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畢竟,人間,也是很寂寞的。仙途,也是很寂寞的。 莫誅南甚至想著,若是他能夠把這孩子成功的養(yǎng)到五歲,他就收他為徒,教他修仙,這樣修仙的路上他好有個伴兒。 可是,這一切都讓沈淮安毀了。 當初揣測那孩子的身份的時候,莫誅南就有心理準備。他覺得這孩子不一定能夠活到五歲,而他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死在沈淮安的手下。 這世間所有的瘋狂都源于嫉妒。有多愛,就會有多嫉妒。莫誅南可不覺得沈淮安會是多大度的人,能夠容忍一個帶著青霄老祖的血脈的卻不屬于他的孩子。 只是他沒有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的快。無論他再怎樣的輸送靈力,那個小小的身子最終還是涼了下來。當莫誅南那個小身體的余溫散盡的時候,七八個月大的嬰兒身體驟然散為點點金光,從莫誅南最喜歡揉捏的小腳丫開始,一寸一寸的湮滅殆盡。 莫誅南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半響之后才緩緩的爬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放在溫泉邊上的大木盤子旁邊。 木盤上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冬衣,帶著帽子的小披風上,兩只俏皮的狐貍耳朵隨風搖曳著。莫誅南踉蹌著握住了那件小小的披風,手中的鮮血印在了雪白的披風上,刺目而鮮明。仿佛在提醒著莫誅南,那個小東西已經(jīng)不在了,死在了沈淮安的劍下,再也不會回來了。 魔族兇殘成性,見之必誅! 一個聲音從他的心底里響起,莫誅南咬了咬牙,攥緊了手里的披風。 青霄自甘墮落,與魔族勾結(jié),見之比誅! 那個聲音繼續(xù)在莫誅南的耳邊念著,仿佛要將自己的話狠狠的刻入莫誅南的心里。手指上沾染的血還帶著腥甜的味道,莫誅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魔族是兇殘的,青霄老祖是個連自己孩子都不肯保護的懦夫。 他們是錯的,是不應(yīng)該存在的。 見之必誅!見之必誅!見之必誅! 莫誅南心底最后的猶豫沒有了,豁然睜開眼睛,莫誅南攥緊那件白色的小披風,堅定的向著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要抓緊時間修煉,他要走的路還很遠,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因為,他和沈淮安之間,注定是不!死!不!休! 第七十三章。這是……領(lǐng)證了? 師父沒有騙他。 當沈淮安看見那個緊緊的抱著他的劍柄的小元嬰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師父沒有騙他。 忘魂劍的劍身纖細,但是那個小元嬰抱起來還是有些吃力的。沈淮安試著將小元嬰放在自己的掌心,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辦法離開劍身,無奈之下,沈淮安只能用手指托著小元嬰,一路疾飛。 旁人自然是看不見莫南柯的元嬰的,沈淮安能夠看見還得益于他和莫南柯同根同源,靈魂羈絆頗深。在外人看來,也就是沈淮安握劍的姿勢有些異樣罷了。 沒有和任何人會面,沈淮安回到魔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忘魂劍回到自己的寢宮。將寢宮的門窗緊緊關(guān)上,又不下了嚴密的結(jié)界,沈淮安方才微微松手,將忘魂劍放下。 “師父?!庇弥讣廨p輕的拂過小元嬰的臉,沈淮安的語調(diào)極盡溫柔。 #脊背一涼腫么破?# #徒弟!徒弟!你千萬不要再黑化了啊喂,你那已經(jīng)黑成了墨汁了。# #叔現(xiàn)在這是微縮版,所以……小菊應(yīng)該是安全的……吧# 縮了縮脖子,莫南柯勉強的抱住了沈淮安的一根手指的指尖,有些討好的說道:“淮安~” 在菊生安全面前,什么“波浪號蹦人設(shè)”啊,“賣萌失氣節(jié)”啊之類的,莫南柯已經(jīng)不作考慮了。 感覺到自己指尖柔嫩的觸感,沈淮安的眼睛危險的瞇了瞇,用指尖沿著莫南柯的小rou臉來回蹭著,沈淮安語調(diào)輕柔的說道:“師父,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現(xiàn)在你這是怎么一回事?” 莫南柯癟了癟嘴,推開了沈淮安一直作亂的指尖,一屁股坐在了忘魂劍的劍身上,自己總結(jié)了好久才對沈淮安解釋道:“你原來給我塑造的那個身體不能承受仙帝的神魂,所以我自從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之后那個身體就一直處于瀕臨崩潰的地步。”