見她去了食堂，所以也不用求證了。

    因為心里有責(zé)怪，錢心一笑起來有些冷，他把碗底扣在餐桌上，又指了指陳西安，看在她年紀(jì)大的份上，聲音往下壓了些：“宋阿姨，我的意思你肯定明白了，我不想跟你繞圈子，你別看我給錢給的爽快，就以為我是個好人，我跟他不一樣，我脾氣不太好，發(fā)起火更斤斤計較。所以咱們能好好談的時候，盡量給對方留點面子，你看行不行？”

    他雖然長相不夠威嚴(yán)，到底還是當(dāng)過領(lǐng)導(dǎo)，宋阿姨一個家庭婦女，氣勢和立場上都差他一大截，被他冷臉一照，才猛然意識到他沒有看起來那么好糊弄。

    人性里都有恃強凌弱的傾向，修養(yǎng)和克制不夠，這種傾向就會水漲船高。

    宋阿姨這才開始有點害怕，差評對她影響不小，鬧起來肯定是她損失大，而且她本來就站不住理。

    不過她的覺悟程度和認(rèn)知度都不高，她不懂陳西安的病情，又見多了病入膏肓都沒錢治病的人群，她知道自己不對，但是比下有余，她并沒有很過分。

    世道似乎也確實如此，她說“行”的語氣，好像還有點不明就里的茫然和委屈。

    錢心一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他眉心皺出一道川，對于自己當(dāng)初選人的眼光深惡痛絕。

    “看來您還沒明白，那咱們只能挑明了說了，”錢心一坐在床沿上，指了指椅子示意她也坐，眼神逐漸凌厲起來。

    “我當(dāng)時請你來的時候，你給我的承諾是可以做飯送過來，就是第一頓飯那種標(biāo)準(zhǔn)，如果他能吃食堂的盒飯，那我根本不用請護工，找鄰床大哥的媳婦順帶捎一份就行了。雖然咱們只是口頭約定，但是大家出來做事都得講規(guī)矩，不講那是無賴，騙人也就頭兩次?！?/br>
    “你要是有難處，咱們可以商量，但是你什么都不說，然后虧待我的家人，這就是沒有職業(yè)道德。我母親也是護工，我知道你們進(jìn)來工作，都是跟醫(yī)院拉過關(guān)系的，你就沒想過我去告你一狀，讓整個住院部都知道你的護理水平，就算醫(yī)院還準(zhǔn)你在這里工作，一段時間以內(nèi)，你還接的到活嗎？”

    宋阿姨手心的冷汗一下就沁出來了，看向錢心一的眼神也多了哀求，她本來想說我也沒辦法，可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只是開始喃喃自語：“我、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對……對不起，實在不行，我、我就把錢退給你們吧。”

    陳西安知道他不會做這種絕人后路的事，就盯著他的后背繼續(xù)當(dāng)安靜的美男子。

    錢心一轉(zhuǎn)過身端起土豆排骨的小鋼碗，笑得特別難看：“先別慌，你有什么苦衷我就不問了，我就想知道，你送了幾頓食堂的飯，陳西安他都是怎么吃的？”

    宋阿姨瞪圓了雙眼，支支吾吾了半天，說她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她往常都是送到就離開了病房，回來收拾的時候，飯菜都倒在了一起，她也沒細(xì)看。

    錢心一端著碗發(fā)了會呆，剩下兩人都不太敢說話，他回過神來將碗放回桌上，抬起來搓了搓臉，聲音從指縫里冒了出來。

    “宋阿姨，付過的定金就給你了，是這些天你照顧他的費用。你年紀(jì)大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樣，尾款我就扣下了，你有難處，我也有，不然也不會找你，你是長輩，我本來不該說這些，但是作為病人家屬，我希望你記住這個白忙活一半時間的教訓(xùn)，錢是糊弄不來的。”

    宋阿姨還是怕他壞了她的名聲，雖然心疼錢，到底是利索的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她走之后錢心一還背對著他，陳西安怕他生悶氣氣出個好歹來，忍不住伸手來扳他的肩，胸膛貼人后背的哄道：“來吧，我做好準(zhǔn)備了?！?/br>
    他說的自然是挨罵的準(zhǔn)備，可他沒想到錢心一順從的擰過身來，手臂一圈將他抱住了。

    對方溫?zé)岬淖齑綇乃念i側(cè)蹭過，然后那里傳來細(xì)微的呼吸熱氣，陳西安聽見錢心一慢吞吞的說：“我不罵你，咱們聊聊，心平氣和、坦白從寬那種?！?/br>
    第110章

    他主動服軟，倒是讓陳西安愣了一下，這糖衣炮彈頃刻就迷惑了他的危機意識，叫他忘了世上還有個成語，叫欲抑先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