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慕微沒有搭理她,繼續(xù)用盡全力喊了起來,這是她最后一線機會了,只要這院子附近有人聽到她這般詆毀燕昊,定然會要來看個究竟,或者會想著要去向燕昊通報——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只要來一個人便好,總比讓她單獨面對這瘋狂的陸姑娘要好得多。 “你喊破喉嚨也沒用?!标懝媚飳⑹种械姆涿酃拮臃帕讼聛?,仰頭看了看慕微,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深了,伸手將纏在腰上的那根繩子解了下來,朝著慕微揚了揚:“你若是不想吃苦,那便向我下跪求饒,掌摑自己一百下。” “我寧可死,也不會向你下跪?!蹦轿浩痤^來,她的臉被外邊的陽光照著,顯得瑩瑩有光,她的眼中有一種傲慢,嘴唇微微撇成一條線,似乎很是不屑。 “你這賤人,我想放過你,你自己卻不愿意!”陸姑娘將那繩子舉了起來:“這是你自找的,別怪我不客氣!” 慕微瞧著那繩子朝自己飛了過來,趕緊偏過了頭,那繩子掃到了她的手,火辣辣的一陣疼痛。一條紅色的印子馬上就浮了出來。 “真的,我又忘記了!”陸姑娘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彎下腰去揭那蜂蜜罐子的蓋:“我說了要涂蜂蜜到鞭子上頭,怎么又忘記了?!?/br> 瞧著陸姑娘彎腰下去,慕微心中很是緊張,她扯著喉嚨大喊了起來:“燕昊,燕昊,燕昊……”雖然是燕昊將她擄掠到南燕來,可此時他已經(jīng)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那清脆的聲音驚起了梨樹上的幾只鳥,它們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帶落了幾朵白色的花兒,慢慢悠悠的飄落在了地上。慕微絕望的瞧見陸姑娘將鞭子上頭刷滿了蜂蜜,將那鞭子朝她示威般甩了甩:“你向不向我下跪?” “不?!蹦轿蒯斀罔F回答,心中飛快的想著法子,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躲過這一劫?吊在窗戶上等著挨打是不成了,不如拿了柴火與她對打一番,或許還有幾分勝算。想到此處,慕微瞇眼瞧了瞧那陸姑娘,見她已經(jīng)舉起鞭子,趕緊松開兩只手,整個人順著墻面溜了下去,腿被底下的柴火刮到,似乎破了皮,鉆心的痛。 可她沒有時間再去檢查自己的傷勢,慕微彎腰從腳下的柴火里邊撿起了兩根長長的枯枝,從那堆柴火里走了出來,這時就聽有開鎖的聲音,她趕緊拖著那兩根枯枝閃到了門后,等著那門“吱呀”一聲打開,慕微沒等那陸姑娘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舞動著兩根枯枝直奔陸姑娘的面門而去。 慕微沒有刻意習(xí)過武,但是她的兩位兄長都教導(dǎo)過她一些粗淺的招式?!澳銓W(xué)幾手,到時候也好防身?!贝蟾缒角缡钦f:“以后指不定能用上。” “若是妹夫欺負你,你完全可以將他放倒!”慕坤洋洋得意的教她如何出奇制勝:“你要用巧勁,落子下先手,要是你能占到先手,他便輸了一半?!?/br> 慕乾與慕坤都是教她如何用巧勁,要先發(fā)制人,因此她牢牢的記得這一點,在今日總算是派上了用場,趁著那陸姑娘沒有留意,她已經(jīng)舞動著枯枝沖了過去。 陸姑娘沒有想到慕微竟然還會反抗——方才她不還是被自己欺凌?怎么現(xiàn)在就化身為一只母老虎,忽忽欲狂的從門后沖了出來,那兩樹枯枝上有不少分叉,若是稍微上前了些便會將衣裳劃破,逼得她不得不退后幾分。 兩個人就是這般僵持著,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里,兩雙大眼睛互相瞪著對方,誰都不敢松弛。慕微喘了一口氣,將那枯枝擱在門上,心中暗暗歡喜了下,總算是扳回了一局,至少那陸姑娘就沒有那般囂張了。 “你以為你用這枯枝便能將我嚇退?”陸姑娘冷冷一笑:“慕小姐,我只要用鞭子多抽幾下,你那枯枝便會折斷,只怕到時候你求我我都不會放過你了?!?/br> “你且試試看?!