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拉著段亦風回到房里,關上門窗,確保外面的冷風一丁點兒都灌不進來,葉凡這才回頭,略有些嗔怒道:“房里不能抽,外面難道就能抽了?抽煙有害健康,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說得對,以后不抽了?!?/br> “沒誠意?!比~凡撇過頭。 看來這丫頭是跟他杠上了,段亦風失笑,問:“那怎樣才算有誠意?” “把煙都交出來。”葉凡伸出手。 “好吧。”段亦風無奈,將口袋里剩下的煙遞出去。 葉凡一把拿過,飛快地丟進了垃圾桶,罷了,還不放心,問:“你確定就這一包?” “我確定?!?/br> 見他如此肯定,葉凡這才放心,耐心道:“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就跟我說,別抽煙了,抽煙真的不好,我有個同事的舅舅就是因為抽煙……唔……” 她竟然被吻了。 葉凡實在搞不明白,自己正在很認真地宣傳抽煙的害處,又不是在*,為什么會被吻。 直到段亦風說了句:“我很開心?!?/br> 她才回過神,一頭霧水地問:“你說什么?” 段亦風注視著她的雙眼,鄭重道:“小凡,能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覺得很開心?!?/br> “可是,自從你到了這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真的很擔心你,其實,你跟你的養(yǎng)父母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見他們,我們可以不去的,我不在乎讓不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此刻,葉凡早已把母親的叮囑拋在腦后了,她不想段亦風傷心,一點都不想。 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從剛才發(fā)現(xiàn)他抽煙時的嗔怒,到此刻害怕他傷心所表現(xiàn)出來的妥協(xié),段亦風心中一陣觸動,緊緊抱住了葉凡。 “養(yǎng)父母那里我會帶你去,不管他們是同意還是反對,都不會改變?nèi)魏问虑?,我來這的目的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給過去畫上一個句點。雖然這對我來說就好比重新回憶了一遍最痛苦的經(jīng)歷,但是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地放下過去,以一個全新的自己,與你開始新的人生。小凡,答應我,永遠不要再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我愛你,愛到已經(jīng)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該怎么過了,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沒有你我將不再是我自己,所以,請你不要再離開我!” 這是他倆重逢至今,段亦風第一次如此主動地提及那次的誤會,也是他第一次在葉凡面前暴露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 此刻,他不再是平時那個穩(wěn)重、理智、胸有成竹的段亦風,而變成了一個脆弱、敏感、如履薄冰的男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情。 葉凡在不知不覺中濕了眼眶,緊緊抱住段亦風,承諾:“我保證,不會再離開你,以后的日子,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直到永遠!” “我也是。”他說完,再次吻住她,用無聲的吻向她承諾,天荒地老,此情不移。 溝通讓葉凡終于解開了心結(jié),這天下半夜,她沒再做惡夢,十分順利地一覺睡到了天亮。 天亮時分,兩人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啟程趕往d城郊外的公墓,段亦風的奶奶就葬在那里。 一路上,段亦風對她講述了許多他和奶奶之間的往事:“還記得有一次,我貪玩摔壞了腿,奶奶不知從哪里找來一輛輪椅,非讓我坐上面,一路把我推回家,邊推邊向街坊鄰居宣傳,我家孫子‘撿了個大元寶’,害得我一個月沒在街坊面前抬起頭來……” 葉凡靜靜地聽著,在腦海中默默勾勒出了一個老人鮮活的形象,她有著滿頭的銀絲,穿著樸素而干凈的外套,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容,目光中滿是對孫兒無限的慈愛。 那一刻,葉凡覺得自己仿佛也和段亦風一起經(jīng)歷了那段年幼時光,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酸甜苦辣,都像是融入了她自己的記憶中一般,深刻而難忘。 