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湛離開后，蕭懷素便喚了幾個丫環(huán)進(jìn)屋，由著代兒與巧兒給她取了發(fā)冠打散了頭發(fā)。

    “這發(fā)髻勒得太緊了，我現(xiàn)在頭皮都還疼呢?！?/br>
    蕭懷素揉了揉脖子，新娘的頭冠一取下，她頓時覺得整個腦袋都輕松了不少，還有這脖子，都快僵直了。

    “少奶奶，奴婢讓廚房準(zhǔn)備了熱水，要不您現(xiàn)在洗洗？”

    小菊從雕花的隔扇后轉(zhuǎn)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套月白色的褻衣，想了想又道：“要不先吃點東西？”

    “不了，洗了再吃?！?/br>
    蕭懷素站起身便往凈房走，都有點迫不及待地洗去這一身的熱汗和臟污，新娘服里三層外三層的裹著，這一路行來她可是出了不少汗，估計里衣都被濕透了，又轉(zhuǎn)頭吩咐小菊道：“不想吃其他東西，去給我下碗素面，我洗了來吃！”

    幾個丫環(huán)便各忙各的，只有石娟忠實地守在房門口充當(dāng)著門神。

    因為在這里呆得不久，所以蕭懷素并幾個丫環(huán)都只是帶了幾天的換洗衣物，其他的都放在蕭家，只等著回門之后便直接啟程回京。

    蕭懷素舒服地泡在熱水澡里，由著代兒侍候她洗頭，巧兒不知從哪里尋了些粉的白的花瓣，灑在水面上，凈房里立時便飄散著一股花朵的清香。

    蕭懷素閉眼享受著，又讓代兒給她按摩了肩膀與脖子，這才神清氣爽地出了浴桶，穿了褻衣之后，又披上了件家常的大衣服，這才美美地坐在桌旁吃著素面。

    代兒動手很輕地在身后給蕭懷素絞著頭發(fā)。

    杜延玉帶著杜延雪溜過來看她，原本是帶了好些吃食的，可見著她已經(jīng)吃了碗湯面便也作罷，只好奇地打量著這件新房，“布置得倒是不錯，那個什么纏在柱子上的彩帶，像是京里的新款式，竟是被弄到了蘭陵，寧湛倒是有心了。”

    蕭懷素也跟著瞟了一眼，便笑道：“是我婆婆選的，若是讓他弄可沒這份閑情呢?！?/br>
    男人們自然不在乎這些，關(guān)注細(xì)節(jié)的通常都是女人，因為女人的精致細(xì)膩決定了這一切，而男人神經(jīng)大條粗獷，難得有這般細(xì)心的。

    杜延玉笑著道：“也不錯了，至少你婆婆雖在京里cao辦著尚公主的事宜，可也沒忽略你們不是？”

    蕭懷素吐了吐舌頭，“婆婆人好，我也免得受罪?！?/br>
    杜延雪卻在一旁玩起了彩帶，還有那些掛在花樹上的小鈴鐺和彩色碎石，都被她取下來好些，愛不釋手地捧著，又轉(zhuǎn)向蕭懷素道：“表姐，把這些東西都給我好不好？”

    “好啊，喜歡就拿去玩吧！”

    蕭懷素倒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杜延雪卻是搖頭嘆氣，“這丫頭真是什么都想要，拿這些來做什么？”

    杜延雪眨了眨眼，“我看著三姐頭上的發(fā)飾很漂亮，我也想自己做！”

    這倒是個有動手能力的小姑娘，蕭懷素笑著對杜延玉擠了擠眼，“看來四表妹有你的潛質(zhì)，得空了你也教教她搗鼓你那些玩意。”

    “饒了我吧！”

    杜延玉立馬擺手，這差使她可不想接，又拉了蕭懷素的手悄聲說道：“就像你說過的，這些孩子一半是仙女，一半是惡魔！”說著還小心翼翼地瞥了杜延雪一眼，生怕她聽到自己說的話。

    蕭懷素不由捂唇笑了，“我說的話多了去，怎么三表姐就記住了這個？”

