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蕭懷素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知道大表哥意不在此,”說著便擱了磨石,上前扯了扯杜延昭的衣袖,撒嬌道:“我說的事行嗎,大表哥?” “隔壁的延德啊,”杜延昭面色一斂,慎重道:“我教學(xué)生也要看品性,看悟性,若真是太愚笨了,你給我十個我也教不出來!” “這孩子不笨,”蕭懷素趕忙擺手,“就是不愛說話,進(jìn)了族學(xué)一段日子,雖然學(xué)得一知半解,不過這也是因為他不愛發(fā)問不愛與同學(xué)交流之故,只要有人能夠耐心地教導(dǎo)他,將來他一定能學(xué)有所成!” “喔?” 杜延昭秀氣的眉毛一挑,睨了蕭懷素一眼,“沒想到表妹對十七房的事情還這般熱心?!?/br> 蕭懷素嘆了一聲,“十七房本就境況不好,延慧表姐在病中也cao著延德的心,我看不過去才想幫幫手,”說著小嘴一噘,叉腰看向杜延昭,“大表哥就爽快些給個話,幫還是不幫?” 杜延昭笑了笑,絲毫也沒被蕭懷素給影響到,“表妹也別這番模樣,我要先看看延德的資質(zhì)如何,若是可行,便教他一教又何妨?”說著理了理青竹紋的袖袍,一臉的溫文儒雅,“不過……”眼珠子一轉(zhuǎn),立馬又顯出幾分文人特有的算計與jian滑來。 “不過什么?” 蕭懷素面上含笑,心中卻暗罵了一聲小狐貍。 杜家人真是一脈相承,從杜伯溫到杜延昭,看著都是那一臉溫潤可親的模樣,實際上恁會算計人,半點不吃虧。 “表妹手藝這般好,便給我做一籠指尖包填填胃,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杜延昭笑得一臉和煦,如春風(fēng)拂面般親切自然。 蕭懷素卻是嘴角微抽,指尖包,也虧得杜延昭想得出來。 來到杜家村那么久了,這指尖包她也就做過一次,調(diào)制餡料倒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做工太繁瑣精致,小小的一個指尖包既要立起有型,又要小巧精致,面皮還要細(xì)薄,餡料還要足夠,在蒸籠里加溫時一不小心還會被撐破皮,著實不好弄。 要不然蕭懷素怎么會只做過一次,實在是這指尖包的做法不管她與廚娘說了幾次,根本沒有效果,就連小菊包十個里面成功的也只有兩三個,足見其中的困難。 但做出來的指尖包卻又實在美味可口,一口一個地咀嚼著,感受著皮餡相融的爽口,再看看蒸籠里根根挺立如指的小包子,那對吃食的人來說絕對是種味覺與視覺的雙重享受。 也不外乎杜延昭嘗過一次后就再難忘懷,而后也想讓蕭懷素再做一次,卻總是被她推說太累太繁瑣而拒絕了。 今日難得逮到這個機(jī)會,杜延昭怎么能不以此來敲上蕭懷素一次? “好!” 蕭懷素左思右想不斷權(quán)衡,最后還是咬牙應(yīng)了下來,不過一雙小拳頭卻捏得“咔咔”作響,目光帶著威脅地看向杜延昭,“大表哥,從來沒有人吃過我的東西不辦成事的,若是你最后沒有好好教導(dǎo)延德的話……” “你放心!” 杜延昭立馬坐直了,連面上都換了張諂媚的笑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就算延德是個榆木疙瘩,表哥我也保證將他給敲開竅來!”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 蕭懷素這才松快一笑,兩手一拍道:“我這就去做指尖包,今兒個做不出來我還就不出這廚房了?!?/br> “表妹慢走!” 杜延昭笑盈盈地送了蕭懷素出門,態(tài)度尤其可親,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唇角這才勾起一抹笑來。 其實杜延德在族學(xué)里的表現(xiàn)如何他自然是清楚的,才入學(xué)的孩子不都像一張白紙,夫子怎么教他就怎么畫,這孩子不笨,也是有毅力的,再說大家又是街坊鄰居幫上一把也沒什么。 但有了蕭懷素這個契機(jī)在里面,他不借機(jī)滿足一下口腹之欲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蕭懷素難得再次做指尖包,聽聞她要下廚,整個廚房里三層外三層都圍得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得閑的仆婦丫環(huán)都在一旁觀摩學(xué)習(xí),就看看自己能不能學(xué)到這份手藝,將來也好拴住自己男人的胃。 