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杜延云揪了蕭懷素的衣袖，在她耳邊低聲道：“剛才你是不是對宋思渺做了什么？”依她所見，蕭懷素剛才的所作所為很是奇怪，若不是顧忌著眾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她一定逮著蕭懷素問個明白。

    蕭懷素神秘一笑，“二表姐待會睜大眼睛仔細(xì)看著吧！”

    杜延玉失笑地?fù)u了搖頭，既然蕭懷素不說破，她也不好緊著問，不過目光在轉(zhuǎn)向宋思渺時卻是微微帶了一畢憐憫，如石瑞琪這般兇悍的都在蕭懷素面前吃了虧，宋思渺如果不跌個大跟頭，連她都不信。

    想著想著，杜延云都有些期待起來。

    “是什么事，你們倆說得這般來勁？”

    杜延玉也湊過了小腦袋，蕭懷素卻是將她給按坐了回去，“沒事沒事，安心坐著，皇后娘娘要來了！”

    隨著蕭懷素話音一落，殿外又有宮女高聲唱喝了起來，“皇后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大明公主到……”

    坐位上的一眾貴夫人小姐們紛紛起身，垂下目光蹲身行禮，“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蕭懷素蹲身在杜老夫人身后，視線交錯而過，只能見著幾尾搖曳的裙裾帶著一陣香風(fēng)從不遠(yuǎn)處滑過，腳步輕盈，落地?zé)o聲，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有一道清麗的嗓音響起，“眾位都起吧！”

    “謝皇后娘娘！”

    又是整齊劃一的聲響，便是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聲，夫人小姐們又各歸各位了。

    蕭懷素這才將好奇的目光投了上去。

    正位上墊了明黃色椅褡的交椅上正端正地坐著一位靚麗的婦人，她穿著一身正紅色的袍服，黑瀾壓邊，金紋提色，袍身上繡著的花樣繁復(fù)精致，看年紀(jì)有三十五六，可是皮膚白皙保養(yǎng)得宜，面上泛著一抹水紅色的嬌嫩，她的五官明麗，漂亮的桃花眼又多了一絲狹長的弧度，在眼角稍稍挑起，卻不顯得妖嬈，反而透著一股高貴端莊。

    蕭懷素知道這便是皇后娘娘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與葉觀瀾也有幾分相似，果然是姑侄。

    在皇后娘娘身邊左右下首分坐了兩人，一位著一身簇新的白玉蘭散花紗衣，腰上系了一條牡丹煙水紋長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眉眼高挑，唇角含笑，舉手投足間都有股優(yōu)雅的氣質(zhì)，看面相竟然有幾分相熟的感覺。

    而另一位便長得圓臉富態(tài)，看年紀(jì)應(yīng)該比皇后還大上幾歲，穿著一身略顯普通的暗紫色裙袍，貴氣是足夠了，可配上她和身形卻略顯得臃腫，這婦人粗略一看沒什么特別，可那種意態(tài)間高高在上睥睨一眾的目光卻略微讓人有些不喜了。

    見蕭懷素的目光似在打量首座上的幾人，杜延云便在她耳邊低聲道：“皇后娘娘右手邊坐著的是淑妃娘娘，而左手邊那位便是大明公主了，其余的宮妃又次第往下而坐，”說著又指了淑妃下首兩個位置，“那是新晉的安貴人，聽說如今正得寵著呢，還身懷龍嗣……”

    “喔?！?/br>
    蕭懷素恍然大悟，果然個個不簡單了。

    怪不得她覺得淑妃面熟，原來是與顧清揚(yáng)有幾分掛相。

    至于大明公主，倒是與高邑縣主沒有半分相同，不過那份高傲卻是如出一轍。

    安貴人雖然年輕可身段妖嬈，眉眼勾魂，連女人見了都覺著是一尤物，男人見著還不丟了魂去，只是看她腹部并沒有突起，想來懷孕的月份并不長。

    “諸位能來參加本宮的生辰宴，可是讓這大殿都蓬蓽生輝，本宮敬諸位一杯?！?/br>
    皇后娘娘說著便端起了酒杯，坐下的夫人小姐哪里還敢怠慢，忙又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不敢”，一邊將杯中酒水飲盡。

