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一個人能始終保持單純,必定是有人一直將她保護在羽翼之下,能夠讓她一直生活在純凈美好的壞境中,我覺得這是她的幸運?!?/br> “禾凝,曾經(jīng)你是這樣一個幸運之人,你的父母將你保護得很好,才讓我看到了一個可愛純稚的姑娘。我自然也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之后,接替你父母的擔子,繼續(xù)護你在羽翼之下,讓你能繼續(xù)做純稚天真的小王妃?!?/br> 他說著鼓勵道:“不要有心里負擔,旁人會的東西你不一定會,但你擁有的東西旁人也不一定擁有?!?/br> 沐禾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仍猶豫道:“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要怎么辦……” “那我就努力點,爭取死在你后面,不讓你一個人。”沈敘懷保證道。 沐禾凝被他這副認真保證的模樣逗笑了,心情也輕松了不少,她給他夾了一筷子菜,道:“那你可得多吃點,多多強身健體,我們之間可有十多年的差距呢。” “遵夫人之命?!鄙驍盐⑿Τ赃M她添的那口菜。 沉默了一會兒,沐禾凝又問他:“那你下午還出去嗎?” 沈敘懷點點頭:“還要去一趟碼頭?!?/br> “那我和你一起去?!便搴棠?,她來金陵城也許久了,出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所謂的人間天堂她還未曾好好欣賞過呢。 沈敘懷卻抬起頭,叮囑道:“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門?!?/br> “為什么?” 沈敘懷放下筷子,望了眼窗外,神情有些凝重:“天冷了,聽聞寧國內(nèi)部開始動亂,邊境也不太平了,最近不少流民難民甚至異域之人流入江南,外頭也十分混亂……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出門了?!?/br> 沐禾凝聽著有些害怕:“不會出事吧?” 往年她在京城時,既是天子腳下,又貴為官宦之女,對這些外頭的戰(zhàn)亂十分不敏感,反正出了事也輪不到她來抗,她自然一心只顧自己的驕奢安逸。 可如今夫君是邊境戰(zhàn)場歸來的武將,又曾聽聞他講過戰(zhàn)亂傷亡的慘狀,心中自然也起了擔憂與悲憫之心。 沈敘懷搖了搖頭,政事的敏感讓他覺得不太樂觀,可他不想讓眼前的女孩擔憂,只道:“左右暫時波及不到金陵,咱們且安心待著便是?!?/br> * 用過午膳后,沈敘懷又出了門,沐禾凝一個人待了會兒,去對面的沈家祖宅見五夫人。 五夫人正在屋里核對著單子,見她到來,笑道:“禾凝,你瞧,咱們家今年的喜事還真不少,剛忙完你的及笄禮,這怕是又要辦喜事了。” 沐禾凝疑惑道:“什么喜事?” “自然是意羨和顧公子的喜事了?!蔽宸蛉诵Φ溃骸皟蓚€孩子處得好,意羨已經(jīng)同意這門婚事了,再過兩天顧家就該派人來下小定、立婚書了?!?/br> “這么快?”沐禾凝驚呼。 “哪里快了?”五夫人睨她:“意羨過了年也十九了,顧公子追求她也有兩三年了,眼看著終于要修成正果?!?/br> 沐禾凝想想也是,沈意羨從前因為梁景堯已經(jīng)耽誤得夠久,如今終于愿意接納他人,是件好事。且顧庭那人她也是瞧過的,是個可靠之人。 如此,她便也有些著急要為沈意羨準備添妝了,她和沈敘懷作為沈意羨的兄嫂,這門親事必然要親力親為,不能讓唯一的meimei出嫁時失了風(fēng)頭。 告別了五夫人后,沐禾凝匆匆忙忙回府,準備回去清點庫房擬單子。 沈家祖宅距她的府邸只有一條街的距離,沐禾凝一路走來,的確發(fā)現(xiàn)了些沈敘懷說的異樣。 