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陰影
臉頰上殘留著淚的痕跡,我又一次在午夜中,從那絕望的夢中醒來。 小槐,我永遠忘不掉的女人,我想這或許是我一生都邁不過的一道坎。 我常常問自己,生命的意義是什么?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可我一直得不到滿意的答案,直到小槐的出現(xiàn),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愛。 這個故事很長,而這一切還要從小槐出現(xiàn)之前說起。 一九八二年,我出生在一個農(nóng)村家庭,那個時候真的是很窮,因為很多兒時的伙伴甚至讀不完小學,就開始承擔起家里的農(nóng)活,他們根本無法繼續(xù)上學,這是家庭條件不能允許的。 我的老家地處中國的大西北,西海固這個詞很多人知道的話,應(yīng)該知道這是個什么地方,聯(lián)合國曾經(jīng)有這樣一句表述:西海固是最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之一。而我就是從一生下來就生活在這個最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 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的南部,這里的土地非常的貧瘠,唯一的資源就是很少量的煤礦,而十年九旱的氣候條件更造就了在這里的生活是多么的艱辛,因為這里嚴重缺水。 黃土高原到處都是貧瘠的土山頭,連草都長得不夠茂盛的山坡,更增加了這里的荒涼,而我們村子就處在這樣四處都是荒山的中間。 既然有人居住,那就一定有它獨特的民俗和文化。一個人從生下來,到最終歸于黃土,是有很多的經(jīng)歷陪伴其一生的,而很多無法識別和解惑的事情就需要有一定知識的人或特別的角色來處理和決定,在這貧窮的地方,就有這樣的一種特別的角色,在我老家人們稱他為陰陽。 我叫高思奪,雖然也是農(nóng)村人,但我的父親卻是一名教師,父親給我取名思奪,是希望我成為一個有思想,思奪進取的人。 童年的記憶是深刻的,八歲那年,我已經(jīng)讀小學三年級了,而我第一次見到了死人的模樣,至今還給我留著些許的陰霾。 我們村叫三河村,因為村子的周圍有三條小河,小的時候河里的水也很清澈,夏天有的小孩子還會來河里玩,偶爾還能抓到幾條小魚,而三十年后的三河村,根本就不能叫三河村,因為那三條小河早已干涸了,再也沒有一絲水流,哪怕是渾濁的泥水。 記得村里有一位老壽星,當時已經(jīng)活了九十多歲了,但在我八歲那年他終于壽終就寢,駕鶴西去了。 因為是村里的老長輩,他的輩分比我的爺爺還要大上兩輩,所以村里很多人都去了,當然我也去了,只不過是爺爺帶著我去的。帶上我的目的,一是去看看熱鬧,二就是為了混點rou吃,要知道當時的農(nóng)村很窮,一般只有在辦紅白事的時候才會有rou吃,無非也就是一碗羊rou湯而已,里邊泡著幾塊能數(shù)得清的羊rou疙瘩。 在我們老家,農(nóng)村人都是住院子的,一般靠正北的房子叫上房,也是院子里最大的房間,是給長輩人住的,當老人去世后,這個房間就暫時作為停尸用。 八歲的我正處在淘氣的年齡,好奇心的驅(qū)使,我竟然偷偷地鉆進了上房,在供桌的后面鋪著一堆麥草,而老壽星則躺在那里,一片白布把他的臉全部蓋了起來,在頭的上方則點著一盞油燈。 當時的我根本就不懂事,也不知道這樣的布置和那盞油燈意味著什么,我一心只想看看人死了到底是什么樣子。 我偷偷地揭開了蓋著老壽星的白布,當那張面孔印入我眼簾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嚇昏了過去,而那盞油燈也被我無意之中給碰倒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另外一張面孔印入了我的眼簾,這張面孔雖然沒有死去的老壽星那么可怕,但也讓人害怕不已,他的臉上坑坑洼洼的,就像被沙子打了一臉的小洞,一雙眼睛還是三角形狀,他瞇著眼睛盯著我,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還在我的心口撫摸著。 后來我才知道我闖了大禍,那盞油燈叫做“長明燈”,是希冀老人復(fù)活的意思,是要點上三天三夜的。雖然老人是不可能復(fù)活的,可這畢竟是祖祖輩輩留下的規(guī)矩,而我這個小孩竟然弄滅了“長明燈”,這可是要受懲罰的??晌耶吘惯€是個孩子,懲罰自然而然的就降臨到了我爺爺?shù)纳砩?,爺爺不得不披麻戴孝,充當一個孝子在老壽星的靈前乞求原諒。 夜晚的西北風忽忽地刮著,我的屁股剛剛被嚴厲的父親用那捉粉筆的手狠狠的甩過十幾個巴掌,火辣辣的疼。躺在炕上,我根本無法入眠,而睡在一旁的奶奶卻輕輕地發(fā)出了鼾聲。 想到那個三角眼,滿臉是洞的丑八怪,我想他一定是這次白事請來的陰陽,他那副面孔,活脫脫的就像個無常。再想到老壽星那張恐怖的臉,我害怕得根本無法入睡。 說實話,我根本就不愿意去想,可怎么都擺脫不了。九十多歲的人,本來就已經(jīng)是耄耋之年,而老壽星活到那個年齡在我們那里可以說是美談了,但已經(jīng)骨瘦如柴的老壽星在死了之后,他的頭竟然只有大人的拳頭大小,滿是皺紋的臉蒼白得嚇人,寥寥的幾絲白發(fā)雖然被孝子梳得很是整齊,但我怎么看都像是枯萎的草一樣,那雙早已渾濁的白眼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就像兩個黑洞洞的深淵,似乎要告訴我那里是通向陰曹的地方。 我再也不能平靜地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地在炕上折騰,年僅八歲的我想到了死亡。我想終有一天我也會像老壽星一樣,離開這個世界,當生命消失的那一刻,意味著我永遠不存在了,我的面孔會不會也像老壽星一樣嚇壞一個孩子,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睡。 童年的我再也不敢去看死人的面孔,我怕那種模樣給我?guī)砀拥睾ε?,而村里再有老人去世的時候,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但那個三角眼的陰陽卻是這些白事的常,要知道他可是靠這個本事吃飯的,他要幫死人算辦白事的日子,算下葬的時間,還要看風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