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約摸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崔錦的眼神慢慢地變得詫異,別院里起初還是冷冷清清的,幾乎找不到一個侍婢或是家仆,然而,當穿過一道月牙門后,霍然間便熱鬧起來。 此時,阿墨高喊道:“郎主到——” 謝五郎低聲在崔錦耳邊說道:“好好把握?!痹捯袈鋾r,他已大步往屋里邁去。崔錦下意識地跟上。當她整個人踏入屋內(nèi)時,她的面色剎那間就白了。 屋里權(quán)貴齊聚一堂,皆是洛豐城里的大人物,她甚至還看到了歐陽小郎,以及他身邊的閔恭。 所有人紛紛起身,齊刷刷的目光落在了謝五郎的身上。很快的,便有人注意到了謝五郎身后的姑娘。 與巫子謝恒一模一樣的裝束,容貌清麗而不俗,緊跟在他的身后。 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撲朔迷離。 謝五郎入座后,眾人方重新坐下,仍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崔錦身上打量著。她跪坐在謝五郎的身邊,臉色微微發(fā)白。 她不曾想到謝五郎口中所說的給她一個配得起他的機會竟是如此的……堂而皇之。 竟然在她沒有任何準備之下,就將她暴露在洛豐權(quán)貴的眼前,硬生生地烙上了謝五郎的名號。從此,世人皆以為她是謝家的人。 他這一招懲罰,太過……誅心! 崔錦的呼吸變了。 謝五郎開口說道:“此回貿(mào)然邀請諸位,是謝某的唐突。恰好近來經(jīng)過洛豐,忽然想起洛豐人杰地靈,便索性來小住幾日。今日宴請諸位,只為與諸位暢飲,僅談風雅,不談政事?!?/br> 底下的人接二連三地附和。 酒過三巡時,崔錦仍然跪坐在謝五郎的身側(cè)。謝五郎與賓客談笑風生,期間他不曾與崔錦說一句話,仿佛忘記了自己身邊有這樣的一人。 崔錦低垂著頭,盡量與坐地屏風貼近。 她沒有打量在座的賓客,那般低垂著頭,就像是謝五郎的影子一樣。驀然,她挪動了下腳步,悄悄地后退,趁所有人酒興正高的時候,她離開了宴席。 阿墨正想稟報郎主。 謝五郎已是知曉,他低聲道:“無妨?!?/br> . 月色清朗。 崔錦佇立在長廊上,她仰頭望著空中明月,似是有所沉思。她從袖袋里取出薄荷香囊,在鼻間輕輕一嗅,薄荷的香味襲來,她登時精神了不少。 她重新收好香囊。 身后驀然響起一道聲音。 “崔氏阿錦,你將我的話忘記得徹底?!?/br> 崔錦緩緩回首,只見月夜之下,一郎君著墨藍衣袍,濃眉微蹙,正不悅地看著她。此人正是閔家郎君。他前些時日剛與她說了利弊之處,轉(zhuǎn)眼間,她竟跑到謝恒的眼皮底下了。 今日她還以一種這樣的方式出現(xiàn)洛豐權(quán)貴面前,打下了謝家五郎的烙印。 事情變得棘手了。 閔恭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臉色也微微有些發(fā)青。 崔錦淡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又豈能事事順心如意?” “他逼迫于你?” 崔錦道:“郎君尚不能位極人臣,還望保重?!?/br> 說罷,她斂眉一禮,留下深思的閔恭。 . 崔錦再次回到了宴席上。 在外面待了一會的她回來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她依舊跪坐在謝五郎的身側(cè),然,與先前不一樣的是,她的臉色不再發(fā)白,眼睛則是微微發(fā)亮。 她挺直身板,將自己完全展現(xiàn)在一眾權(quán)貴的面前。 在阿墨為謝五郎斟酒的時候,一雙纖纖素手接過他手里的酒盅。阿墨愣了下。崔錦靠近謝五郎,斟滿了一杯酒。 她嫣然一笑。 “阿錦敬師兄一杯,以此多謝師兄的提拔。”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不由看向了崔錦,不少人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他們聽到了“師兄”兩字。謝五郎是謝家第五子,除此之外,他還是巫子。 巫師家族與五大世家不一樣。 巫師家族,是大巫師收攬?zhí)煜聯(lián)碛形琢χ?,為朝廷效忠。因此自是不存在血緣之事,有能者居之,巫師家族里以師門稱之。 而如今與巫子謝恒看似親密的姑娘驀然喊了一聲“師兄”,豈不是在說她乃巫師家族的人? 眾人再看崔錦的衣裳,白衣水紅發(fā)帶,正是巫師家族的著裝。 