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凌旭仰起頭看著他,本來是想要高傲一把的,可是突然又忍不住覺得心里難過,喊了一聲“哥——”,仔細聽的話,他這聲哥喊得有些不穩(wěn),像是快哭了。 凌易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只是站在原地沒有要繼續(xù)往前走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站起身迎接他的秘書。 小姑娘有些慌亂,說道:“凌總,這位先生說——” “行了,”凌易打斷她,對凌旭說道,“進來我辦公室再說吧。” 凌易讓凌旭進去了辦公室,但是暫時卻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 因為凌旭發(fā)現(xiàn)那兩個跟著凌易一起過來的人也進了他辦公室,而且凌易讓他們繼續(xù)說剛才的工作。 凌旭看了一眼凌易,見到對方埋著頭正在看秘書遞給他的文件,根本沒有看一眼自己,于是默默退到了旁邊,東張西望一下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相比起生氣,凌旭更多的情緒還是茫然不知所措。 這還是第一次他感覺到凌易不想搭理他,而他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凌旭突然回憶起了他初三那年生日,剛剛上大學(xué)的凌易因為沒在家里,特地從學(xué)校給他寄了一份生日禮物回來,是一條名牌的裝飾項鏈。 本來是一條中性的項鏈,可是凌旭卻嫌有些女氣了,不是太喜歡,結(jié)果他生日當天開生日party,把項鏈送給了趙菲妍想要討她歡心。 結(jié)果這件事情被凌易給知道了,凌易一個月都沒有搭理過他。 凌旭天天給凌易打電話,凌易接都不接;周末從學(xué)?;氐郊襾恚枰滓矊α栊褚暥灰?。后來還是凌旭的mama跑去問他們,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凌旭抓到機會對凌易又道歉又撒嬌,凌易這才算了。 可是現(xiàn)在呢?凌旭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看他們討論工作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不會結(jié)束,凌旭身體往后仰去,雙臂抱在胸前,一條腿抬起來搭在茶幾上面。 辦公室里面另外兩個人不約而同看了他一眼。 只有凌易很平靜,視而不見地繼續(xù)跟他們研究著手里那份文件。 凌旭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他無聊地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凌易他們總算是結(jié)束了談話,他看到那兩個人陸續(xù)走出去了這間辦公室,并小心地將辦公室門關(guān)上了。 終于只剩下他們兄弟兩個。 “現(xiàn)在輪到我了吧?” “什么時候回來的?”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道。 凌旭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現(xiàn)在能夠仔細而安靜地打量凌易,覺得已經(jīng)三十一歲的凌易看起來似乎多了一些過去沒有的味道。 凌易又一次問道:“找我有什么事?” 凌旭深吸一口氣,把這么久以來一直牢牢壓在他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哥,爸爸是不是不在了?” 凌易的視線猛然落在他的身上,表情也有了一絲變化,不知道觸動他的是凌旭稱呼的那聲“哥”還是因為凌旭提到了“爸爸”,他說道:“爸下葬的時候你不是去了嗎?現(xiàn)在問我這個什么意思?” 雖然早就聽說了這個消息,可是凌旭一直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愿意向湯力求證,因為他只肯相信凌易,直到現(xiàn)在,凌易親口證實了他父親的死訊,他頓時抑制不住情緒,哽咽一下眼淚落了下來。 第 10 章 凌旭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雖然他作為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覺得自己哭成這樣子實在有些丟臉,可是在這個時候,腦袋里面反反復(fù)復(fù)的都是過去與父親相處的畫面。 在那時候總是覺得爸爸有些啰嗦有些煩人,可是爸爸對他還是很好的,每年都給他包一個大紅包,讓他喜歡什么都可以去買。至于附加的好好學(xué)習(xí)之類的話,他是可以選擇性過濾掉的。 然而現(xiàn)在,明明那么健康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凌旭覺得想不通。 “為什么?”他問,“爸爸明明身體很好的?!?/br> 凌易這時微微蹙起眉頭,“為什么?你不記得是為什么了?” 凌旭吸著鼻子抬頭看他,緩緩說道:“我不記得了,我前些天不小心撞到了腦袋,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br> 凌易死死盯著他的臉,像是在衡量他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凌旭繼續(xù)說著話,顯得有些可憐兮兮,“我現(xiàn)在還記得的只有高二之前的事情,明明我是在學(xué)校打籃球,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br> 凌易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高二之前?你不記得爸爸跟你媽的事情?也不記得我們的事情?” 凌旭搖搖頭,隨后問道:“我們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媽在哪兒,你知道嗎?” 凌易語調(diào)沉緩,“我也不知道?!?/br> 凌旭又說:“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那天在悅購廣場那邊看到我了是不是?你為什么不理我?” 凌易聞言,卻只是問道:“那個小孩兒是你兒子?” 凌旭點頭。 