往常巷子里都是空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行人或馬車經(jīng)過,可這會兒她發(fā)現(xiàn),巷子四處臥著不少流浪漢,身上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那模樣像是從外地逃難來的。 難道外頭真的開始不太平了? 沐禾凝想了想,走到自家門口,還看見一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正裹著單薄的衣裳在房檐下躲風(fēng)。 男孩瞧見沐禾凝停駐的足跡,抬起眸子瞥了她一眼,那沾著污垢的面頰之下不難看出一副精致俊秀的五官,還有暗藏光輝的瞳眸。 也不知是男孩的可憐刺痛了沐禾凝,還是那副清秀的面容打動了她,她回頭對甘棠道:“去小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吃的,給這孩子施點?!?/br> 甘棠應(yīng)了聲,吩咐了下去。 回到府上,沐禾凝取了鑰匙開庫房,清點了從江南帶來的物品,又仔細核對了一邊單子,琢磨著要給沈意羨出什么嫁妝。 甘棠從外面回來:“門口那個小孩走了,我們給了他一些糕點還有幾件干凈的衣裳,他只要了些糕點,還讓我對王妃道聲謝?!?/br> 沐禾凝聞言一笑:“他倒是個有志氣的?!?/br> 甘棠卻遲疑道:“聽他口音好像不是本國人?!?/br> “他都那樣了,還在乎是哪國人嗎?”沐禾凝漫不經(jīng)心,左右是漂泊無依的難民,四海為家。 只是她有些奇怪:“為什么那些難民,會選擇逃難來江南?” 甘棠猜測道:“江南地處沿海,南北交匯,自然很多各地人來往,又是遠近聞名的富庶之地,他們也是想著在江南乞討和賑濟都寬裕些?!?/br> 沐禾凝懂了,放下單子起身打開窗戶,外頭暮色四合,天色漸沉,初秋的晚風(fēng)搖晃著樹枝,發(fā)出呼呼的蕭瑟之聲。 似乎真的有轉(zhuǎn)涼的跡象了。 第45章 見色起意 沈意羨的親事辦在十月的第一天。 沐禾凝擬了庫房的單子給沈敘懷看,詢問他:“意羨出嫁,我們準備什么嫁禮合適?” 沈敘懷只是淡淡掃了眼,而后道:“你不必cao心,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百三十八抬嫁妝不會少的?!?/br> 沐禾凝睜大眼:“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什么時候準備的,她竟一無所知。 沈敘懷笑睨她:“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兄長是白做的嗎?” 沐禾凝撇撇嘴,虧她先前還思索了好久呢,她又低頭掃了眼單子,自言自語道:“那我也得準備自己的那部分,給意羨添添妝吧?!?/br> 沈敘懷垂眸喝茶,補充道:“你的那份我也一并備好了?!?/br> 沐禾凝聞言再次驚詫,他何時考慮得那么周到,在不知不覺間連同她的都一起準備了? 她這嫂嫂做的,合著這門親事,根本不需要出什么力啊! 沈敘懷看見她的樣子失笑,攬過她:“你自己的那些嫁妝就先留著吧,那也都是沐國公沐夫人給你的,沈家不需要你出這份力。” 沐禾凝依偎在他的懷中嘟嘴喃喃:“虧我還cao心了那么久,原來什么力都使不上……” 沈敘懷察覺自己似乎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他笑笑,囑咐道:“你若有心,替我在成親前多陪陪意羨就好?!?/br> 作為一個從小到大都算不上稱職的哥哥,他也只能做到這么多了。 有沈敘懷這個做兄長的出了嫁妝,再加上沈家五老爺和五夫人兩位長輩的份兒,沈意羨的這場親事在江南辦得也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 沈意羨從沈家祖宅出嫁,親事自然也是沈五夫人親力cao辦,沐禾凝也在一旁給沈五夫人打下手。 