    淑妃娘娘便在一旁輕聲笑道：“jiejie今年生辰人都來得這樣齊整，本宮看著也歡喜，在這敬jiejie一杯！”

    淑妃娘娘做了表率，其他的宮妃自然也跟著一塊敬酒。

    皇后娘娘笑著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目光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向了另一旁的大明公主，“皇妹也喝一杯？”

    大明公主雖然年長于皇后，但皇后卻是她嫂子。

    一旁的大明公主微微皺眉，擺手推辭道：“皇嫂知道我不勝酒力，就不多喝了?！毖哉Z里頗有幾分清傲，誰叫她是如今大周朝碩果僅存的幾位公主之一，而眼下更是呆在皇帝身邊唯一的meimei，雖然是庶妹，那也是有著高貴的皇室血統(tǒng)。

    大明公主的目光微微掃向淑妃那方，含著幾分不屑。

    淑妃是什么身份，景國公府嫡女出身，在宮里誰不知道她與皇后本就是對立，此刻卻還拉下臉來逢迎說笑，這在她這個公主身上可做不出來。

    廣恩伯葉氏也是因?yàn)槌隽藗€皇后才得了這個爵位，娘家本就沒有什么底蘊(yùn)，有這樣的際遇已是一飛沖天了。

    大明公主自恃身份，自然不會去向皇后討好諂媚。

    “如此也罷?！?/br>
    皇后娘娘唇角一掀，也不再說什么，寬大的袖袍一擋，仰頭便喝下了這杯酒水，目光一一掃過在座的夫人小姐，含笑道：“今日本宮生辰，聽說各家小姐中有不少擅長詩詞歌賦，乃至琴音妙舞，不知道本宮有沒有這個榮幸親見一番？”

    皇后娘娘話音一落，場中立時便sao動了起來，這可是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想來眾人也不會輕易放過。

    杜老夫人卻是唇角微翹，轉(zhuǎn)向一旁的王氏道：“看來皇后娘娘又想搓合幾對了。”

    “那可不是，”王氏也低聲笑道：“只是沒見著眾位小姐的才貌技藝，也不好亂點(diǎn)鴛鴦不是？”

    倆人的對話身后的蕭懷素幾個都聽進(jìn)了耳里，轉(zhuǎn)頭看見一旁的宋思渺興致勃勃的模樣，唇角不由升起一抹笑來，好戲還在后頭呢。

    “看來太子與幾位皇子也該現(xiàn)身了?！?/br>
    杜老夫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轉(zhuǎn)向了大殿門口，不可能只給小姐們表演的機(jī)會，而真正觀賞之人不出現(xiàn)吧？那可說不通。

    “他們已經(jīng)來了。”

    王氏笑著點(diǎn)頭，也轉(zhuǎn)過了目光。

    此刻的大殿門口似乎已經(jīng)站著好幾個身影，只聽宮女高聲唱喝，“太子到，三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到，景公國世子到、廣恩伯世子到、冀昌伯世子到……”

    聽到宮女的唱喝之聲，無數(shù)的目光齊唰唰地便轉(zhuǎn)向了大殿門口，充滿了火熱的期待。

    那里，一眾玉冠華袍的男子正依次踏了進(jìn)來，他們神采飛揚(yáng)，耀眼光輝，他們是大周王朝最年輕的皇親貴胄，他們是無數(shù)閨中小姐的理想郎君，卜一入殿便接收到了各方投來火辣辣的目光，仿若眾星拱月一般踏步而來。

    “他們……”

    杜延云吃驚地看著那依次而入的人，驚訝地合不攏嘴，目光在掃到顧清揚(yáng)時俏臉一紅，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去，她是沒想到在這里竟然會見到他。

