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認(rèn)清楚這一點的姜蝶,心里一直涌動的焦慮終于得到了緩解。 她不再刻意地試圖想去和蔣閻制造什么驚心動魄的回憶,而是順其自然地隨著季節(jié)的發(fā)生,隨著日子平淡往前。 逐漸熱起來的天氣,他們會去壓馬路一直到凌晨三點。從學(xué)校后門的那條窄巷開始,穿越 人聲鼎沸的小吃街,途中蔣閻會給她買草莓上裹著糖漿的糖葫蘆,還有里脊rou和炸蝦混在一起的炒面,再來一杯溫?zé)岬挠髨A奶茶,直到雙手都塞不到。 “我不能再吃了,最近拍視頻上鏡都胖好多!” 他不甚在意地捏她的臉:“如果蝴蝶重到飛不動的話,可以停在我肩上?!?/br> “這都是你們男人的鬼話,別想誆我?!?/br> 他摸著她的后脖頸呢喃:“我不喜歡你這么說?!?/br> “啊,為啥?” “總之,不喜歡?!?/br> 姜蝶回味過來:“沒有那些男人,只有你。傻豬。我是夸張說法!” 她張口亂叫,傻豬,憨憨,這些和他不相稱的昵稱卻在她眼里無比合適。他就是那么可愛,尤其是在她面前流露出那么一點小性子的時候。 穿過小吃街,就是寬闊的大馬路了。他們通常都是沒有方向地走,夜晚汽車很吵,總是會有車輪飆過去的聲音突然打斷他們的聊天。她就會遙遙地對那個車屁股比一個中指,說車標(biāo)不怎么的聲音倒是牛逼哄哄。 然后,蔣閻會慢一拍,學(xué)著她比一個中指,但街道上只剩下一溜散開的尾氣。 姜蝶笑得奶茶都快灑到他身上。 直到逛到下半夜,車流漸熄,總覺得紅綠燈的變換速度都慢了。沿路攤位的卷簾門放下,露出不知是哪個藝術(shù)青年隨手畫上去的奇怪涂鴉。他們研究了半天那是什么形狀,她說是一個長著匹諾曹鼻子的恐龍,他說那不是鼻子,而是恐龍的劍。 她不服:“恐龍的爪子那么短,怎么拿劍?” “所以它干脆把劍插在鼻子上,臉是它最突出的部位?!?/br> “你這么說好像也有道理,怪不得恐龍鼻孔那么大,原來是被劍插大的?!?/br> 這回輪到蔣閻笑得肩膀聳動,月光被揉碎了一地。 他們走到路的盡頭,她有點走不動,拉著蔣閻坐上一輛夜行公交。 運氣很好的是,這輛公交有一站是花都碼頭,路線環(huán)海。 姜蝶忍不住想,設(shè)計這條公交線路的人是會想到半夜有人突發(fā)奇想來看海嗎?還是說這個人自己很喜歡半夜看海呢。 無論怎么樣,一定是個浪漫的人。 空蕩蕩的公交車,位置任選。姜蝶挑了一個單獨的位置坐下。 “我們一前一后坐吧?” 他不解地問:“為什么?” 她眨眼:“這樣我們倆就都能看到海啦?!?/br> 蔣閻似乎想反駁她什么,但最后不想掃她的興,話鋒一轉(zhuǎn):“那你挪前面一個位置?!?/br> 她現(xiàn)在坐的是單獨位置的最后一個。 “你想坐我這里哦?” 姜蝶不明所以地起身,把位置讓給他,自己坐到了他的前面。 公交車駛進(jìn)環(huán)海公路,靠近碼頭的漁港沒有燈火。 姜蝶凝視著失去光源照耀的大海,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藍(lán)色在某一刻時刻,和黑色是一樣的。 她拉開車窗,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下半夜的晚風(fēng)爭先恐后地?fù)溥M(jìn)來,帶著海鹽的濕咸和暖意的水汽,將頭發(fā)吹成一團(tuán)。 她剛抬手想把頭發(fā)扎起來,她的頭發(fā)先被人抓住了。 蔣閻靠近她的后座,手指抓攏她亂飛的頭發(fā),邊說:“發(fā)繩。” 姜蝶往后遞出手腕,那里依舊掛著熟悉的黑色發(fā)繩,是最初他買給她的那一根。 蔣閻顯然沒想到,她居然還在用著這一根發(fā)繩。 微怔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笨拙地幫她扎起來,試了好幾次才扎成功。 他不承認(rèn)是自己手藝不行,無賴道:“……這繩子彈性不太好了,該換了?!?/br> “干嘛換,明明這繩子很耐cao的。我每天都帶在手腕上也沒見它開裂?!?/br> “有必要每天帶著它嗎?” “這是你送我的?。 苯硭?dāng)然,“你也不是沒看到過我房間,丟三落四的,東西一堆。如果繩子離開我一分鐘,它就會永久失蹤。” “那我會送你一根新的?!彼活D,“更漂亮的?!?/br> “這根我最喜歡?!苯嗣l(fā)繩,“它是你送我的第一個東西?!?/br> 蔣閻在后頭沉默。 