她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當兩人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葉凡竟有些不可思議:“這么快就到了?” “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了。”段亦風提醒她。 原來都過那么久了,葉凡吐了吐舌頭,問:“接下來該往哪兒走呢?” “那?!倍我囡L手指向一條沿山的小路,“山有點高,你可以嗎?” 這不是小看她嗎?葉凡挺胸抬頭:“當然,不就是爬個山嘛,我體力很好的,你別小看我!” 段亦風笑而不語。 這讓葉凡愈發(fā)覺得段亦風在小看她,于是卯足了勁沖在前頭,想證明給段亦風看,這種程度的山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 最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終于證明了自己……是一只徹徹底底的弱雞。 爬不動了……腳步好重……呼吸困難……救命…… 葉凡回過頭,看著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大氣都不喘一口的段亦風,哀怨道:“那個……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累了?”段亦風笑著問。 “不累,才走了這么點路,我怎么會累呢?我只是想停下來喝口水,你也渴了吧?我給你拿……喂,你干嘛?不要……??!” 就在她忙著給自己找借口之際,原本走在她身后的段亦風忽然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蹲下身,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給了她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地公主抱。 雙腳離地地那一刻,葉凡簡直驚呆了,直到段亦風抱著她走出了好幾步,這才回過神,兩頰通紅:“你干什么呢?快放我下來!” “不是走不動了嗎,我抱你上去?!?/br> “誰說我走不動了,我走得動,你趕緊放我下去,讓人看見多影響市容!” “第一,這里沒人。第二,這里也沒市。你有聽說過‘影響山容’嗎?” “……”葉凡無語了,只能由著段亦風將她抱上了山。 段亦風的奶奶就葬在這座山山腰的公墓里,這些年,由于墓葬改革,這周圍的一片山陸陸續(xù)續(xù)全都修成了墓地,冬至時節(jié),來掃墓的人絡繹不絕。 見了生人,葉凡愈發(fā)覺得不好意思,催促著段亦風將她放下來,可那家伙卻好像沒聽見似得,執(zhí)意要抱著她往前走。 “放我下來啦!”“段亦風,你在不放我下來我可自己跳了??!”“亦風,放我下來嘛……”她各種威逼利誘,他一副不為所動,就在兩人鬧得最開心的時候,段亦風忽然停下了腳步,直直望著前方,原本含著笑意的雙眸忽然如墜冰霜。 “怎么了?”葉凡察覺到什么,回過頭,看到他倆正前方站著一個貌似六十出頭的男人,他只身一人,穿著一件厚實的黑色毛呢大衣,中等個頭,臉型削瘦,鬢角花白,額頭刻著幾道不深的皺紋,眼眶微微凹陷,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定是個厲害的角色。 三人碰面,除了不明所以的葉凡之外,其他兩人均是一臉嚴肅,既不聲響,也不動彈,就這樣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相互對視。 葉凡實在忍不住了,低聲問段亦風:“怎么回事?他是誰???你們認識嗎?” “他是我爸?!?/br> 原來是他爸啊……什么?那是段亦風的爸爸?。?! 葉凡一個哆嗦,差點滾到地上。 ☆、第52章 chapter52 雖然葉凡這次跟隨段亦風來d市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拜見他的養(yǎng)父母,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他的家人見面,別說穿件像樣的衣服了,就連一個像樣的姿勢都沒有。一想到自己第一次與未來岳父見面,竟是被段亦風抱在懷里,葉凡尷尬得簡直想跳崖。 為了緩解這尷尬的場面,葉凡手忙腳亂地從段亦風身上爬下來,硬著頭皮自我介紹:“伯父你好,我叫葉凡,是……亦風的……”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只因為段業(yè)宏向她投來的眼神,帶著一絲令人生畏的凌厲,把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她嚇了一跳。 “他是我女朋友?!倍我囡L摟住她的肩,坦然地替她接了下半句。 段業(yè)宏的臉上依然沒有笑影,朝她點頭示意,算是打招呼。 葉凡剛被他那張撲克臉嚇到,如今見段業(yè)宏雖然沒有笑影,但至少向她打了招呼,頓時受寵若驚,趕緊想方設法地找話題:“伯父,真巧啊,您也來看奶奶嗎?”