崔錦仰脖一飲而盡,隨后以空酒杯示意。 阿墨瞪大了雙眼。 謝五郎面無表情的,不過他也不曾反駁于她。于是乎,謝五郎的沉默便成了默認,在場的眾人這會已經(jīng)完全將崔錦當作巫師家族的人了,看崔錦的目光也不一樣了。 崔錦笑意盈盈地又自斟一杯。 “阿錦敬諸位一杯,先飲為敬?!?/br> 她再次仰脖,將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她這般落落大方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深閨女子,加之謝五郎的默認。在場權(quán)貴先是一愣,隨后陸續(xù)舉杯。 宴席在宵禁之前結(jié)束了,賓客逐漸離去。 當廳堂里只剩謝五郎與崔錦兩人時,崔錦往后退了數(shù)步,她伏地一拜,高聲道:“多謝郎主給阿錦的選擇?!?/br> 換上他的衣裳,束起水紅發(fā)帶。 宴席上他不吭一聲,不曾主動提過她,也不曾忽視了她。 她知道的。 今日在眾多權(quán)貴之前,謝五郎的女人,或是謝五郎的同門,這是他給她的選擇。自此,洛豐城無人不知她崔錦,上至權(quán)貴,下至普通百姓。 他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給她一個配得起他的機會。 “今日馬車之行且當與之前的事一筆勾銷?!?/br> 崔錦霍地抬頭,她愣愣地道:“郎主不生氣了?” “你過來?!?/br> 她從地上站起,往前邁了數(shù)步。謝五郎伸手攬住她的腰肢,逼迫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爸拔以c你說過,只要你不忤逆我,我會寵著你,且還允許你肆無忌憚。” 他的另一只手撫上她的烏發(fā)。 “此話依舊作數(shù)?!?/br>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你果然在作死呀,謝五郎。一想到你們倆生出的兒子,存稿箱君我就好頭疼,肯定會遺傳你爹娘倆的奧斯卡影后影帝的演技吧…… 謝五郎崔錦:你別劇透好嗎…… 存稿箱君:……這個劇透木事!文案上不是掛著嗎!《兩闋春》不是寫你們家的兒子跟另外一個姑娘的故事?? 謝五郎崔錦:扶額,你打廣告手法不及作者菌靈活好嗎→_→ 存稿箱君:你們說要怎么打…… 謝五郎崔錦:謝家包子,回味無窮! ☆、第四十七章 離謝五郎舉辦的宴席已經(jīng)過了兩日。在短短兩日之間,崔氏阿錦的名字再次在洛豐城中傳遍了每一個角角落落。 如今秦州洛豐幾乎無人不知樊城崔氏女。 各家的請?zhí)c拜帖再次堆成了小山。阿欣原以為大姑娘又要再次一家一家地走了,不曾料到這一回大姑娘卻是稱病一一拒絕了。 崔錦躲在廂房里。 每次阿欣進去換冷茶奉新茶的時候,都能見到大姑娘緊鎖眉宇。畫紙鋪了一張又一張,地上還有許多皺巴巴的紙團。 阿欣頭一回見到崔錦這么煩惱。 她輕聲說道:“大姑娘,身子為重。” 崔錦頭也未抬,便說:“我知道了,你退下吧?!?/br> 阿欣只好應聲。 她抱著端盤離開了崔錦的廂房,走沒幾步就遇到了崔湛。阿欣行禮道:“大郎……”話還未說完,崔湛便打斷了。 “阿妹還是如此?” 阿欣如小雞啄米式地點頭。 崔湛不由蹙眉。 阿欣瞧了瞧,發(fā)現(xiàn)大郎與大姑娘皺起眉頭的模樣很是相似。她小聲地道:“大姑娘倘若繼續(xù)這么下去,恐怕身子會受不了。大姑娘最敬重大郎了,興許大郎勸一勸,大姑娘便愿意出來走走了。” 崔湛說道:“阿妹自小性子倔強,此時她定有煩惱之事。待她想通便好。你好生侍候著阿妹,她一出來便讓人來告訴我?!?/br> 說著,崔湛疾步離開。 阿欣看著崔湛離去的方向,頓覺奇怪。平日里大郎不太出門,今日竟然要出門了,實在難得。 . 直到傍晚時分,崔錦才離開了廂房。 她對著夜幕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阿欣到屋里頭一看,揉成一團的畫紙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她驚訝地道:“大姑娘,這些事情奴婢干便好,怎能勞煩大姑娘呢?” 崔錦笑道:“順手罷了?!?/br> 阿欣打量著崔錦的神色,見她眉眼舒展的,心中方安心了不少。 冷不丁的,有香味飄來。今日只用了幾塊糕點的崔錦肚子登時叫了起來。她循著香味望去,只見一道青色人影從拱門處走出,手中有一個油紙袋。 正是崔湛。 阿欣見狀,悄無聲息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