    蕭懷素雖然有些驚訝，不過也能夠理解，一眾小輩給皇后娘娘拜壽那是理所當(dāng)然，這些人無疑不是天之嬌子，而在座的夫人小姐們又哪一個不想攀上這樣的人家？

    在這種心理作祟下，又是在這樣的場合，小姐們更有堂而皇之展示自己的理由，還何須避諱？

    怪不得一個個的眼神都像狼似的，蕭懷素不禁捂唇輕笑。

    只是在瞧到葉觀瀾時微微一滯，不禁暗自咬牙，這小子果真是回來了，看今兒個他敢現(xiàn)身皇宮的那份隨意與灑脫，蕭懷素百分百肯定讓她入宮就是葉觀瀾的主意。

    葉觀瀾目光一掃，自然早就留意到了蕭懷素，此刻雖然在對皇后娘娘行著禮，可他還能借著空對著蕭懷素眨了眨眼。

    “這小子！”

    蕭懷素輕哼一聲，不過心中卻是歡喜。

    葉觀瀾總算是回來了，這是好事。

    而今日的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世子袍服，瘦弱的身形籠在袍服中略顯寬松，不過一雙桃花眼卻尤其明亮，閃爍著星子般的光澤，看他的面色，雖然還略有些蒼白，可精神卻是不錯的，行走之間也很是穩(wěn)健，讓她微微放心。

    顧清揚(yáng)似乎也留意到身旁葉觀瀾的小動作，目光跟著轉(zhuǎn)了過去，在見到蕭懷素時眸中光芒一亮，可旋即想到什么又暗了下來，這丫頭竟然堂而皇之地與葉觀瀾眉來眼去，當(dāng)他死的嗎？

    顧清揚(yáng)的面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他與蕭懷素怎么說也先認(rèn)識，可這丫頭有時候卻給他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防他就像防狼似的，生怕在他面前吃一點(diǎn)虧。

    可葉觀瀾才與她認(rèn)識多久，倆人的關(guān)系卻這般親近，連他都能感覺出倆人之間那股說不出的融洽與契和，一想想就讓人嫉妒得咬牙。

    杜延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顧清揚(yáng)，此刻見他望了過來，心中也有些意動，可見到他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而只是看向蕭懷素時，心中的失落由然而生，再看向蕭懷素的目光也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杜延云面色微沉，袖中的手掌緩緩握緊，蕭懷素今年才四歲多，可顧清揚(yáng)已經(jīng)十五了，他不可能對一個小女孩有什么想法吧？

    這樣的人……什么樣的女子找不到？

    杜延云眸中閃過一絲不甘，暗自咬了咬牙。

    顧清揚(yáng)一身暗黑色繡云紋金邊的世子袍服，長身玉立，俊雅不凡，他僅僅只是站在皇子們身邊，卻比他們都耀眼！

    不僅僅是自己，杜延云也留意到好多小姐的目光都投注在了顧清揚(yáng)的身上，甚至還包括了宋思渺。

    諸位皇子落座后，皇后娘娘還特意招了太子與葉觀瀾到跟前來。

    蕭懷素趁機(jī)打量了一眼太子，他不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明黃色繡盤身龍紋的錦繡華袍，身形不矮不高，模樣尚可，但比起葉觀瀾的俊美，差的卻不是一星半點(diǎn)，確實(shí)只能用中庸來形容，毫無出彩之處。

    而反觀坐在淑妃下首的七皇子，那飛揚(yáng)的眉眼，那眸中幾欲實(shí)質(zhì)而出的鋒芒，這才該是人中龍鳳之姿，怪不得整個景國公府都對七皇子寄予厚望，也怪不得顧清揚(yáng)總是堅(jiān)定而默然地站在他身旁。

    剩下的三皇子與太子年歲差不多，可人看起來卻是有幾分陰沉，落坐后便沒再說什么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喝酒。

    九皇子是如今最小的皇子，卻也有十二三歲了，他的容貌很是清俊，一雙眼睛看起來慧黠靈動，看誰似乎都帶著幾分溫和笑意，不過他的母妃卻已早亡，母族也并不顯赫，對他沒有絲毫助力。