姜蝶正想回頭,蔣閻的手指從后方伸來,滑進(jìn)耳廓。她一激靈,還以為他想做什么,結(jié)果只是單純地幫她把沒扎進(jìn)去的碎發(fā)一一撩進(jìn)耳后。 他收回手說:“繼續(xù)看海吧?!?/br> 姜蝶心神不寧地哦了一聲,大腦皮層還在回味他的指尖輕蹭過耳垂的發(fā)麻,好像遠(yuǎn)處的海浪拍到的不是岸,而是她的耳朵。 明明已經(jīng)是男女朋友,但這一瞬間她卻有點不太敢回頭光明正大地看他,只好假裝揉了揉脖子,做米字cao,轉(zhuǎn)到右邊時,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就這么一眼,卻被蔣閻抓包。 因為他根本沒在看海。 他看的,一直是她的背影。 所以,才要固執(zhí)地?fù)Q到她身后。 * 等天氣完全熱起來的時候,六月的花都就進(jìn)入了梅雨季,一切都開始變得粘稠。 他們也忙了起來,各種期末考試,學(xué)生會的事,還有她準(zhǔn)備出國的各項手續(xù)塞滿生活。難得有一天放晴,兩人才又有機會一起出去,這么好的天氣,很適合野餐。 他們想著別跑遠(yuǎn),到學(xué)校附近的公園一看,即便是工作日的下午,來曬太陽的人也很多。畢竟天氣預(yù)告說未來十天可能都是陰雨連綿。 草坪上幾乎沒有位置了,無奈之下,蔣閻干脆開著車帶她去了郊外的野湖。 幸好,這里沒有被人蜂擁,自然草地也沒有公園里的齊整,橫七豎八地野蠻生長,卻讓姜蝶更加喜歡這里。 有一種很親近的生命力。 她穿著嫩黃色的碎花連衣裙,像個翩躚的小蝴蝶揚起野餐布,白色的野餐布在陽光下抖了兩抖鼓起來,緩緩地降落在草叢上。 蔣閻則回車上把裝好食物的盒子拿下來,水果和蛋糕,都是姜蝶愛吃的甜食。 “哇——你故意的,我好不容易減下來一點!” 姜蝶一邊咽口水一邊嚴(yán)肅地指責(zé),手卻沒出息地已經(jīng)伸向馬卡龍。 蔣閻把馬卡龍盒子往自己這里一推:“那這樣吧,我們玩?zhèn)€游戲,你得滿足我一個要求才能吃?!?/br> “什么要求?” 不會是什么讓她吻他一下這種吧。 姜蝶開始想入非非。 他沉吟半晌:“唱首歌?” 姜蝶嘴角剛才揚起的猥瑣笑容卡住。 “啊?!不要……” 她條件反射地?fù)u頭,開玩笑,才不要自曝弱點。 蔣閻忍笑說:“其實我之前已經(jīng)有聽到你自己私下哼歌,挺好聽的?!?/br> “我謝謝你。假如你不憋笑我就信了?!?/br> 姜蝶翻著白眼在野餐布上躺下來,背對著蔣閻佯裝生氣。 蔣閻折下一片草葉,俯下身,在她的側(cè)臉流連。 “癢啦!” 姜蝶破功地笑出來。 “唱一首吧,我想聽你唱歌?!?/br> 他的手肘半撐著,整個人罩在她上方,擋住了灼灼的陽光。 姜蝶半側(cè)回身,平躺著,直直對上蔣閻的眼睛。 明明他背著太陽,但她卻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流淌的粼粼波光。讓人不忍心拒絕他。 她被這份炙熱蠱惑著,不由自主地張開嘴,結(jié)巴地唱起來。 “l(fā)ost in stars reag for…… who we are lost in mars ……never going down for awhile.” 她開口的,正是那首《a rocket to the moon》。 姜蝶起初很緊張,但在蔣閻始終溫柔的注視下,慢慢地不再心里打鼓。越唱越漸入佳境。 到了高潮部分,蔣閻也開口,但聲線很低,只是為她和音。 “l(fā)et's get on a rocketship and ride to the moon there wil be my heart waiting for you my baby.” 邊哼著,他的手指纏上來,一根一根地插進(jìn)她的指縫間。 姜蝶害羞地唱完副歌,閉嘴了。 “怎么不繼續(xù)唱了?明明唱得很好?!?/br> “剛剛那是極限了。”姜蝶狂搖頭,“我真的是連國歌都會走調(diào)?!?/br> “但你這首一點都沒有走?!?/br> 姜蝶不好意思地從手機里調(diào)出聽歌的app,把界面展示給蔣閻看。 她稀少的曲庫里,那首《a rocket to the moon》的聽歌次數(shù),達(dá)到了2447次。對比其余零星的播放次數(shù),簡直一枝獨秀。 她皺著鼻子小心地說:“因為聽了太多太多次了。我再學(xué)不會就太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