蹦轿⒖葜Τ斑厯P了揚,那尖銳的樹梢?guī)缀跻獎澋疥懝媚锏哪樕希骸拔业瓜肭魄?,這樹枝劃破人的臉是不是會留下一條疤痕來?!彼凉M意的瞧著陸姑娘后退了一步,臉上有著稍瞬而逝驚慌的神色,心中卻也是砰砰直跳,陸姑娘說得不錯,手上的兩把枯柴有些枝椏已經(jīng)被那長繩子抽得快要掉了下來,只剩一層薄薄的樹皮吊在那里。 看到慕微的目光落在枯枝上邊,陸姑娘忽然有了幾分快意,她緩緩將鞭子揚了起來:“慕小姐,你別想嚇唬我,我現(xiàn)在就將你手中的枯枝抽斷!” “嗖”的一聲,那繩子就如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一般,夾著風(fēng)聲朝那枯枝奔了過來,來勢很是凌厲,就聽著“喀拉”一聲,慕微左手拿著的那樹枝已經(jīng)被繩子打斷,跌落在地上,幾段細細的枯枝歪歪斜斜擺在那里。 “慕小姐,你可看好了?!标懝媚镅笱蟮靡獾耐轿?,眼里全是笑:“看看我是怎么樣將你抽得全身稀爛的!” “嗖”的響聲又起,慕微倉皇的拿起右邊的枯枝去攔擋那長繩,這時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怒喝:“陸凝香,你在做什么!” “嗖”的響聲又起,慕微倉皇的拿起右邊的枯枝去攔擋那長繩,這時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怒喝:“陸凝香,你在做什么!” “嗖”的響聲又起,慕微倉皇的拿起右邊的枯 第97章 一時手軟 那聲音很是熟悉,慕微定了定心神,燕昊,終于來了。 燕昊如旋風(fēng)一般卷到了陸凝香的面前,日頭照在他黑色的披風(fēng)上邊,金光閃閃,就如戰(zhàn)神的盔甲一般。他劈手將陸凝香手中的長繩奪了下來扔到一旁,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臉上有著薄薄的怒意:“陸凝香,我叫你帶慕小姐到后院,誰叫你這般胡作非為?” “昊哥哥……”陸凝香此時已經(jīng)化身為嬌滴滴的大小姐,方才那潑辣干練早已不翼而飛,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亮閃閃的淚水,仿佛就要掉了下來:“昊哥哥,這個姓慕的父親是南燕的大司馬,兄長便是城外扎營的南燕前鋒,我恨她,我要好好抽打她一頓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才能替我父親報仇!” 燕昊沉默了,薄薄的嘴唇閉得緊緊,眼睛掠過陸凝香那張臉,見著她睫毛上閃動的淚光,心中有些不忍,輕輕將手松開,陸凝香身子一斜,便往旁邊倒了過去。 “昊哥哥。”陸凝香伸手撐住地面,潔白的梨花在她掌心下碾成了平整的花片,一點點幽香慢慢鉆進了她的鼻孔。抬頭望向燕昊,見他臉色沉沉,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心中有幾分驚恐:“昊哥哥,我父親為了南燕戰(zhàn)死在沙場,那時候你在我父親咽氣之前是如何答應(yīng)他的?你說你會好好照顧我,可現(xiàn)在呢?我覺得這敵國女子可恨,抽她幾鞭又如何?昊哥哥怎么便對她如此關(guān)照?你莫要忘記了她的身份!” 父親的臉仿佛在面前閃現(xiàn)出來,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里頭透著慈愛,可是現(xiàn)在他卻再也不會這般瞧著自己了!他已經(jīng)長眠在那冰冷的地下,泥土將他的身體掩蓋,到處都是烏黑的一片。 陸凝香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的父親乃是威武將軍,也是燕昊的師父之一,自小她便認識燕昊,兩人一塊兒跟著父親練習(xí)武藝,春來暑往,她慢慢的喜歡上了她。 去年冬日母親生病故去,父親還沒來得及再娶,大虞點燃了戰(zhàn)火,父親隨了燕昊來前線作戰(zhàn),一月之前在交戰(zhàn)中不幸受傷,軍士們將他從亂軍中搶了回來以后,他便只剩一絲氣了。 父親身上扎著五六支利箭,頭發(fā)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口中不時有鮮血涌出。