蕭懷素倒沒藏私,要看就看吧,能學(xué)會的沒兩個,可不是誰的廚藝都能像小菊這般好的。 杜延云與杜延玉姐妹也聞風(fēng)而來,奉春與奉籮端了兩張椅子擱在廚房門口,再擺上兩盤瓜果并點心,一壺茶水兩個杯,任由這姐妹倆坐著閑磕牙。 “表妹,我說這次你既然做了,就多做幾籠,咱們上次可吃得不夠過癮,連牙縫都沒塞滿呢!” 杜延玉在那里坐著,可脖子伸得老長,一直往廚房里面打量。 蕭懷素一身素銀白的衣裙,只在裙角繡著白玉蘭花,圍裙是碎蘭花布,這樣一打扮看起來真像個小廚娘,模樣乖巧得不得了。 蕭懷素正看著小菊將面粉揉好,又拿木勺加了小半勺水進(jìn)來,掂量著基本合適了,這才讓她繼續(xù)揉著,回頭看了杜延玉一眼,唇角含笑,“三表姐,這指尖包貴精不貴多,若真做得像大菜包子一般,兩個拳頭一個大,到時候你還吃得下嗎?” “大菜包子那么大?” 杜延玉微微一怔,然后自己伸手比一比,將兩個拳頭合在了一處,這一看便趕忙搖頭,“表妹使不得,那多沒胃口啊!” 杜延云在一旁掩唇笑了,“二妹快坐下,表妹是逗你玩呢,”頓了頓又笑道:“不過這做指尖包確實難,能做多少就算多少吧,你也別催,當(dāng)心表妹不樂意了,最后一個都落不到你口中?!?/br> 杜延玉笑著吐了吐舌,為了吃到指尖包這才不再多言,只乖乖地坐那里等著,只要出籠了,她絕對第一個上趕著去,不讓他人搶了先。 蕭懷素對杜延云笑了笑,這才全副精神用在了做指尖包上,今日她沒要其他廚娘參與,就小菊一個給她打下手。 小菊的成功率是十之二三,看看這次有沒有進(jìn)步,而她呢,做十個里面完好無損蒸出來的只能有六個,這個成功率已是很高的了。 既然做了,家里的人自然不能落下。 除了答應(yīng)給杜延昭的單獨一籠外,杜老夫人連帶著杜延云姐妹再算上她得需要兩籠吧,杜延意與杜延林胃口不小,只怕也要兩籠才夠,十七房再端去一籠,那么做的完好的得有六籠才行。 余下的失敗作品就賞給丫環(huán)們,其實口味還是那樣,就是賣相不好,相信幾個丫環(huán)也不會嫌棄。 蕭懷素默默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這樣看來得忙上一下午了。 小菊在一旁揉面,跟著便切成一塊塊的面皮,再搟成半扇形,而蕭懷素則將餡料給調(diào)好了,跟著慢條斯理地旋著半扇形的面皮來包這指尖包,期間的動作要極其小心,最后再一捏一拿,成了! 周圍立時發(fā)出一陣歡喜聲,蕭懷素翹了翹唇角沒有搭理,繼續(xù)專心致志地包下一個。 小菊也在一旁緊張地捏做著一個指尖包,可剛一放在那里,原本還尖尖的指尖包下一刻便塌了下去,這是沒立好型的,算是失敗! 周圍又響起一聲聲惋惜和感嘆,小菊眉頭皺了皺,也算沉得住氣,再取過一張扇形面皮來繼續(xù)努力。 這是包的部分,免不得要剔除一些立不起來的指尖包,等包夠了一輪后,蕭懷素再小心翼翼地將立起的指尖包一個一個擺在蒸籠里,別看眼下完好了,蒸出來后才能檢驗是不是有破皮的,這樣又要剔除一部分。 沒辦法,蕭懷素要求高,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若是做不好,不如不做,她的性子里還就是有這股執(zhí)拗勁。 蕭懷素主仆緊張忙碌地包著指尖包,外圍看戲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有些是到點該上工了,有些是見著兩位小姐都在廚房門口杵著不好意思的,總之廚房前前后后還真沒今日這般熱鬧過。 最后連劉mama都扶著杜老夫人來了,只是不想打擾到蕭懷素,立在窗口那里看了一會兒,低聲笑道:“這都是在做什么???瞧瞧這份陣仗,你再看看懷素那眼神,還是在做包子嗎,就像是在打仗似的?!闭f著搖頭輕笑。 劉mama早打聽清楚狀況,笑著回道:“那可不是在打仗,這指尖包有多難做老夫人不是不知道,不然表小姐怎么做過一次再不動手了,今兒個聽說是與大少爺卯上了,不做好還不出這廚房門了?!?/br> “喔,還有這事?” 杜老夫人微微挑了眉,“翠芝,這事情是怎么說的?” “聽說是表小姐央著大少爺給隔壁的延德少爺當(dāng)夫子,大少爺想吃指尖包,表小姐便只有勉為其難地露上一手?!?/br>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廚房周圍的人七嘴八舌都這樣說,劉mama略一打探便能清楚原委。 “原來是這般?!?/br> 杜老夫人笑著點頭,“難為這丫頭有這份心了?!闭f著便轉(zhuǎn)頭走了,劉mama趕了上來,“老夫人不再看看?” “還看什么?” 