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fā)現(xiàn)，那幅老舊的畫作在遠去，一點一點地被她美麗的淺綠色眼睛給碾碎?？栐僖蚕氩黄鹱约簽槭裁匆聊缭谶@種顏色中，他的大腦更加渾沌，他覺得自己在做夢，一個讓他骨頭都開始要顫抖的美夢。

    他甚至覺得自己該走上去，去摸摸她，看看是不是畫布。

    她雪白色的肌膚，纖細修長的四肢，金色的長發(fā)還有她綠色的眼睛……在瞪他？

    卡爾瞬間感到有些驚慌失措，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酒杯從手里滑落，清脆的聲響讓他的心跳紊亂，他像是失衡的陀螺往后傾倒，連忙倒退半步。然后像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窮鬼那樣，忙不迭地道歉，“抱歉，我走錯地方了?！彼挠洃浟Ω踊靵y，難道走到隔壁的套房去？還是他在做夢，他不敢肯定地偷偷地瞄了她幾眼，那頭曲卷的長發(fā)垂落到腹部上，上面都是往下滑落的水珠。

    一種燥熱的感覺涌上來讓他無比窘迫，卡爾只是循著本能要保持自己的紳士風(fēng)度，他跟被打敗的落跑士兵一樣，匆忙地往后潰退。他連自己嘴里念過什么話都不清楚，只是想快點逃離那雙憤怒得要燃燒起來的綠色眼睛。

    他踉蹌地用力摔上門，企圖將這場夢摔醒。腳踩過地面上的玻璃渣，卡爾有些恍惚地轉(zhuǎn)身看看四周。多鐸王朝風(fēng)格的華麗壁面，緞帶設(shè)計的壁爐，華麗的家具，還有他的酒柜。沒錯啊，他突然清醒過來，這是他的房間。

    等等，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卡爾懵了幾秒，酒精讓他的大腦運轉(zhuǎn)比平時還要慢得多。難道他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那再看幾眼研究一下，卡爾驚疑地轉(zhuǎn)身立刻推開門，“等一下，這是我的地方。”可是一眼望過去浴缸沒有人，地板上全是水，卡爾愣了愣，還沒反應(yīng)回來下身就傳來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這種痛苦就像是有人打斷你全身的骨頭，然后骨頭碎裂的所有痛楚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他直接跪趴在地上，只剩下抽氣的動作。

    接下來的事情簡直就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卡爾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讓他發(fā)瘋的事情。那個從浴缸里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女人又狠狠地踩著他肚子，非常用力地踢了他一腳?？柋惶叩枚亲永锏臇|西都要吐出來，差一點，因為他嘴里塞了塊毛巾。

    那個女人將他拖到起居室的時候，潮濕的長發(fā)幾乎覆蓋住他的臉?？柋情g都是水汽，還有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只屬于女人沐浴后的味道。這種味道并沒有讓他好受點，他覺得自己很痛，比被幾輛汽車碾過去都要痛苦。下面的劇痛牽扯著肚子，混合成一種讓他哪里都痛的幻覺。

    這種痛苦讓他極度憤怒，沒有人敢這樣對待他，第一次這么想殺人。

    直到他被一條該死的被單密密麻麻綁起來，卡爾才真正意識到，他遇到一個入室搶劫的強盜。冷汗從他顫抖的肌rou表面滲出來，他用鼻子困難地呼吸。那個強盜將他丟到一邊后，就跑到浴室里，卡爾迫不及待地想擺脫這種恐怖的捆縛，可是無論他怎么掙扎，都沒有辦法撕開被單爬出來。

    浴室門突然打開，卡爾立刻僵硬住撲騰的動作，抬眼就看到一條飄逸的裙子在他眼前快速飛過。他艱難地眨下眼睛。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跑到房間里面去，他馬上又開始努力地掙扎。沒掙扎兩下，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從房間里提著個盒子就跑出來，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坐到地上，米白色的裙子綿軟得像是羽云地順著她的身體曲線起伏著。

    卡爾抬眼看到她就坐在不遠處，長發(fā)散落在臉孔上，他這種姿勢只能看到她若隱若現(xiàn)的側(cè)臉，這讓他沒法將這個強盜的臉完全記起來。剛才浴室里，卡爾想起那個赤身裸體的場面，只覺得下面更痛苦了。