用rou嘟嘟的小手托著腮買了個萌,莫南柯繼續(xù)說道:“當時我神魂寄存于元嬰,唯有忘魂劍可破殘軀,長劍刺入的時候,這元嬰自然就依附在上面了?!?/br> 沈淮安被推開之后眼神驟然變暗,指尖搭在忘魂劍的劍身上,方才他就是握著這柄劍穿透他家?guī)煾傅纳眢w的。刀劍入rou的感覺仿佛還殘留在指尖,讓沈淮安感覺到莫名的戰(zhàn)栗。 “師父,你知道么,當你讓我刺入你身體的時候,淮安是會怕的?!弊寗θ袆澠谱约旱氖种?,沈淮安不能原諒任何人傷害他的師父,即使那個人就是他自己。這世間所有的對他家?guī)煾傅膫?,必須都由鮮血去彌償。 鮮血的味道瞬間包圍了莫南柯,理智上莫南柯是覺得心疼的,可是一種無名的力量驅(qū)使著他,讓他不由自主的向沈淮安的鮮血靠近。 腥甜的味道縈繞在唇齒,莫南柯不收自己理智控制的吮吸著沈淮安的血液。沈淮安對他一向縱容,更何況在看見莫南柯的小元嬰越發(fā)的凝實之后,他更是逼出了心頭血,任由莫南柯索取。 心血急速流失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沈淮安卻沒有制止莫南柯??墒切扪a身體需要的心頭血委實巨大,就是沈淮安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要堅持不下去了。就在如此焦灼的時候,莫南柯的小元嬰的胸口忽然飛出了一粒紅珠,恰然進入了沈淮安的眉心之中。 沈淮安眉心那一刃有些暗淡的紅痕剎時鮮亮了起來,朦朧之中沈淮安仿佛看見了一個周身白衣的男子仗劍而立,凌波而來。眼角無聲的落下一滴淚,沈淮安喃喃出他的名字——凌淵。 那人的身影潰散之后又凝實,沈淮安眼睛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住那道白衣的身影。這一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莫府舊景,桃樹下的男子垂目煮茶,忽然就像是有所感應(yīng)似的沖他微微一笑:“你回來了,淮安。” 前世與今生的記憶循環(huán)往復,那一滴屬于莫南柯的心頭血緩緩進入了沈淮安的心頭。 或許是前生太多的遺憾,又或許是今生太多的祈愿。在兩個人無意之下,竟然完成了雙修道侶的合籍儀式。 所謂合籍也,即取雙方心血,互換之。意生死與共,寵辱相依,與君同壽。這樣的承諾太過沉重,修仙的道路上又有太多的未知,所以這個世上雙修的人很多,可是敢合籍的人卻是寥寥。 莫南柯的心血給沈淮安帶來了莫大的力量,他的指尖流淌而出的心血也重新順暢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rou團子似的元嬰開始凝實,而后又開始舒展,最終成為眉目凌然的樣子。 莫南柯身上穿著一身戰(zhàn)甲,和曾經(jīng)那件在他的元嬰上的護甲一模一樣。戰(zhàn)甲閃著凌凌的銀光,讓莫南柯原本就孤清的面容更加嚴峻了幾分。沈淮安默默的看著那具修長的身體,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沒有一處是他陌生的,或者說,莫南柯身上的每一寸都讓他熟悉到靈魂戰(zhàn)栗。 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這一次,他回想起了更多的關(guān)于前世的師父的細節(jié)。同樣,也被迫溫習了一遍那讓他肝膽俱裂的訣別。 沈淮安張了張嘴,竟然忽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人才好。 凌淵?還是師父?苦笑著閉上了嘴,沈淮安一時間心下酸澀。他竟然不知道該慶幸和師父前世的羈絆,還是該悔恨他們前世的錯過??尚Φ氖?,自己分明不是糾結(jié)前塵的人。只是事關(guān)那人啊,又怎么可能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莫南柯并不比沈淮安好受多少。 他被反復的撕扯著。一方面莫南柯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所謂的前生只是這個世界自動補全的結(jié)果,只是他筆下隨意敲下的章節(jié)??墒橇硪环矫妫瑹o論莫南柯承認不承認,當那些前生事被反復提起,他也就越來越清晰的感覺,那些事,分明就是他親身經(jīng)歷過的。 他該怎么稱呼眼前這個人?是淮安,還是……青霄?可笑的是,在他的這副靈魂空待,既不知前塵,又無法預知來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選擇了那人前世的名字作為自己今生的稱謂。這是下意識的選擇,所以才抵至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