說完,她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簡直蠢哭了,段亦風他爸不是來這兒掃墓的,難不成還是來這兒野炊的嗎? 段業(yè)宏點了點頭,沒說話。 “那我們一起吧……”這話題實在是沒法再繼續(xù)下去了,葉凡用眼神向段亦風求救。 也葉凡乞求的目光中,段亦風終于松了口:“爸,既然來了就一起吧,我很久沒來看奶奶了。” “好。”段業(yè)宏點頭,嚴肅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影,語氣中更是帶了幾分為人父的慈祥,讓整個氣氛緩和了許多。 葉凡看在眼里,總算稍稍松了口氣,被段亦風牽著手往前走。相比兩人牽手而行的親密,段業(yè)宏身為一個父親,卻默默走在一旁的模樣,不得不令葉凡對這對父子的關系產(chǎn)生了諸多揣測。 雖然她早就從段亦風口中得知他與養(yǎng)父的關系不盡如人意,但是像此時這般連一點點眼神交流都沒有的局面,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她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才第一次與段家人見面就如此尷尬,要真等到正式見面,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意料之外的變故。 葉凡越想越煩心,直到段亦風停下腳步,她才發(fā)現(xiàn)奶奶的墓地已經(jīng)到了。墓碑光亮,墓地干凈,墓旁兩顆松柏生機勃勃,可見段亦風不在的這段日子里,這里并未被疏于照顧。 但這又有什么用呢?對這塊墓地再好的打理,也補償不了老人家在彌留之際仍無法見孫子最后一面的遺憾。段亦風冷冷地看了眼自己的養(yǎng)父,回過頭,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白色波斯菊花束輕輕地放到了墓碑前。 一陣風吹來,幾片白色的花瓣無聲掉落,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地段業(yè)宏終于開口了:“亦風,我們談一談?!?/br> “祭拜完奶奶,我會和小凡回去一趟,有什么話留著那時候說吧,正好我也想和你們談一談解除收養(yǎng)關系的事。”段亦風的回答很冷淡,仿佛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尋常事。 可是葉凡卻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原來段亦風是心存著要跟養(yǎng)父母斷絕關系的心思才會來這兒的嗎?為什么他之前什么都沒提過? 段業(yè)宏也因為這句話怔住了,但僅僅只是稍縱即逝的驚訝,很快他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幾乎是質(zhì)問著說:“你真打算跟我們解除收養(yǎng)關系?” “沒錯,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 “誰說的?”段業(yè)宏忽然有些失態(tài),“我不同意!” “畢竟是你們撫養(yǎng)了我,如果有要求,提多少我都會答應的,如果不同意,我也會遵照法律履行贍養(yǎng)你們的義務,只要不干涉我的私人生活,解不解除收養(yǎng)關系我其實無所謂?!泵鎸︷B(yǎng)父的忽然變臉,段亦風表現(xiàn)得十分坦然。 即使久經(jīng)商場,見慣了人情世故,段業(yè)宏還是被兒子的這番話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段亦風繼續(xù)道:“其實我不過是站在你們的角度考慮問題,畢竟媽不想見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解除收養(yǎng)關系對大家都好。我很感謝你們收養(yǎng)我,供我吃喝,讓我念書,你們在我身上所付出的,我一定會加倍償還……” “別說了!”段業(yè)宏打斷兒子的話,幾乎已經(jīng)暴跳如雷,“我養(yǎng)了你,就是給了你一條命,現(xiàn)在你翅膀硬了想飛了,也不想想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哪兒來的,還?你拿什么還?” 段亦風的神色沒有因為暴跳如雷的養(yǎng)父而產(chǎn)生分毫的變化,不卑不亢道:“您說的對,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給我的,但唯獨這條命是我自己的。當初就算你們沒有收養(yǎng)我,我一樣能在孤兒院里長大,哪怕最后淪為一個乞丐,也終究是個人?!?/br> 段業(yè)宏被這番話氣得直哆嗦,滿眼通紅地瞪著兒子:“誰告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了?