    姐妹幾個又笑鬧了一陣，便有丫環(huán)來尋杜延玉姐妹，說是天色不早了，王氏讓她們早些回去，別耽擱了。

    杜延玉便曖昧地對蕭懷素眨了眨眼，又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大伯母這是記著你的洞房花燭呢，我們就不打擾你了?！闭f著牽著杜延雪笑著走了。

    蕭懷素送了她們出門，轉(zhuǎn)回頭便取了本書，自己窩在床頭看了好一會兒的書，不知不覺便有些困倦的感覺。

    巧兒在一旁對著代兒使眼色，代兒卻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

    蕭懷素眼風(fēng)一掃，不由笑了，“你們倆在打什么暗語呢，有話就說。”

    代兒瞪了巧兒一眼，巧兒吐了吐舌，這才對著蕭懷素福身道：“少奶奶，奴婢在想要不要使人去前院請六爺回了？”她倒是為蕭懷素打算的，洞房這一晚新郎官可不能喝醉了，不然可是……要知道這一夜對新娘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由得他了，難得高興嘛！”

    蕭懷素笑著擺手，又吩咐代兒道：“就留案臺上的兩根龍鳳燭，這明晃晃的照得人眼花?！闭f著也擱了手中的書，揉了揉眼睛，“我睡一會兒，若是六爺回來記得叫醒我。”

    兩個丫環(huán)應(yīng)了一聲，熄滅了其他的蠟燭，這才悄悄退出了內(nèi)室。

    蕭懷素原本只想小瞇一會兒，可一沾床就睡熟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之間被唇上一陣溫?zé)峤o喚醒了，她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環(huán)顧了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寧湛正伏在身上看著她，一雙黑眸深邃如海，垂在身側(cè)的發(fā)尾還帶著幾許濕潤。

    “洗過了？”

    蕭懷素便笑了笑，伸手撫上了寧湛的臉龐，“眼下什么時辰了？”

    “子時過半了?！?/br>
    寧湛半側(cè)著身子，蕭懷素這才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又伸手撩了撩寧湛的濕發(fā)，“頭發(fā)還沒擦干，小心著涼！”說罷便披衣起身，轉(zhuǎn)去凈房拿了條棉布巾子，復(fù)又坐在床榻上給他擦著頭。

    “回來見你睡著了，也沒吵醒你，這滿身的酒汗味，我便去洗漱了，你的丫環(huán)我也遣出去了，有什么你就差我做?！?/br>
    寧湛笑著說道，間或打了個酒嗝，人卻還是清醒的，又舒服地枕在了蕭懷素的腿上，由著她給自己擦著濕發(fā)。

    蕭懷素點了點頭，手下的動作卻是沒停。

    幾個丫環(huán)沒在也好，畢竟是他們倆人的第一夜，若是有個旁人就在外間侍候著，怎么想怎么不自在，她也是會害羞的。

    蕭懷素又問起寧遠(yuǎn)，“人都走光了？公公沒有喝醉吧？”

    “都走了，再不走也沒這個道理，父親喝高了，我讓人扶著他先回去歇息了?！?/br>
    寧湛閉著眼睛答道，意態(tài)一派悠閑。

    有一陣子倆人都沒說話，屋內(nèi)靜悄悄的，蕭懷素擦干了頭發(fā)，見寧湛閉著眼睛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從枕頭下拿了根絲帶給他束上，正想將他的頭給挪開，手一碰著他的額頭，那雙緊閉的眼睛猛然睜了開來，深邃如夜空的顏色，卻又跳躍著一簇閃亮的火苗，“今日這么好的日子，我怎么會睡著？”說著大手一伸，已是扶著蕭懷素的后腦勺將她按了下來。

    兩唇相交，這份熱情便再也抵擋不住。

    “你……輕些……”

    蕭懷素用手撐著寧湛的肩膀重重地喘氣，倆人位置一個翻轉(zhuǎn)，他一下就壓了下來，這重量她嬌小的身體怎么承受得住。

    “好?！?/br>
    寧湛啞著嗓子應(yīng)了一聲，鼻尖與她貼在了一處，還輕輕逗弄了一下，喚她道：“懷素……你不知道這一天我都等了好久……”