他臉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眼神渙散無光,她跪在父親身邊哀哀哭泣,拿著帕子輕輕的擦著他的臉,心里慌亂得沒有半分主張。 燕昊過來了,父親的眼睛頃刻間似乎有了神采,他拼盡全力掙扎著說出了一句話:“太子,可否好好照顧我的香兒?” 眼眶深深,那一雙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燕昊,陸凝香在旁邊瞧著父親這神色,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父親,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父親沒有理睬她,只是一雙眼睛盯緊了燕昊,似乎他不答應(yīng)就不會閉眼一般。 “陸將軍,你放心的去罷,香兒我自然會照顧的?!毖嚓坏拖骂^來說了一句,見父親的眼睛慢慢合上,他才直起身子來,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絲憐憫:“你便暫時住到這刺史府里罷,等著戰(zhàn)事完了,再跟我一道回京城。” 那時候的燕昊,眼神是那般溫柔,望向她的時候就如一泓深深的清泉,清澈而透明。他的手輕輕落在自己肩膀上,溫?zé)岬臍庀⑼高^衣裳傳到了她的心底,一種說不出的悲喜交加讓她忘記了哭泣。 可是這才多久?他便因著一個敵國的女子,不惜對自己板起臉孔來!陸凝香坐在地上恨恨的盯著門口站著的慕微,她手中的枯枝沒有放下來,正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 她恨慕微,這個從大虞而來的女子。 陸凝香咬了咬牙自己站了起來,一臉倔強的望向燕昊,他根本沒有看她,只是在擔(dān)心的望著慕微:“慕小姐,你沒事吧?” 慕微此刻才覺得全身徹底的輕松了下來,她將手中的枯枝扔到了地上,朝燕昊點了點頭:“你來得及時,若是晚了片刻,恐怕我全身都已經(jīng)被這位陸小姐抽得稀爛了?!?/br> 本來慕微有幾分賭氣,想要將一雙手舉起來給燕昊看,好讓他知道面前這個陸凝香是如何虐待自己的,可方才聽著陸凝香哭哭啼啼的說話,慕微這才明白原來她的父親是死在戰(zhàn)場上邊,也難怪她對自己有那么深的恨意。 想來想去,慕微決定還是不多說了,反正自己也沒多大的事情,只不過是挨了兩鞭子罷了??蓻]想到燕昊卻很是細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慕微忽然將手藏到了身后,大步走了過來抓住了慕微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慕微沒有吭聲,燕昊伸長脖子望了望,就見她兩只手都紅腫了起來,還有兩條鞭子抽打的痕跡,不由得勃然大怒。轉(zhuǎn)過臉來望著陸凝香,正準備惡狠狠的罵她一頓,忽然想到了她故去的父親,不由得硬生生將那些話吞了回去,他一把拉住慕微道:“跟我走?!?/br> “昊哥哥?!标懩阌袔追只派瘢嚓辉趺幢氵@樣對她視而不見?哪怕他罵自己打自己,也說明他心里還有自己,可自己站在他面前,他卻跟沒看見一般,分明是自動將自己歸成了可有可無的那一類。 “昊哥哥,昊哥哥。”見燕昊拉著慕微的手快要走到月亮門邊上,陸凝香再也忍不住了,拔足追了過去:“昊哥哥,我只是一時沒有控制得住自己,我向慕小姐陪個不是,以后我再也不會這樣了?!?/br> “還會有以后?”燕昊止住了步子,轉(zhuǎn)過臉來望向陸凝香,臉上有著不悅的神色:“今后你不能再去找慕小姐,她的起居我自會安排人照顧,你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別再來纏著她!若還想打什么鬼主意,別說我不顧你父親的面子!” 輕輕的拉著慕微的手,燕昊很是心痛,自己一時疏忽,竟然讓她受了這么大的委屈,燕昊真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光,原以為陸凝香是個女兒家,剛剛好合適照顧慕微,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 “昊哥哥,再給我一次機會。”