從前她在沐家時,沐夫人不曾教過她掌家治宅,cao辦宴席,如今跟在五夫人身邊,倒是也耳濡目染學(xué)會了不少。 從一大早起來,她便忙著開席迎賓,待到前院宴席井然有序的開始了后,她又去新房陪沈意羨梳妝換嫁衣。 銅鏡前的女子穿著大紅色燙金刺繡的鳳凰錦袍,烏黑長發(fā)高高挽在頭頂,冠上細密紅色寶石的赤金鳳凰頭冠,精致完美的妝容裝點著絕色的五官,挑著眼尾的瞳眸熠熠明亮,朱唇點降而紅。 第一次看沈意羨穿這么明艷似火的顏色,以及這樣奪目絢爛的妝容,沐禾凝的眼中閃過驚艷,果然女孩子在成親當日是最漂亮的。 沐禾凝目光一掃,看見沈意羨的面前放了只巨大無比的黑漆木箱,她不禁疑惑道:“這是什么?” 沈意羨的神色也有些發(fā)怔,半晌才道:“是京城里的人送來的?!?/br> 京城里的人? 沐禾凝有所警惕,不會是梁景堯吧,她不曾告訴梁景堯今日沈意羨成婚的事情,可他是皇子,這種事也瞞不過他。 “聽說是他送來的成婚賀禮?!?/br> 沈意羨說著,也彎下身子,同她一起打開箱子查看,好奇里頭的是什么。 上了鎖的木箱用鑰匙打開,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沐禾凝所猜想的什么金銀珠寶,反而只是一些文書字畫之類的東西。 沈意羨卻很驚喜,從箱子中一樣一樣撿來看,幾乎有些愛不釋手。 “這是前朝大師陸氏所作的風(fēng)雪山居圖,真跡似乎已經(jīng)流失很久了,沒想到竟然在這里……” “這是七墨閣打造的頂級文房四寶,聽說全天下不超過三套,重金難求的……” “這是幾位名家大師的字帖,我求了好久不曾求到……” 沐禾凝了然,沈意羨不是那等喜歡金銀俗物之人,她更愛才惜墨,梁景堯的這份賀禮也算是投其所好。 “表哥有心了?!便搴棠龂@了聲。 沈意羨看完所有的東西后,小心地將那箱子鎖起來收好。 吉時將至,沐禾凝取出一旁早已準備好的喜帕,蓋在沈意羨那張明媚的面龐上。 一貫從容的沈意羨突然變得有些緊張,雙手下意識攥上胸前的衣襟。 “禾凝,”沈意羨突然在蓋頭下拉住她的衣袖,問道:“你當初嫁給我哥時,可有緊張?” 沐禾凝一愣,腦海中自然也想起那日同她一般出嫁時的場景。 ……好像是沒什么緊張之情的。 她那時一直認為沈敘懷是什么洪水猛獸,在答應(yīng)賜婚之時,便已抱著英勇就義的心情,已經(jīng)完全考慮不到緊張了。 只是沒想到后來會是這樣……也算歪打正著了。 “沒關(guān)系的?!便搴棠恢涝鯓影参克?,“就……船到橋頭自然直嘛?!?/br> “……” 顧庭帶著迎親的隊伍趕到沈家,紅朱錦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牽著沈意羨的手,視若珍寶般的將她送上了花轎。 看著一對正紅色裝扮的新人漸漸遠去,沐禾凝的眼眸也微微發(fā)紅,有情人終成眷屬,永遠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字眼。 一直到晚間,新郎新娘拜完天地送入洞房,所有的禮節(jié)流程全部完成后,沐禾凝才輕松下來。 回到臥房,她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忙了一天忘記進食,這會兒肚子里空空如也,已經(jīng)開始咕咕叫起來。 甘棠適時給她送進來一碗陽春面,沐禾凝也吃得很香。 沈敘懷剛從外面回來,他在婚宴上也幫忙招待了賓客,喝了不少酒。 看見沐禾凝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他不禁失笑:“怎么意羨成婚,你弄得比自己成親都忙?” 沐禾凝一邊吃面,一邊含糊不清道:“自己成親確實不忙,就是累?!?/br> 想起當時嫁他那日,雖然一大早就被叫起來,但其實并沒有忙什么,只是一直由著別人cao|弄自己罷了。 她放下了筷子,忽然想起自己洞房那晚餓得不行,只顧著吃床上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