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猛地睜開眼，抬起右手，“不要打我——”她嘶叫著，漆黑的眼瞳放空地看著他，那里滿是驚恐。

    宋懷承眼圈通紅，“噓——是我，是我——你在做夢——沒事的，沒事的?！?/br>
    顧念大力的喘息著。宋懷承緊緊的擁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她慢慢的清醒過來，情緒終于穩(wěn)定下來。

    她又做夢了。

    突然間臉角上有什么濕潤的液體滑過。

    “宋懷承，你哭了——”

    他擁著她，顧念感受到了他的顫抖，他的收緊緊地抱著她。他的聲音沙啞，“念念，對不起——對不起——”這一刻他感到深深地沉重。

    他不知道那些人會去追債，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時候她懷孕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早在很久前他就愛上她了，他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彼麖膩聿恢浪降装阉齻Φ搅耸裁闯潭龋丝?，他恨極了自己。

    宋懷承是個很內(nèi)斂的人，情緒控制的一直有度。就是當(dāng)年桑云彤離開他都不曾這般。

    顧念從來不提她的手傷，因為她想放下，因為她不想把自己的痛撕裂開給他看。讓他內(nèi)疚不是她的本意。

    溫?zé)岬纳眢w傳遞著源源不斷的熱度。

    顧念抽了抽氣，“沒什么，都過去了。”

    他寧愿她向他報復(fù)，也不要她如此平靜的說著，“沒什么都過去了?！彼男脑缫炎兊没靵y不堪，一片荒蕪。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劇烈地敲擊著玻璃，發(fā)出砰砰聲響。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鳖櫮盥郑值衷谒男靥?，此刻他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她的手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她輕輕推開他。

    宋懷承雙手垂在身側(cè)，繃著神經(jīng)，他輕輕嗯了一聲。

    后半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著。第二天，兩個人的眼下都是掩不住的青色。

    宋懷承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氣色似乎更加不好了。

    顧念到底沒有那么心狠，“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懷承哪會承認(rèn)，“還好，只是有些發(fā)燒而已?！笔苓^重創(chuàng)的人私自從醫(yī)院出來，早就把醫(yī)生急的團團轉(zhuǎn)。

    偏偏他不接那些人的電話。

    “有沒有換洗的衣服，我出了一身汗?！彼螒殉袉柕?。

    顧念搖搖頭。

    宋懷承坐在那兒沒有說話，周身都是疲憊。他打開手機，短信提示竟然有那么多未接電話。他掃了一眼給助理發(fā)了一條信息，讓他給自己買一套換洗的衣物。

    顧盼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赤腳從屋里出來，“mama，肚子餓?！?/br>
    “去洗臉，我去盛飯。”說完她又加了一句，“柜子上有新的牙刷和毛巾?！?/br>
    宋懷承面色一喜，起身和盼盼一起去了洗手間。

    盼盼搬了小板凳站在洗手臺邊。

    “小心——”宋懷承緊張兮兮的?！斑@樣太危險了?！?/br>
    顧盼皺了皺眉，“書上說大人都會扼殺孩子，你在扼殺我的勇氣。”

    宋懷承無言。“我只是怕你摔下來。”

    顧盼挑眉，擠牙膏倒水刷牙，她很認(rèn)真，不時齜牙咧嘴照照鏡子。

    宋懷承護著，生怕她摔倒。

    孩子就是孩子，連刷個牙都能玩起來。

    盼盼在唇角摸了一圈牙膏泡泡，玩的不亦樂乎。

    宋懷承搖搖頭，也開始刷牙。父女站在一排，等宋懷承洗好臉，顧盼還在玩，泡沫灑的洗臉臺都是。

    宋懷承整了毛巾二話沒說給她洗了一把臉。“你不是餓了嗎？去吃早飯吧?！?/br>
    “頭發(fā)還沒有梳——”她抓了抓頭發(fā)。

    “我來——”宋懷承緊張期待著。

    “你會嗎？”顧盼不相信。

    宋懷承哪里給女孩子梳過頭發(fā)，不過這也難不倒他。拿起梳子輕輕地梳著，顧盼的頭發(fā)很軟，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到肩膀了，披著的時候很漂亮，就像一個瓷娃娃一般。宋懷承給她扎了一個松松的辮子。

    顧盼照照鏡子，嘴角露著嫌棄，一溜煙地跑客廳去了。

    宋懷承出來的時候，顧念正在給盼盼重新扎頭發(fā)。宋懷承干干的扯了扯嘴角，“以后我多練習(xí)幾次就能扎好的?！逼v的心竟然因為給盼盼梳了頭發(fā)而有了點神采。

    顧念抬眼，語氣依舊淡漠，“吃早飯吧?！?/br>
    顧念這樣，宋懷承心里發(fā)慌。宋懷承悶著頭喝著粥。顧念望過去時，他微垂著連，長長的睫毛黑壓壓的蓋在臉上，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桌上的包子和燒賣他都沒有動。胃里焦灼的難受，醫(yī)生囑咐過，這段時間他最好喝粥。