陸凝香跟在后邊繼續(xù)哀求著,眼淚珠子一點點的掉了下來,滴在地面上,很快便有了一個濕漉漉的印跡。 燕昊沒有搭理她,拉著慕微走了出去,只余下陸凝香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著兩人的身影。 他們兩人的背影看起來那么般配,燕昊的手握著慕微的手,一看便覺得溫情脈脈。燕昊多久沒有握著自己的手了?陸凝香無意識的將手舉到了面前,小時候他也曾經(jīng)這樣帶著她游玩過,他們一起抓蛐蛐,粘知了,可等著她到了七歲以后,他忽然便不再這般牽著她走了,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到處跑。 現(xiàn)在……她眼饞的盯著前方的一男一女,又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與恐慌涌了上來,燕昊,還會像以前那般對她嗎? “慕小姐,真是對不住,我沒有考慮周到,讓你受委屈了?!毖嚓煌送磉叺哪轿ⅲ约籂克氖?,她竟然沒有拒絕,這意味著什么?心中有幾分竊喜,盯著慕微小巧的耳垂,那上頭有一對白玉耳珰,下邊垂著流蘇,有翡翠雕琢成的蝴蝶墜子,正不住的在搖晃。 “南燕太子事情多,我當(dāng)然要理解?!蹦轿⑿α诵Γ嚓粚ψ约?,實在太謙恭了些。 燕昊心中沉了沉,一路上慕微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為何此時卻忽然改了稱呼?是不是她生氣了?他小心翼翼的望了望慕微,見她臉色如常,似乎沒有半分不豫之色,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牽著慕微的手走在青石小徑上,刺史府有丫鬟婆子走過,見著燕昊連忙行禮,眼睛卻落在他們兩人相牽的手上,都唬得不敢出聲,只是低頭暗自揣測著慕微的身份,等著燕昊與慕微走了過去,眾人皆在竊竊私語:“那位小姐是誰?可是未來的太子妃?” “或許是,從來沒見過太子殿下對一位小姐這般溫柔?!庇醒诀邍\嘰喳喳的說,聲音就像樹上的喜鵲兒一般:“我偷偷望了一眼,太子殿下好像一直在望著那位小姐笑!” “太子妃?那住在府上的陸小姐怎么辦?”有個婆子好奇的睜大了眼睛,眼角的褶子都皺在了一處:“她每次見著太子殿下,眼睛都能放出光來!” “還能怎么辦?那位是太子妃,陸小姐便只能做側(cè)妃,或是做侍妾了!”清脆的聲音就如落在玉盤里一般,叮叮咚咚的亂響,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你倒是會安排,太子殿下的幾房妻妾都已經(jīng)被排了個妥當(dāng)!” 小徑旁邊綠樹蔥蘢,有灰蒙蒙的假山立在綠樹之間,假山后邊站著一個人,一雙手緊緊的摳住假山縫隙,臉色有幾分發(fā)白。 那聲音很是熟悉,慕微定了定心神,燕昊,終于來了。 燕昊如旋風(fēng)一般卷到了陸凝香的面前,日頭照在他黑色的披風(fēng)上邊,金光閃閃,就如戰(zhàn)神的盔甲一般。他劈手將陸凝香手中的長繩奪了下來扔到一旁,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臉上有著薄薄的怒意:“陸凝香,我叫你帶慕小姐到后院,誰叫你這般胡作非為?” “昊哥哥……”陸凝香此時已經(jīng)化身為嬌滴滴的大小姐,方才那潑辣干練早已不翼而飛,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亮閃閃的淚水,仿佛就要掉了下來:“昊哥哥,這個姓慕的父親是南燕的大司馬,兄長便是城外扎營的南燕前鋒,我恨她,我要好好抽打她一頓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才能替我父親報仇!” 燕昊沉默了,薄薄的嘴唇閉得緊緊,眼睛掠過陸凝香那張臉,見著她睫毛上閃動的淚光,心中有些不忍,輕輕將手松開,陸凝香身子一斜,便往旁邊倒了過去。 “昊哥哥?!标懩闵焓謸巫〉孛妫瑵嵃椎睦婊ㄔ谒菩南履氤闪似秸幕ㄆ?,一點點幽香慢慢鉆進了她的鼻孔。