    女強盜沉默地看著門口那面鏡子，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卡爾無法理解她想干什么。他的保險箱就在房間里，里面放有大量的現(xiàn)金，還有昂貴的海洋之心。難道她正在醞釀用什么酷刑來逼迫他說出密碼，卡爾得出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答案后反而冷靜下來，只要她開口逼問，他就有機會跟她談判，然后卡爾繼續(xù)不動聲色地扭動著身體，企圖讓自己擺脫這么糟糕困境。

    他抬起眼警惕地看著她，打量著她，在猜測她的下一步行動。接著他看到眼前這個女人開始將頭發(fā)挽起來，她用一種極其順暢優(yōu)美的手勢將四處散落的長發(fā)往后梳，一點一點，卡爾終于看到她的臉。

    一張略帶稚氣，干凈得不可思議的臉孔。

    她將頭發(fā)全部卷起來，露出潔白的脖頸。纖長的手指細致地撫摸過自己的臉部輪廓，仿佛她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張臉，正在細致地辨認。

    卡爾覺得這個場面顯得怪誕而唯美。

    他看著她開始化妝，她的動作認真得可怕，眼睛凝視著門口的鏡子，神態(tài)就跟在雕琢一件藝術(shù)品一樣。

    淺綠色的眼睛里，那種燃燒的沸騰安靜下去，她露出一抹恬靜甜美的微笑?？枱o法置信地看著她，宛如夢境般。她站起來的時候，卡爾幾乎忘記這個女人是個強盜，她失去血色的唇瓣此刻如鏡子旁的玫瑰花，她的指甲縫里干凈得不見一絲污垢，她偷來的裙子合身得活該就是為她定做的。

    卡爾的視線已經(jīng)被她擒住，她在他的地盤上走來走去的時候，就如同他是小偷而她是主人。

    然后她優(yōu)雅含蓄地露出一個微笑，清淺的眼睛凝視著他，就好像他們認識多年。而下一秒，她就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出去。

    卡爾脫口就要喊住她，不準走。嘴里卻只有一團糟的悶哼聲，他奮力掙扎，對她怒吼不準走。

    是的，不準走。

    ☆、第25章 番外（三）

    “先生，你怎么了？”剛進門的侍應(yīng)生吃驚地大喊，他將手里的酒盤子放到桌子上，才慌忙地沖到卡爾身邊抽出他嘴里的毛巾。

    卡爾根本沒有理會旁人的心思，憤怒，激動，瘋狂絞成一團，讓他的叫聲都有些歇斯底里，“給我抓住那個女人，那個該死的女人?！?/br>
    洛夫喬伊剛好走進來，他看到卡爾的一瞬間，加上他的吶喊，這位擁有獵犬般驚人觀察力的老男人幾乎是拔腿就往回跑。他四處在地走廊上張望，企圖看到將卡爾弄成這樣的女人。可惜是他很快就清楚，他手頭上沒有更多線索，也沒有看到外面有驚慌失措逃跑的罪犯，所以他無功而返地往回走。

    卡爾在侍應(yīng)生幫他解開被單時，他懊惱地呻|吟幾聲，幾乎無法爬起來，在侍應(yīng)生的攙扶下，他急忙地沖到浴室里將胃里所有東西都給吐出來。喝下的酒，晚宴的食物，還有一些水果通通碾壓過他的食道，讓他更加痛苦。

    他趴在洗臉盆上，滿臉虛汗，臉色鐵青。一呼吸肚子被踢到的地方就抽痛，而且下面那種難堪的痛楚讓他路都走不穩(wěn)。

    洛夫喬伊走進來，他說：“已經(jīng)讓總管去叫醫(yī)生了，霍克利先生?！?/br>
    卡爾突然著急地詢問，“有見到她嗎？”

    “她？”洛夫喬伊難得露出茫然的表情，接著反應(yīng)回來地說，“是襲擊你的‘女人’嗎？”其實他很懷疑，一個女人能將一個大男人打成這樣？

    “穿著米白色的長裙，金發(fā)，上面戴著露絲的蝴蝶夾，還有她手里拿著一把扇子?！笨枤鈶嵉厮﹂_侍應(yīng)生的手，他按住自己的腹部，因為自己緊繃的情緒反應(yīng)，牽動肌rou讓那種疼痛感更加明顯。