    顧念和顧盼吃完，宋懷承吃的慢。顧念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和盼盼準(zhǔn)備在這里住一段時間，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

    宋懷承心酸的無法言語，味同嚼蠟。

    隔著一張桌子，他和他離得如此近，可是他們都知道有什么橫在他們中間，他過不去，她走不過來。

    目光焦灼著，門外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一下一下。

    “盼盼去看看是誰？”顧念喊道，“陌生人不要開門?！?/br>
    盼盼蹬蹬地跑了出來，看到一個陌生人，她蹬蹬地又跑回去，“mama，是個我不認(rèn)識的奶奶?！?/br>
    顧念微楞，會是誰?！昂茫胰タ纯?。”

    ☆、第四十七章

    顧念走到門口，看到一位婦人舉著一把淺紫色的傘站在鐵門口。

    “你好——”顧念望著她，心里有幾分疑惑。

    桑云彤微微勾了勾嘴角，“顧念——”她叫著她的名字，“我是懷承的母親?！?/br>
    顧念看著她的容貌，宋懷承的眉眼確實和她有幾分相似。宋懷承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過一次他的母親。

    現(xiàn)在她站在她的面前。顧念抬手打開那一扇已經(jīng)略顯陳舊的鐵門。

    “伯母，您——”顧念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了。顧念想到是自己的父親害的她失去了丈夫，她就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愧疚讓她無言以對。

    桑云彤點點頭，“懷承在這里吧?！彼届o地說道。

    顧念引著桑云彤走進來，院子里的地鋪上落葉。

    兩人沉默地走進來，宋懷承正在收拾他的碗，抬首動作一怔，卻沒有說話。

    他繼續(xù)收拾碗筷。

    桑云彤見他只是穿著單薄的襯衫，眉心緊蹙，“懷承，你的身體還沒有好，怎么離開醫(yī)院都不說一聲，你爺爺很擔(dān)心你?！?/br>
    “我的身體我清楚?！彼卣f道。

    桑云彤漂亮的眉越擰越深，“我來接你回去?！?/br>
    “不用，我是成年人，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br>
    顧念默默現(xiàn)在一旁，她聽的出宋懷承和他母親之間的疏離淡漠。

    桑云彤目光轉(zhuǎn)到一旁，盼盼正在玩積木。她的眸子深了幾分，“她幾歲了？”

    顧念下意識地往旁邊移動一步，擋住她的視線，做完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掩耳盜鈴了。“四歲三個月?！?/br>
    “都這么大了，我這個做奶奶的才第一次見到。今天來的匆忙，下次我再把禮物補上?！?/br>
    桑云彤克制住眼底的震驚，誰也沒有告訴她，兒子和顧念竟然有個女兒。桑云彤第一次見這個孫女卻還能維持著這般的冷靜。

    當(dāng)初宋懷承結(jié)婚沒有告訴她，她從周好好那里看到了顧念的照片，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好好說顧家家境不錯，她當(dāng)時想兒子結(jié)婚了，有了家不會太孤單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里面掩藏的秘密。

    顧念沒有接話。

    但是宋懷承從廚房出來，對桑云彤說道，“你回去吧?！?/br>
    桑云彤那張臉不再像剛剛那般的沉靜，“懷承，你不能這樣，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fù)。你在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你的臉色看著很不好，和我回去吧?！?/br>
    盼盼抬首看著他們，天真的說道?！笆迨灏l(fā)燒了，要打針。”

    “叔叔？”桑云彤驚訝地重復(fù)了一聲。

    宋懷承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酸澀，“我要走自己會走的。”

    桑云彤勸說無果，只得求助顧念，“顧念，你幫我勸勸他？他這樣是不行的?！?/br>
    宋懷承亦是看著她，目光死死的，那深處藏著幾分期待。

    氣氛瞬間有些凝滯。

    顧念的十指慢慢握緊，她依舊木著臉，“宋懷承，你和你母親回去吧?！?/br>
    宋懷承目光一冷，抿著嘴角，顧念知道他在生氣。

    “你希望我走？”他一字一頓地問道，語速緩慢。

    顧念幾乎沒有猶豫，云淡風(fēng)輕繼續(xù)說道，“是的，你走吧，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br>
    桑云彤不動聲色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勸不動宋懷承。

    昨天上午她去醫(yī)院時發(fā)現(xiàn)病房的床已經(jīng)沒人，醫(yī)生護士干著急。

    桑云彤很多年沒有發(fā)火了，“一個大人去哪了你們都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工作的？”

    護士和醫(yī)生臉色難看，“宋先生什么都沒有說——”

    桑云彤自然著急，幸好好好一直陪著她?！八麜ツ睦锪耍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