抬頭望向燕昊,見他臉色沉沉,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心中有幾分驚恐:“昊哥哥,我父親為了南燕戰(zhàn)死在沙場,那時候你在我父親咽氣之前是如何答應(yīng)他的?你說你會好好照顧我,可現(xiàn)在呢?我覺得這敵國女子可恨,抽她幾鞭又如何?昊哥哥怎么便對她如此關(guān)照?你莫要忘記了她的身份!” 父親的臉仿佛在面前閃現(xiàn)出來,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里頭透著慈愛,可是現(xiàn)在他卻再也不會這般瞧著自己了!他已經(jīng)長眠在那冰冷的地下,泥土將他的身體掩蓋,到處都是烏黑的一片。 陸凝香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的父親乃是威武將軍,也是燕昊的師父之一,自小她便認識燕昊,兩人一塊兒跟著父親練習(xí)武藝,春來暑往,她慢慢的喜歡上了她。 去年冬日母親生病故去,父親還沒來得及再娶,大虞點燃了戰(zhàn)火,父親隨了燕昊來前線作戰(zhàn),一月之前在交戰(zhàn)中不幸受傷,軍士們將他從亂軍中搶了回來以后,他便只剩一絲氣了。 父親身上扎著五六支利箭,頭發(fā)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口中不時有鮮血涌出。他臉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眼神渙散無光,她跪在父親身邊哀哀哭泣,拿著帕子輕輕的擦著他的臉,心里慌亂得沒有半分主張。 燕昊過來了,父親的眼睛頃刻間似乎有了神采,他拼盡全力掙扎著說出了一句話:“太子,可否好好照顧我的香兒?” 眼眶深深,那一雙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燕昊,陸凝香在旁邊瞧著父親這神色,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父親,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父親沒有理睬她,只是一雙眼睛盯緊了燕昊,似乎他不答應(yīng)就不會閉眼一般。 “陸將軍,你放心的去罷,香兒我自然會照顧的?!毖嚓坏拖骂^來說了一句,見父親的眼睛慢慢合上,他才直起身子來,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絲憐憫:“你便暫時住到這刺史府里罷,等著戰(zhàn)事完了,再跟我一道回京城?!?/br> 那時候的燕昊,眼神是那般溫柔,望向她的時候就如一泓深深的清泉,清澈而透明。他的手輕輕落在自己肩膀上,溫?zé)岬臍庀⑼高^衣裳傳到了她的心底,一種說不出的悲喜交加讓她忘記了哭泣。 可是這才多久?他便因著一個敵國的女子,不惜對自己板起臉孔來!陸凝香坐在地上恨恨的盯著門口站著的慕微,她手中的枯枝沒有放下來,正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 她恨慕微,這個從大虞而來的女子。 陸凝香咬了咬牙自己站了起來,一臉倔強的望向燕昊,他根本沒有看她,只是在擔(dān)心的望著慕微:“慕小姐,你沒事吧?” 慕微此刻才覺得全身徹底的輕松了下來,她將手中的枯枝扔到了地上,朝燕昊點了點頭:“你來得及時,若是晚了片刻,恐怕我全身都已經(jīng)被這位陸小姐抽得稀爛了?!?/br> 本來慕微有幾分賭氣,想要將一雙手舉起來給燕昊看,好讓他知道面前這個陸凝香是如何虐待自己的,可方才聽著陸凝香哭哭啼啼的說話,慕微這才明白原來她的父親是死在戰(zhàn)場上邊,也難怪她對自己有那么深的恨意。 想來想去,慕微決定還是不多說了,反正自己也沒多大的事情,只不過是挨了兩鞭子罷了??蓻]想到燕昊卻很是細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慕微忽然將手藏到了身后,大步走了過來抓住了慕微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慕微沒有吭聲,燕昊伸長脖子望了望,就見她兩只手都紅腫了起來,還有兩條鞭子抽打的痕跡,不由得勃然大怒。