    洛夫喬伊猛然回頭，往外看，瞇起自己冷漠的小眼睛，他來的時候剛好跟那個女人擦肩而過。

    “她一定在上等艙。”卡爾咬著牙努力地壓抑呼吸帶來的痛苦，他突然冷笑兩聲，突然爆發(fā)地高聲說，“她穿的衣服都是我讓人買的，全是最好的私人設(shè)計師的作品，她絕對是為了混入上等艙才會偷竊衣服?！?/br>
    “你還丟失了什么嗎？先生?！甭宸騿桃灵_始仔細地觀察四周，他知道怎么最快在一個地方里找出罪犯遺留下來的痕跡。很快他就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他快步走到浴缸旁邊，彎身用兩根手指小心地提起那身男性的骯臟衣服，一張巴掌大的素描像從口袋里掉出來，洛夫喬伊繼續(xù)抖了幾下，十塊錢的美鈔與船票也跟著飛出來。

    “沒有。”卡爾毫不猶豫地否認，說完他自己才驚疑不定起來，不太肯定地低聲喃語，“她沒有拿什么，就是衣服，這玩意露絲不是有好幾箱子?！?/br>
    “船票的乘客名字是阿爾伯特，男性，g層統(tǒng)艙的平民。”洛夫喬伊確定自己無法再這骯臟的衣服里掏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他拿起那張船票還有素描畫。

    “她是女的?！笨栃攀牡┑┑胤瘩g他的觀點，他用力說完又趴在洗臉盆干嘔幾聲，那一腳踢得他五臟六腑幾乎移位。接著他想起什么，快速回頭，死死盯著那件破舊的流浪漢衣服，他的大腦自動將那些畫面拼接起來。碼頭被搶跑的表，船尾聽到的口琴聲，還有在指認偷竊者時，她低頭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很快的，他終于想起她那張干凈白皙的臉……那個小偷，強盜，死老鼠……

    同一個人，是同一個人。

    一種被欺騙的怒火突然洶涌燃燒而起，卡爾隨手抓起一個放在臉盆上架子里的杯子，就狠狠地往浴缸那里砸。他被一個該死的流浪漢女人給耍了，她就是一個假裝名媛的騙子。

    她搶走他的表，還死不承認。她盜取衣服，打算麻雀變鳳凰去上等艙勾引男人嗎？

    “抓住她，去找糾察長，將她關(guān)起來?！笨栍X得自己這么難受煩躁都是這個下等艙女人的錯，只要將她關(guān)起來他就會恢復(fù)正常。

    洛夫喬伊拿起那張素描畫，仔細觀察起來，沒等看幾眼，手里的紙就被人奪走?？枌⑺孛璁嫇屵^來，一臉不解地看著素描畫上的男人，畫得像個小白臉。

    “這是什么？”卡爾掐著那張紙，將上面畫出來的線條掐得皺巴巴的。

    “大概是她很重要的人。”洛夫喬伊淡定地推測，“可能是家人，但是更有可能是愛人。只有相愛的女人才會這么有情趣地將情人的畫帶在身上。”

    “情人？”卡爾可笑地重復(fù)著，“她的情人？也是三等艙的？”紙張燙手得讓卡爾想揉碎它，最后卻鬼使神差地一把就將素描像給塞到口袋里，手往上一揮，企圖將那些令人他發(fā)瘋的感覺給揮走。然后他手撐著腰，靠在洗臉盆邊，對洛夫喬伊說：“我們快點去找，她走不遠的?！?/br>
    洛夫喬伊看了一眼他，接著快步走到卡爾面前，手一伸按住他的肚子?？枦]有防備，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應(yīng)該是瘀傷，在腹部的地方，讓醫(yī)生檢查后你必須躺下去休息，肚子被踢傷不宜劇烈運動?！?/br>
    卡爾不耐煩地抓住洛夫喬伊的手，壓低聲音兇狠地對他說：“我說，找到那個女人，我要找到那個女人。”

    “我知道她長什么樣子，先生。”洛夫喬伊面無表情，涼颼颼地說。

    “我也知道?！笨柦K于忍無可忍，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亂得簡直就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然后他從口袋里掏出個表，打開一看，“現(xiàn)在這個時間還有很多人在外面，她不是這里的乘客，沒有辦法再回到上等艙的房間中。所以她一定去公共場所，散步甲板，閱覽室，女性休息室或者餐廳?！?/br>
    “或者她會利用女人的優(yōu)勢，勾搭上某個可憐的上層男士，就我所看到的，她長得還不錯?！甭宸騿桃晾^續(xù)接話，他只是把所有可能性都說出來，說完才發(fā)現(xiàn)卡爾用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瞪著他，血色全失的臉孔跟鬼一樣煞氣騰騰。