杜老夫人笑著搖頭,“咱們回去只要坐著等吃就好,懷素難得做一次指尖包,可不會少了我老婆子的份?!?/br> 劉mama上前扶了杜老夫人的手,促狹一笑,“老夫人還和小輩們一樣貪吃呢?!?/br> “錯,”杜老夫人腳步一頓,樂呵呵地笑道:“我不是貪吃,我就愛吃懷素做的東西,那可是人間美味啊!” 劉mama哭笑不得,這不是貪吃是什么? 可看著杜老夫人一臉的高興勁兒,遂也不好再說什么,扶著老夫人的手慢慢地走開了。 足足花了兩個時辰的功夫,才有六籠完好的指尖包被擱進(jìn)了食盒里。 杜延玉早撐不住回房歇息,連杜延云也自去忙她的事,蕭懷素便分派了幾個小丫環(huán)給各房送去,這才喘了口氣。 小菊看著那做壞的指尖包,足足也有十籠之多,“小姐,這些指尖包怎么辦?” “你給大家分了吧!” 蕭懷素擺了擺手,廚房里立時暴出一陣驚喜。 小菊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著蕭懷素的吩咐,不求分得多,但求分得均。 “真是累啊!” 蕭懷素由得秋靈給她取了圍裙,又用帕子撣了撣衣袖,上下看了一眼,“還算干凈!” “小姐就算在廚房里做事都不臟衣袖,可真是小心謹(jǐn)慎?!?/br> 秋靈在一旁捂著唇笑,“這下該回去歇息了吧?” “哪能呢,各房看看去!” 蕭懷素笑了笑,率先走在了前面,辛苦付出了勞動,沒有聽到贊美與夸獎怎么能行? 這也算是做美食衍生而出的欣慰和自豪感吧,不然沒有人賞識,誰還耐煩下次再做? 秋靈笑著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 自從杜延昭給杜延德開了小灶后,他在族學(xué)里功課進(jìn)步神速,還不時得到夫子夸贊,十七房兩夫妻知道這個消息也倍感欣慰,連杜延慧都當(dāng)面給蕭懷素道了謝,若不是她一番辛苦,哪里換得來杜延昭這般的好夫子。 因著這樣的關(guān)系,杜延德與蕭懷素也更加親近,只要這個表姐來,他總是第一個冒頭的,離開時也搶著去送,這樣熱情大方的態(tài)度與當(dāng)初的冷僻簡直判若兩人。 杜延德有這樣性格上的的轉(zhuǎn)變蕭懷素也十分欣喜,只感嘆自己沒有這樣一個弟弟,不過有個表弟也不錯,照樣能夠得到她的疼寵。 時間如流沙,不知不覺便從指縫間泄過,春去秋來,轉(zhuǎn)眼又到了金秋十月,老族長的嫡親孫女杜延潔便在這個月里出嫁。 杜家等人都受邀參加婚宴,這村里擺宴席那就是擺的流水席九大碗,接連三天三夜都不收場,端得是熱鬧非凡。 蕭懷素他們是趕在第一天去的,人最是多。 老族長的大兒媳婦江氏老遠(yuǎn)就迎了上來,拉著杜老夫人的手笑道:“九嬸來得這樣早,真是給咱們面子,快請里面坐!”又笑著對蕭懷素她們幾個點頭,“真是花一般的姑娘,你們幾個一來,村里的姑娘都被比下去了?!?/br> 杜延潔是江氏的嫡次女,今年十五,這在西安府出嫁算是晚的,一般十三十四就上趕著嫁走,姑娘大了留不得,留來留去留成愁。 “嬸子慣會笑話我們,今日最美的可是你們家的新娘子呢!” 杜延云笑著回了一句,江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亦發(fā)熱情地將她們給引了進(jìn)去。 杜老夫人剛一坐定,那邊十三房的老太太便湊了上來,“九嫂子,你可見到五嫂了?” “這種場合,她只怕是最晚到的。”杜老夫人笑道:“五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也是。” 十三房老太太笑著打哈哈,又打發(fā)杜延云她們,“年輕姑娘都在那頭呢,你們幾個也別杵著,難得出來走走,去與她們玩去!” 杜延云笑著應(yīng)了一聲,便帶著杜延玉與蕭懷素往另一邊的偏廳而去,隔得老遠(yuǎn)都能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囮嚽宕嗟男β?,如黃鶯百靈一般,充滿了青春的鮮活氣息。 十三房的杜延晨最先瞧見了蕭懷素姐妹,平素她也跟著自己的祖母往杜老夫人那里躥過門子,自然比其他人要熟識些,當(dāng)先便迎了上去,笑道:“延云姐,延玉,懷素,你們可是來得晚了,咱們剛才都去看過新娘子了。” “說得正是。” 杜延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臉汗顏,“瞧我這記性,只顧著來這邊熱鬧,還沒去給延潔添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