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第73章 結(jié)局(上) 愛恰巧是愿意默許那點殘缺…… 姜蝶決定來到平溪的前一天晚上,失眠了一整夜。 她其實在決定去蔣隆集團當(dāng)面找蔣閻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但在得知他并不在,為了剪彩儀式會直接去平溪之后,鼓起的勁兒又突然一瀉千里。 有時候,有的東西,需要一鼓作氣。再而就衰。 她對秘書說了不需要留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扭頭腳步匆忙地背身離開。 或許這就是天意嗎,老天在告訴她,你們不適合重新開始。 她失神地逛著超市,失神地拎著食材回家,失神地邊開著電視邊煮飯,最后一嘗,咸得一口都吃不下去。 得,把鹽當(dāng)糖全放進去了。 只是為了增加點動靜的電視新聞此時正好播報道,位于平溪附近的平谷將會迎來時隔七年的蝴蝶大爆發(fā)。 從未注意過新聞的姜蝶驀地抬起頭。 她抓著手機,回味過來時,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定好了前往去平溪的火車票,距離西川特別遠(yuǎn),需要坐一天兩夜,期間中轉(zhuǎn),整整需要三十六個小時。 而出發(fā)時間,就在三個小時后。 姜蝶告訴自己,我只是去看一場難得的蝴蝶爆發(fā)。 可是當(dāng)她真的站在蔣閻面前,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眼睛,她不舍得再看見那眼神里流露出任何飛濺的水流碎片。 胸口幾度起伏,最后她開口說:“但我不是為了看蝴蝶來的?!?/br> “那是為了什么?” 聽著他微顫的聲音,她無法再用語言回答他。 她的身體給予了他顛簸在火車上三十六小時后的最直接反應(yīng),一個擁抱。就像那年他們在普吉的酒吧里聽到那首名叫擁抱的情歌,嘶聲力竭地唱著,在這個當(dāng)下,只要抱緊我,其余什么都可以不必再說。 反應(yīng)過來之后的蔣閻,如夢初醒地將人緊緊抱住。 兩個人久久停滯,好像天地間兩株枝頭纏繞在一起的樹,引得紛飛的蝴蝶好奇地棲息,它們落在頭頂,肩膀,縈繞在身側(cè),不愿離去。 “你知道你這次來意味著什么嗎?” 蔣閻擁著她,在她耳畔問。 “我知道?!?/br> 他似乎被這簡短卻飽含堅定的三個字震住,姜蝶幾乎能感覺到他抱著自己后背的手指因為過緊而變得綿軟。 “很驚訝嗎?其實我也很驚訝。畢竟……曾經(jīng)完全摧毀了我對于情感信任的人是你。”姜蝶脫開懷抱,仰起臉注視他,“可是,在后來不斷重塑我對于愛的認(rèn)知的那個人,也是你?!?/br> 當(dāng)時她為了他去書店挑選抑郁癥相關(guān)的書時,為了滿減湊單,同時還買了別的書。 這段時間,她偶爾翻開那本書調(diào)劑,就讀到了一段內(nèi)容。 上面說,“你害怕霧嗎?有一首詩,叫《霧中散步》。霧中散步,真正奇妙。誰都會有片刻的恍惚,覺得一切都走到了終結(jié),也許再不能走下去了。其實我們的大限還遠(yuǎn)遠(yuǎn)沒到呢。在大限到來之前,我們要把一切都做好,包括愛?!?/br> 她才恍然,原來自己一直走在這場名為愛的迷霧中。 她以為那些濃烈的愛意早就蒸發(fā)了,可只有當(dāng)恨意的漲潮散去后,才能現(xiàn)它只是落潮。 但是她偏偏不愿意對自己誠實,拿各種理由還在遮遮掩掩,推給醉酒,推給他的病,最后還要推給自然景觀,好似就有了遮羞布,不用面對自己最誠實的情感。 內(nèi)心深處,她或許還在計較著這場已經(jīng)稱不上純粹的愛情。 可當(dāng)一遍一遍目睹他的愛意,就好像自己被大火烤著,皮被一層一層扒下來。那些不甘心最后都被炙烤成一片灰燼。壓在最底下的不舍得現(xiàn)出原形。 有不舍,就證明還是有愛意。無論是過去積壓的,還是現(xiàn)如今又再度萌生的。 她就像是站在跑步機的皮帶上,或者是上行的扶手電梯,又抑或是機場的自動傳輸紐帶,腳下的路面都在不由自主地往那個人靠攏。 無論她怎么后退,最多緩速地在原地打轉(zhuǎn)一陣子,最后還是會載著她駛向他的終點。 如果,相愛注定會落雨,把體面的人打濕,誰都別想漂亮上岸。那么區(qū)別在于,落在有些人頭頂是綿綿細(xì)雨,溫和的,甩甩頭就即刻蒸發(fā)。 可席卷她和他的,是一場陳年臺風(fēng),不僅打濕表皮,連靈魂都開始滲水,擬出對方的濕痕,需要用余生才能烘干。 愛的背后總有殘缺,但也許,愛恰巧是愿意默許那點殘缺。 * 他們從平谷返回到平溪時,日頭已落,鎮(zhèn)上燈火寥寥。 蔣閻一路緊緊牽著她的手,兩人下了車,沿著狹窄的小巷走回臨河的吊腳樓。因為平溪的夜晚根本沒有值得逛的去處,只能選擇回去住處。 沿路的人家門口掛著油黃色的燈籠,照亮兩人交握的手。蔣閻已經(jīng)握到他們手心的汗都粘在一起也不愿意放開。 姜蝶輕晃著他的手臂討?zhàn)垼骸八梢幌掳桑矣植粫娴淖兂珊w走?!?/br> “……你用這個語氣再說一遍?!?/br> “……干嘛?!?/br> “太久沒聽你向我撒嬌。”蔣閻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的,爾后說了一個數(shù)字。 姜蝶沒反應(yīng)過來。 “什么?” “我們分開的日子。” “……” 姜蝶記得他們在砂鍋粥店吃飯的時候,蔣閻明明回答仲解語的是——“不記得了。大概三年多?!?/br> “你上次可不是這么說的?!?/br> 蔣閻笑了下,說:“是不是營造的假象還挺成功的?我當(dāng)時不想再給你壓力。你想有全新的人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絆住你?!?/br> 姜蝶的心又被這句話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對不起。” 她突然低下頭,說了這三個字。 蔣閻腳步一滯:“你在嚇我嗎?” 姜蝶愣愣地,被他的反應(yīng)阻斷了接下來本該說的話:“啊?” “……千萬不要跟我說,你是突然后悔了?!?/br> 姜蝶心里明白過來,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蔣閻的內(nèi)心根本沒有他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出來的平靜。 人被求之不得的幸福砸中時,心里是不踏實的,才會這樣死抓著不放開。 姜蝶安撫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我是想對你說,對不起,我并沒有你想象中勇敢。我總是習(xí)慣做一個逃兵,如果……” “沒有什么如果。”他驀地打斷她的話,“在那個當(dāng)下,我們能做出的那個選擇就是我們,我們可能不好,但那也是我們。無論如何,我都會愛你?!?/br> 姜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終于被接住了。 而她也想要接住對方。 “蔣閻?!?/br> “嗯?” “十一?!?/br> “……” “樓洛寧。” 蔣閻緊抿著唇。 姜蝶站定,面對面仰頭認(rèn)真地看著他,昏色的燈籠下,她的眼睛映著兩竄溫暖的火苗。 “無論你叫哪個名字,我也都會愛你?!?/br> 蔣閻的動容剛持續(xù)了一秒,就看見眼前姜蝶歪了歪腦袋。 “哦對了,按照約定你還有個名字呢,蔣蝴,漿糊,哈哈哈哈哈?!?/br> 她眼睛笑成兩道彎橋,蔣閻的心情急轉(zhuǎn)直下,氣笑了。 姜蝶越想越好笑,還在兀自笑個不停,蔣閻上前一步,突然將兩人的距離拉成咫尺。 她猛然收住笑,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神上挑。 他垂下眼睛,湊近用鼻尖頂了下她的額頭,笑容多了幾分無可奈何的縱容。 “傻瓜?!?/br> “……沒有漿糊傻。” “還玩這個梗是不是?” 他眼睛微瞇,視線有些危險,若即若離地在她的唇邊徘徊。 姜蝶緊張地左右亂瞟,沒在巷口瞟到過路的人,這才松了口氣,放心地站著沒動。 “以為我要親你嗎?” 他看著她的神色,忽然輕笑著發(fā)問。 “……?” 姜蝶瞪大眼,一臉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說你傻瓜你還不信?!?/br> 姜蝶臉色一變,扭頭就要走,蔣閻早有預(yù)判地抓住她的手,低低地輕嘆。 “我的意思是,這個吻一旦落下,就沒辦法停下來?!?/br> * 臨江的吊腳樓,月影和燈籠的昏黃一齊被揉碎了,涂在粼粼的江面上。 一只細(xì)白的手腕伸出來打開窗戶,隨即探出一張汗津津的臉。濕汗的發(fā)絲貼鬢角,姜蝶趴在窗臺邊微喘,動靜壓得很低,茫茫夜色下只剩輪廓的山水在眼前晃動。 她奮力咬住下唇,下一刻被翻了個身,搖晃的水面翻轉(zhuǎn)成天上的月牙。它剛還濕漉漉地浸在水里,現(xiàn)在卻圣潔地掛在云端。 姜蝶被瑩白的月光沐浴著,腳趾羞恥地蜷縮了一下,欲逃開窗臺,被一把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