    最后卡爾終于點頭，咬牙切齒地承認：“長的是不錯。”

    “我去叫糾察長。”洛夫喬伊摸了一下自己衣服里的槍，他冷著臉就轉(zhuǎn)身往外走。

    “回來?！笨柾蝗挥袣鉄o力地低喝。

    洛夫喬伊轉(zhuǎn)頭，一臉不解。

    “你過來扶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笨柺治嬷亲?，上面一抽一抽地痛，只要他呼吸就會牽動被踢到的地方。

    洛夫喬伊面露不贊同，他剛要說什么，卡爾又回身去照鏡子，一臉自我嫌棄地對侍應(yīng)生命令，“幫我弄弄，整理一下?！?/br>
    洛夫喬伊，……

    ☆、第26章 番外（四）

    從b層走到d層并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情，卡爾第一次知道，他連走個路都要人扶著，而且還不能搭乘電梯。因為他必須找到那個將害成這樣的強盜女人，恨恨地用手捶一下大樓梯的欄桿，接著他立刻收回手甩了甩。

    “卡爾，晚安。”一個穿著華貴長裙的婦人，手提時尚的小包從卡爾身邊走過。

    卡爾立刻站直身體，背靠著樓梯的欄桿，接過對方的手，彎身在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背上留下一個吻手禮?！胺蛉耍芨吲d見到你。”

    “聽說你要到費城參加訂婚禮，恭喜你?！边@位頭上飄著羽毛的中年婦女笑著跟他寒暄。

    “謝謝，希望到時候你能來參加?！笨柺滞笞プ跅U的鐵條，一層虛汗在手心里冒出來。

    “當(dāng)然，你未婚妻很漂亮?！眿D人對他點頭微笑，然后轉(zhuǎn)身就往上走。

    卡爾緊繃的站姿立刻垮下來，他覺得自己的肚子上一定有大塊的淤青。然后他腳步凌亂地快速往下走，抓著扶手的手背青筋暴凸。他敏銳地四處張望，直覺地掠過任何不是白色裙子的女人。

    洛夫喬伊本來想伸手扶著他，可是被卡爾拍開了，他不客氣地對自己的男仆說：“你想讓別人看我笑話嗎？我一定要抓住她，那個騙子，她手段看起來很嫻熟，簡直就是有前科的罪犯。”說完，他突然覺得疼痛后面跟隨而來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很難過。他連忙不斷呼吸，壓下那種完全不知所云的情緒，然后繼續(xù)強調(diào)，“她一定有目的，很有可能她正在打算計劃很大的詐騙案?！?/br>
    洛夫喬伊默不吭聲地跟隨在他身后，默默地將雇主的評價收集起來，他們正在找一個罪大惡極手段狡詐的大騙子。到了d層甲板，來了一個專門負責(zé)這件事的船員，洛夫喬伊走過去跟他溝通交流。

    卡爾手撐在大樓梯的扶手上，他慢慢冷靜下來，胸腔內(nèi)那些燃燒得讓他痛不欲生的憤怒火焰總算冷卻一點，他用僅存的理智回想一下自己的行動，覺得這種愚蠢的尋找舉動幾乎是錯誤的。他不該在這個鬼地方忍著疼痛到處亂跑，而是該讓洛夫喬伊領(lǐng)著十幾個搜捕隊的隊員將那個女人抓起來，而且還要用幾副手銬將她拷得嚴嚴實實，讓她怎么蹦達都跑不掉。

    他露出一個嘲笑的表情，真像是著了魔。接著抬眼打算吩咐仆人一聲，準備離開的卡爾僵硬住了。他有些懷疑地往前走兩步，d層甲板的大餐廳一直往前延伸，白色的支撐柱將這個線條簡單的餐廳隔離起來。

    他不太確定自己看到的是誰，這里跟廳中央有些距離。隨即他叫來了洛夫喬伊指著餐廳遠處一張桌子，對他說：“她在那里？”