    蕭懷素羞得撇過了頭去，只覺得臉龐發(fā)燙，整個身子火熱火熱的，她不禁有些難耐地扭動了一下，又覺得才換過的褻衣被汗水給浸濕了，熱得難受，不由伸手扯開了衣襟，似乎這樣才能讓她涼快幾分，那種無法壓抑的火從心頭躥起，都快將她給點燃了。

    “別急，這一夜還很長……”

    寧湛斜斜地勾了勾唇角，大手一攬便將蕭懷素?fù)нM(jìn)了懷里，順著那衣襟的開口吻了上去，一路向下，所過之處便將那一層層的束縛順利地解除。

    蕭懷素覺得頭更暈了，有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只能緊緊地?fù)е鴮幷浚瑢ぶ灸艿鼗貞?yīng)他，配合著他。

    鴛鴦錦被翻起一陣陣紅浪，蕭懷素輕聲地喘著氣，散開的黑發(fā)鋪滿了紅枕，她的目光有些迷離，帶著水一樣的波光側(cè)頭看向了那仍然燃燒在案臺上的龍鳳花燭。

    燭火搖曳著溫暖的橙色火花，那燈花里耀出一團(tuán)圣潔的七彩光芒，似乎還有兩個影子閃爍其中，一個是她，一個是寧湛，倆人糾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看著看著，蕭懷素便笑了起來，只覺得整個身心都被充滿了，只能隨著寧湛的動作不斷起伏著。

    “看著我，寶貝！”

    寧湛轉(zhuǎn)過了蕭懷素的頭，似乎在抗議她的不認(rèn)真，扶住她的腦袋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蕭懷素嚶嚀了幾聲，卻又在他強(qiáng)硬的占有下瞬間臣服，只能隨著他一道攀向那極樂的頂峰！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湛才放過了她，蕭懷素已經(jīng)累得趴下了，整個人側(cè)躺在了一旁，她能聽到寧湛下床的聲響，卻懶懶地不想轉(zhuǎn)身，眼睛沉沉地一閉，不一會兒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在夢里，似乎有一只大手在輕輕擦拭著她的周身，溫?zé)岬呐磷硬寥チ松砩系暮節(jié)n，又抹去了身下的泥濘濕沼，汗?jié)竦睦镆卤蝗藫Q走，一身輕爽的綢緞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滑滑的很舒服，蕭懷素不禁在夢里勾起了甜甜的笑容。

    “傻丫頭！”

    寧湛輕輕刮了刮她小巧圓潤的鼻頭，大手一攬便將蕭懷素?fù)砣肓藨阎校纸o她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這才滿足地閉上了眼。

    ＊

    第二日的認(rèn)親按例還是要舉行的，雖然寧家的親眷就只來了寧遠(yuǎn)一人，但這杯公公茶還是要喝的，余下的人也只能等回了汴京城再補(bǔ)上。

    蕭懷素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已是辰時中了，看著窗外已經(jīng)透亮的天空她暗呼一聲糟糕，趕忙坐了起來，卻見著身邊的男人仍然沉靜地閉著眼，不由俯身在他眉角印上一吻，進(jìn)而又扯了扯他的耳朵，“懶豬，快起床了！”

    “不是還早么，再睡一會兒！”

    寧湛閉著眼睛，攬了蕭懷素翻了個身，又重新將她壓倒在了床榻上。

    “別睡了，公公指不定早起了?！?/br>
    蕭懷素又推了寧湛一把，她全身正犯著酸，特別是身下更是酸痛得緊，可做人媳婦卻不能貪懶，若是今兒個第一天敬茶都遲了，指不定會留下什么壞印象。

    “昨兒個父親喝多了，只怕也不會起那么早，橫豎一杯公公茶罷了，早些晚些都沒事。”