凌易目光落在桌面上,從煙盒里面敲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正要點燃的時候,聽到凌旭說:“可以給我一支嗎?” 他動作停頓一下,直接把嘴里那支煙抽出來,連同打火機一起,朝著凌旭丟了過去。 凌旭伸手接住了,絲毫也不在意,咬在嘴里將煙點燃。 凌易面無表情,卻一直看著凌旭。 凌旭被他看得久了,沒來由地有些心虛,站起來把打火機給凌易送回了手邊。 凌易接過來,伸手扯了一張衛(wèi)生紙給他,說:“擦鼻涕?!?/br> 凌旭連忙接著,用紙用力擦了一下鼻子,他站在凌易面前,又一次問道:“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易看他,卻并不急著回答,他給自己點了根煙,然后站起身朝窗戶外面望去,說道:“生病。” “生?。俊绷栊裼行┟H?,“我記得他身體一直很好啊?!?/br> “急癥,”凌易說道,他沒有看凌旭的臉。 凌旭只覺得非常難過,在他理解,大概就是癌癥一類的,他想要繼續(xù)追問下去,可是聽凌易語氣,卻沒有想要說下去的意思,他像凌易大概也覺得無法接受。 “你妻子呢?”凌易突然問道。 凌旭被問得一愣,第一反應(yīng)卻是他果然是有個老婆的,而且凌易應(yīng)該還見過他老婆。愣過之后,凌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她,我好想一直是一個人帶著兒子的?!?/br> 凌易似乎微微有些詫異,轉(zhuǎn)頭看他,“離婚了?” 凌旭其實不知道,但是他回答道:“應(yīng)該是吧?!辈蝗辉趺磿敲淳枚疾滑F(xiàn)身,連兒子都不來看望一下。 凌易捏著煙的手突然緊了緊,他靠在座椅扶手上,把香煙在煙灰缸里面按滅。 凌旭已經(jīng)確定爸爸去世的消息了,mama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現(xiàn)在他最想要知道的,還是凌易為什么突然不搭理他了,他輕聲道:“哥?我們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凌易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剛要說話時,聽到辦公桌上面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伸手按了接通鍵,里面?zhèn)鱽砻貢穆曇?,說是營銷部經(jīng)理在外面等著要見他。 凌易說道:“稍等一下讓他進來?!?/br> 掛斷電話之后,他對凌旭說:“我現(xiàn)在還有些公事沒處理完,你把聯(lián)系方式留給我秘書,過后我會找你?!?/br> 凌旭聽他一副像是對待陌生人的語氣,有些擔(dān)心凌易根本是在敷衍他,于是伸手抓住了凌易的衣袖,輕聲道:“哥——” 凌易看了一眼他的手,平靜地說道:“明天吧,我盡量抽出時間來。” 凌旭聞言稍微放心了一下,說道:“那我先走了?” 凌易點點頭,回到座位坐了下來。 凌旭有些不甘心,明明已經(jīng)見到了凌易,可他除了再一次確認父親去世的消息,其它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凌易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了,他現(xiàn)在可不敢死皮賴臉惹凌易不高興,于是只好先離開了。 凌易坐在座位上,安靜地等了兩、三分鐘,給秘書打電話說道:“把剛才那個人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送進來,告訴宋經(jīng)理先回去,下午再過來,今天上午我什么人都不想見?!?/br> 掛斷了電話,凌易身體重重往后靠在椅背上,緊緊閉了閉眼睛。 凌旭從凌易那里離開,又給湯力打了個電話。 湯力專門請假,送他從公司里面出去。 站在悅購總公司的大門外面的廣場上,湯力問他:“怎么樣?你哥說什么了?” 凌旭搖搖頭,“他什么都沒說,原來我爸爸已經(jīng)死了?!闭f到這個,他又覺得難過。 湯力說道:“是啊,凌叔叔已經(jīng)去世好幾年了吧,聽說是得了病?!?/br> 凌旭走到廣場外側(cè)的小花壇旁邊坐下。 湯力覺得自己一身西裝坐這里不合適,但是看凌旭暫時沒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只好陪著他坐下來。 凌旭痛苦地抱著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湯力安慰他,“你也別太著急,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br> “嗯,”凌旭應(yīng)道。 湯力倒是想起來一件事,“說起來,既然悅購是你爸爸以前的產(chǎn)業(yè),也該有你一份才是啊,怎么被你哥一個人獨占了,你媽沒有意見嗎?” 凌旭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高樓,一臉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br> 湯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算了,不著急?!?/br> 凌旭點點頭,突然說道:“你是不是指望著我能夠跟我哥相認,然后給你升職加薪啊?” 湯力愣了愣,雖然他想得沒那么復(fù)雜,但是凌旭說的倒也不是一點邊沾不上。 凌旭一臉明白了的表情,“我知道了,兄弟一場,雖然你滄桑成這樣了,我還是會罩著你的?!?/br> 湯力頓時哭笑不得,說道:“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下午去接天天放學(xué)的路上,凌旭買了兩個棒棒糖。他到的時候稍微早了一些,幼兒園的孩子們還沒出來,他就蹲在大門口把棒棒糖包裝撕開,塞進了嘴里。 一整天都很不愉快,見到了凌易,不但沒有好受一些,反而更加不愉快了。 凌旭咬著棒棒糖,雙眼無神地瞪著幼兒園大門。 等了快十分鐘,幼兒園大門才打開,老師領(lǐng)著孩子們從里面出來。 凌旭還沒見著天天,卻遠遠就見到了關(guān)安榕。關(guān)安榕個頭瘦瘦高高的,在一群小朋友中間顯得尤其的顯眼。 凌旭現(xiàn)在沒什么心情,還沒想找招惹他呢,結(jié)果他本來朝著這個方向過來了,結(jié)果一看到凌旭,轉(zhuǎn)身就往旁邊跑,撞到了另外一個小朋友,兩個人都跌倒在地上。 小孩子一下都哭了起來。 凌旭覺得有些好笑,緊接著便見到一個女人走了過去,把關(guān)安榕從地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