    那個船員一臉懷疑地率先走過去，詢問了站門的服務(wù)人員?？柛緵]看他在問什么，而是慢慢走到餐廳門口，而他的視線里那張桌子也一點一點清晰起來，電燈的光亮宛如白晝，卡爾終于看清楚。

    她就坐在那里，嘴含著微笑，干凈得看不見任何下等人的痕跡。而在傍晚，卡爾非常確定她還是那個在吹奏一個破口琴的流浪賣藝者。奇怪，為什么沒有人揭穿她，她身上的衣服是他的，她的船票甚至很有可能是偷來的，她連雙鞋子都沒有。

    可是這個女人就坐在上等艙的大餐廳里，手拿酒杯，一舉一動都像是貴族?？栐谶h處觀察，企圖在她身上找出那身骯臟衣服下的粗俗，可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他看著那個女人在對一個老男人笑著……好吧，卡爾承認，做為這艘船的設(shè)計者，安德魯還不算老。

    難道那個女人不知道，她正在欺騙的人是泰坦尼克號首航保證人團隊的領(lǐng)導(dǎo)者嗎？只要安德魯想調(diào)查，她很快就會被揪出來，像只丑陋的老鼠一樣?？栍X得自己有種惡劣的心態(tài)，想看看她還能行騙到什么時候，難不成她還能勾搭上安德魯？這可是樁大丑聞。他幸災(zāi)樂禍地冷笑起來，捂著肚子的手狠狠地捏成拳頭，到時候她就會因為欺騙罪被關(guān)起來。

    可是很快的，卡爾發(fā)現(xiàn)她回過頭，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沒有一絲因為身處上流社會的膽小，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她將杯子里的酒一仰而盡，起身就走。一點都不像是落荒而逃，甚至看到他的時候，就仿佛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這種眼神讓卡爾憤怒起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抬手指著那張餐桌，指著那個跑得比海豚還要快的女人，聲音顫抖而陰狠地說：“就是她，我非常確定?！?/br>
    讓你跑，我讓你跑！

    卡爾狠狠地吸一口氣，他發(fā)現(xiàn)那些什么理智冷靜又沸騰起來，現(xiàn)在他只想將這個騙子給抓起來。

    然后他看到騙子終于被人攔下來，他等著看到她驚慌失措，慌不擇路的狼狽樣子，卡爾幾乎要忍不住為這種快意的想象而笑出來。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安德魯竟然會跑去幫她，這才多少時間，他們就勾搭上了？

    卡爾艱難地沖過去，他覺得每一步路的痛苦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帶來的，而她竟然還有臉那么若無其事地站在那里，一副根本什么都沒有做的無辜樣子，他瘋了才會讓這個女人這么逍遙。

    越走越近，越來越接近她。他終于不是躺著看她，卡爾覺得自己呼吸開始困難，他的手都不知道要放到肚子上還是胸口。

    可是他發(fā)現(xiàn)對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謊言已經(jīng)被揭穿，而他就是那個置她于死地的人。安德魯跑過來阻止他，甚至懷疑地看著他，這才幾分鐘，這個家有妻女的老混蛋就改變自己的立場，開始幫忙一個女騙子讓她逃脫罪責(zé)？

    甚至還懷疑他們認識？怎么可能認識，卡爾發(fā)誓自己不可能認識一個口袋里只有十塊錢，而且還是他施舍的窮鬼。

    “你不認識我了嗎？卡爾?！?/br>
    卡爾愣住，他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幾乎不可能的人嘴里說出來，然后他看到對方的眼睛，那雙淺綠色的眼睛又開始濃烈地燃燒起來，那些淚水慢慢地流下來，深情到讓他窒息。

    有那么一瞬間，他沉溺在她雙眼里，以為他們在相愛。

    顯而易見，這個女人愛上他。

    卡爾努力眨眨眼，他四周張望，企圖在別人那里尋求該有的幫助。她在說謊，但是看到她淚流不止的樣子，卡爾突然覺得自己的反駁是那么蒼白無力，她大概……在暗戀他。

    這個念頭如燎原大火，燒得卡爾自己都開始升溫。他剛要露出一個大度的微笑，告訴別人就算如此，他還是必須將這個小偷抓起來。沒等出聲，他突然看到那個女人沖過來，接著臉上一麻，幾乎想不明白發(fā)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