    寧湛擺了擺手，倒是不甚在意。

    蕭懷素瞪了他一眼，做兒子與做媳婦自然不同，忙又掙扎著坐了起來，搖響了掛在床框旁的銅鈴，代兒在屋外應(yīng)了一聲，這才與巧兒一同推門進(jìn)了屋，倆人又在凈房忙活了一陣，調(diào)好了熱水，便來請蕭懷素進(jìn)去洗漱。

    等著蕭懷素梳洗穿戴一新后，寧湛也起了床，沒有人侍候自己就挑了身玄色的衣袍穿上，蕭懷素笑著上前忙他理了理衣襟，看著衣襟兩旁繡著暗紅色卷草紋，不由笑了，“平日里就穿得暗沉得緊，也就這繡花帶點喜色了?！闭f著又湊近了他，在他耳邊低語道：“其實我還是覺得你穿暗色衣服好看，新郎袍太丑了！”

    “你這丫頭，回頭我再教訓(xùn)你！”

    寧湛伸手在蕭懷素臉上摸了一把，到底沒舍得擰下去，自去凈房洗漱。

    代兒與巧兒對視一眼，倆人都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去侍候，便聽蕭懷素道：“由得他自己搗弄吧，在家里他也沒人侍候，習(xí)慣了。”

    倆人這才松了口氣，看得蕭懷素倒是一笑，這幾個丫環(huán)都還忠心，至少沒其他小心思，這點她是絕對容不下的。

    說她妒婦也好，小心眼也罷，只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個女人，這一點是絕對沒有妥協(xié)的，也許是潔癖使然。

    蕭懷素記得從前有一句經(jīng)典的臺詞：牙刷與男人不與人共用！

    她一直牢牢記在心里，如今想來很有道理。

    等著寧湛上桌時，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美食，早上的口味適宜清淡，便有小米粥、八寶粥，雞絲面做了兩碗，點心有水晶糕、蝦仁餃、雞蛋蔥油餅，小菜有紅白蘿卜絲、涼拌小黃瓜、醬牛rou絲。

    寧湛每樣都吃了些，還夸贊道：“果真是你調(diào)教出來的丫環(huán)，弄得吃食也特別好！”轉(zhuǎn)頭便對小菊道：“好生侍候著，一會兒讓你們奶奶打賞！”

    小菊福了福身，便恭敬地站在了一旁，蕭懷素便笑道：“既然要賞，院子里做事的都有賞，也圖個喜慶?！?/br>
    “你做主就是！”

    寧湛笑著點頭，也不再說話，夫妻倆一會兒便將桌上的美食吃得七七八八。

    這時才有寧家的老嬤嬤過來取元帕，蕭懷素假裝沒見著，由著代兒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帶血的帕子裝在黑匣子里，老嬤嬤看了一眼，笑嘻嘻地捧著走了。

    蕭懷素緊繃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下來，便與寧湛攜手出了門。

    “昨兒個進(jìn)來蒙著蓋頭，倒沒機(jī)會打量這里?！?/br>
    寧湛領(lǐng)著蕭懷素往外走，他們院子周圍就是一片小樹木，隔絕了人聲，倒是清幽得緊，出了院子便是青石小徑，還有一條活溪水繞著整個宅院。

    “這里是江南園林的風(fēng)格，住家是不錯，可咱們也不會在這里久待。”

    寧湛小心地扶著蕭懷素穿過假山石洞，又指了不遠(yuǎn)處那花樹叢，“這個時節(jié)月季倒是開得好，紅的白的，倒是喜人！”

    “咱們六爺竟是愛花之人，我卻是沒有想到的。”

    蕭懷素在一旁促狹地笑著，寧湛便伸出手揪了揪她的鼻頭，倆人一路走一路鬧，倒是灑下了一片片笑聲。

    橫豎宅院大，住的人也不多，沒有人挑他們的錯處。

    寧湛說得果然沒錯，當(dāng)他們趕到正堂時寧遠(yuǎn)也才剛到，就在門邊與他們碰個正著，看那模樣昨兒個真是喝高了，一雙眼睛還有些赤紅，只是衣袍周整，氣質(zhì)儒雅，看著便有幾分威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