    東宮勢弱，所以即使如今已經(jīng)冊封了太子，淑妃與七皇子仍舊對皇位虎視眈眈，果然也是有幾分依仗的。

    蕭懷素凝眉深思，恰巧見到葉觀瀾伸手往這邊一指，皇后娘娘與太子的目光盡皆望了過來，她趕忙低下了頭去，一顆心“咚咚”跳個不停，手心里也滲出了層細(xì)汗。

    “懷素準(zhǔn)備著，要去面見皇后娘娘了?！?/br>
    杜老夫人低聲提醒了一句，蕭懷素猛然抬頭，果然見著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客氣地向杜老夫人與王氏行了一禮，這才道：“皇后娘娘請蕭小姐過去一見?！?/br>
    杜老夫人笑著頷首，又回頭囑咐了蕭懷素一聲，“去吧，別在娘娘面前失了禮數(shù)?！?/br>
    “是，外祖母！”

    蕭懷素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了身來，隨著她的走動，四周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或羨或妒，各種滋味競相雜陳。

    望著蕭懷素離去的背影，杜延云的目光也很是復(fù)雜，貝齒輕咬唇瓣，整個身體都在輕輕顫抖，為什么明明是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既能吸引顧清揚(yáng)的目光，如今還與葉觀瀾交好，連皇后娘娘都屈尊降貴地想要見她一面，而反觀自己這個首輔嫡親的孫女卻沒這樣的殊榮？

    “二姐，你怎么了？”

    杜延玉最先發(fā)現(xiàn)杜延云的異樣，只輕輕地?fù)u了搖她的衣袖。

    杜延云如夢初醒，隨即飛快地收斂了情緒，只搖頭道：“我是看表妹去見皇后娘娘，心里有些為她擔(dān)心……”

    “二姐不用擔(dān)心，你沒看到廣恩伯世子就在皇后娘娘身邊嗎？他與表妹是好朋友，說什么也會護(hù)著她的?！?/br>
    杜延玉卻是一臉歡喜，蕭懷素能交上葉觀瀾這樣的朋友，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是啊……”杜延云唇邊泛起了一抹苦笑，只低聲喃喃道：“他們都會護(hù)住她的……”

    坐在另一張桌旁的宋思渺忍不住嘲諷了一句，“杜延云，沒想到借住你們家的表小姐也這般厲害，如此手眼通天，可是將你都給比了下去！”

    杜延云面色一變，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思渺，卻是抿緊了唇?jīng)]有答話。

    王氏也皺起了眉頭，這宋思渺太沒有規(guī)矩了，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她正待說什么，杜老夫人卻是按住了她的手，淡淡地往旁邊一瞟，在見到宋老夫人得意挑釁的笑容時，不由輕哼一聲，“上梁不正下梁歪，與他們計(jì)較反倒失了自己的身份?！?/br>
    “婆母說得是?！?/br>
    王氏也是輕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宋家的人，倒是讓宋思渺祖孫兩個又一次氣綠了臉。

    而這時蕭懷素已經(jīng)到了皇后娘娘的跟前，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她自認(rèn)禮數(shù)還是很標(biāo)準(zhǔn)的，隨即便垂了目光靜靜而立。

    “倒是個懂規(guī)矩的?！?/br>
    皇后娘娘輕聲一笑，話里卻是透著幾分親昵之意，“蕭小姐，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br>
    “是?！?/br>
    蕭懷素咬了咬唇，目光輕抬。

    濃黑的眉，若深潭一般的明眸，五官精致小巧，看著便是玉雪可愛的模樣，讓人說不出的喜歡。

    “果然是個討人喜歡的小人兒，”皇后娘娘說著看了葉觀瀾一眼，“怪不得觀瀾回來后常常提起你?！?/br>
    “那是廣恩伯世子謬贊了?！?/br>
    蕭懷素低聲應(yīng)道，面上含著一抹羞怯，看得一旁的葉觀瀾大跌眼睛，這丫頭在他面前可就從來沒有過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