所有人的命都是父母給的,你也一樣!” “沒錯,所有人的命都是父母給的,我也不例外??上腋改干宋覅s不要我,既然如此,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況且,這事關我的親生父母,跟今天的話題無關,沒什么好談的?!?/br> 段業(yè)宏已經(jīng)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瞪著兒子,一瞬間就像蒼老了十歲。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晚上我還是會帶小凡過去,至于那件事,我建議您回家跟您夫人商量一下,我想她一定會比您冷靜?!倍我囡L說話的方式越來越疏遠,甚至已經(jīng)改口稱養(yǎng)母為“夫人”,顯然早已在內(nèi)心打定了主意。 改變來得太突然,葉凡甚至還沒緩過神來,就已經(jīng)被段亦風拉著走出了好幾米。 身后,段業(yè)宏忽然說了句:“誰說你的親生父母跟我無關了?” 段亦風的手顫了顫,僵直著身子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從小就很聰明,看得出美琴對你的敵意,也看得出我對你的疏遠,你總是在這個家里扮演最沒有存在感的角色,從不像你弟弟亦云那樣向我們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因為你深知自己是被收養(yǎng)的,你覺得我根本就不是這個家里的一份子??墒悄阌袥]有想過,為什么我們會收養(yǎng)你,僅僅只是因為湊巧嗎?” 面對段業(yè)宏的一連串問題,葉凡能夠感受到段亦風的手越握越緊,他沒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只是臉色越來越沉。 “美琴是個精明的女人,錢對她來說比命還重要,哪怕一分一毫都害怕被人奪走。依她的個性,就算生不出孩子,也不會去收養(yǎng)一個未來可能繼承家族事業(yè)的兒子,當初我說服她□□的時候,她明確告訴我想要一個女兒。可是為什么我們最后收養(yǎng)了你?為什么她愿意花錢讓你去國外念書?為什么他會那么怕你回來?” 段亦風終于不再背對著養(yǎng)父,回過頭,定定地看著養(yǎng)父,等待答案。 段業(yè)宏輕輕嘆了口氣:“因為是我堅持要收養(yǎng)你的,因為是我在你出國后還繼續(xù)往你賬戶里打錢,因為我是你的……親生父親?!?/br> 當他說出最后四個字的時候,整個場面都凝固了,段亦風終于不再一臉冷漠,他的眼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憤怒,那種被人深深欺騙,從內(nèi)心迸發(fā)出的無法抑制的憤怒。 “當年我為了事業(yè),拋棄了你出生寒門的母親,娶了出生豪門的美琴,直到一年后,你母親車禍過世,我才知道一直單身的她竟然有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我當時心頭一驚,派人暗中調(diào)查,得知原來在我們分手的時候,你母親就已經(jīng)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她沒有對我死纏爛打,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默默把你生了出來。 她過世之后,你被送去了孤兒院,我暗中托人照顧你,想方設法不讓別人收養(yǎng)你,只為尋找機會,可以彌補我的罪孽。后來,我總算想到了辦法,賄賂醫(yī)生假造了一份不孕報告,讓美琴相信我和她沒法生育,最終說服她收養(yǎng)一個孩子。 就這樣,在我的幾番設計之下,我和美琴收養(yǎng)了你,起初美琴對此并沒有任何懷疑,直到她意外受孕,并順利產(chǎn)下了你弟弟亦云,她才漸漸起了疑心。我知道紙包不住火,可是亦云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他剛出生父母就離異,為了打消美琴的疑慮,我開始在所有人面前疏遠你,甚至把你送去了你奶奶那,只為讓美琴相信,我愛自己的親生兒子勝過自己的養(yǎng)子。 這整件事,我只告訴過你奶奶一個人,他對你視如己出,是因為她知道你是我們段家的血脈,她覺得當初她沒有阻止我拋棄你的母親,是她的錯,直到臨死之前,她依然對此耿耿于懷?!?/br> 當段業(yè)宏說完這一切的時候,段亦風的雙手已經(jīng)緊緊握成了拳頭,葉凡站在他身旁,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出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fā)出的怒氣,她試圖安撫他,卻無濟于事。 此刻的段亦風就像一頭發(fā)瘋的猛獸,剛才父親的話,狠狠地刺激到了他:“你胡說,這不可能,你別想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