轉(zhuǎn)過臉來望著陸凝香,正準備惡狠狠的罵她一頓,忽然想到了她故去的父親,不由得硬生生將那些話吞了回去,他一把拉住慕微道:“跟我走?!?/br> “昊哥哥。”陸凝香有幾分慌神,燕昊怎么便這樣對她視而不見?哪怕他罵自己打自己,也說明他心里還有自己,可自己站在他面前,他卻跟沒看見一般,分明是自動將自己歸成了可有可無的那一類。 “昊哥哥,昊哥哥?!币娧嚓焕轿⒌氖挚煲叩皆铝灵T邊上,陸凝香再也忍不住了,拔足追了過去:“昊哥哥,我只是一時沒有控制得住自己,我向慕小姐陪個不是,以后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還會有以后?”燕昊止住了步子,轉(zhuǎn)過臉來望向陸凝香,臉上有著不悅的神色:“今后你不能再去找慕小姐,她的起居我自會安排人照顧,你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別再來纏著她!若還想打什么鬼主意,別說我不顧你父親的面子!” 輕輕的拉著慕微的手,燕昊很是心痛,自己一時疏忽,竟然讓她受了這么大的委屈,燕昊真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光,原以為陸凝香是個女兒家,剛剛好合適照顧慕微,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 “昊哥哥,再給我一次機會。”陸凝香跟在后邊繼續(xù)哀求著,眼淚珠子一點點的掉了下來,滴在地面上,很快便有了一個濕漉漉的印跡。 燕昊沒有搭理她,拉著慕微走了出去,只余下陸凝香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著兩人的身影。 他們兩人的背影看起來那么般配,燕昊的手握著慕微的手,一看便覺得溫情脈脈。燕昊多久沒有握著自己的手了?陸凝香無意識的將手舉到了面前,小時候他也曾經(jīng)這樣帶著她游玩過,他們一起抓蛐蛐,粘知了,可等著她到了七歲以后,他忽然便不再這般牽著她走了,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到處跑。 現(xiàn)在……她眼饞的盯著前方的一男一女,又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與恐慌涌了上來,燕昊,還會像以前那般對她嗎? “慕小姐,真是對不住,我沒有考慮周到,讓你受委屈了?!毖嚓煌送磉叺哪轿?,自己牽她的手,她竟然沒有拒絕,這意味著什么?心中有幾分竊喜,盯著慕微小巧的耳垂,那上頭有一對白玉耳珰,下邊垂著流蘇,有翡翠雕琢成的蝴蝶墜子,正不住的在搖晃。 “南燕太子事情多,我當(dāng)然要理解。”慕微笑了笑,燕昊對自己,實在太謙恭了些。 燕昊心中沉了沉,一路上慕微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為何此時卻忽然改了稱呼?是不是她生氣了?他小心翼翼的望了望慕微,見她臉色如常,似乎沒有半分不豫之色,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牽著慕微的手走在青石小徑上,刺史府有丫鬟婆子走過,見著燕昊連忙行禮,眼睛卻落在他們兩人相牽的手上,都唬得不敢出聲,只是低頭暗自揣測著慕微的身份,等著燕昊與慕微走了過去,眾人皆在竊竊私語:“那位小姐是誰?可是未來的太子妃?” “或許是,從來沒見過太子殿下對一位小姐這般溫柔?!庇醒诀邍\嘰喳喳的說,聲音就像樹上的喜鵲兒一般:“我偷偷望了一眼,太子殿下好像一直在望著那位小姐笑!” “太子妃?那住在府上的陸小姐怎么辦?”有個婆子好奇的睜大了眼睛,眼角的褶子都皺在了一處:“她每次見著太子殿下,眼睛都能放出光來!” “還能怎么辦?那位是太子妃,陸小姐便只能做側(cè)妃,或是做侍妾了!”清脆的聲音就如落在玉盤里一般,叮叮咚咚的亂響,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你倒是會安排,太子殿下的幾房妻妾都已經(jīng)被排了個妥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