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淡笑不語，長輩的事情她不好評說，或許當(dāng)年杜老夫人逼著曲婧做通房的事還在她心里留有印象，但那是她的親外祖母，又對她那么好，就算偶爾犯了一點錯誤也是可以原諒的，再說曲婧如今的日子已是幸福美滿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呢。

    倆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蕭懷素便見著蕭懷柔帶著幾個丫環(huán)走了過來，身后的丫環(huán)一人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

    到得近前，便聽蕭懷柔招呼道：“廚房做了雞蛋羹，還有酒釀元子呢，我瞧著不錯便讓她們裝了些過來，大家趁熱吃些?！钡故遣灰娡獾刈?，又讓丫環(huán)將食盒給擱下。

    蕭懷素今兒個著意地打量了蕭懷柔幾眼，見她眉目含笑，春風(fēng)滿面，那種從心底散發(fā)出的喜悅便從眉梢眼角流泄而出，當(dāng)真是止也止不住的，若不是已經(jīng)洞悉了她的隱秘，蕭懷素都要以為她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呢。

    被蕭懷柔這一招呼，眾人都圍了過來，丫環(huán)又搬了好幾張桌子并長條凳過來，眾人曬著暖陽，吃著甜點，倒是談笑聲一片。

    用過這些餐點之后，蕭懷素便讓他們各自玩樂，等著晚些時候再聚在一起烤全羊全兔什么的，倒是將幾個孩子給樂得，眾人也紛紛贊好便各自尋著游興的節(jié)目去了。

    蕭懷柔雖然起初看著有精神，但等著燁哥兒與淳哥兒他們?nèi)ネ鏄妨?，自個兒卻坐在蕭懷素身邊捂唇打了個呵欠，又不經(jīng)意地捋了捋頭發(fā)，蕭懷素便瞧見了她脖子上的一抹紅痕，不禁目光一黯，只道：“昨兒個大姐沒睡好？”

    蕭懷柔微微一僵，趕忙笑道：“還不是給燁哥兒鬧騰的，這孩子認(rèn)床，哄了好久才睡著?！?/br>
    “是么？”

    蕭懷素扯了扯唇角，眸中卻并無笑意，雙手合攏在了一起，只斟酌道：“大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三妹，你怎么會這么問？”

    蕭懷柔詫異得看了蕭懷素一眼，見她眸中目光坦然，又直直地望著她，顯然在等著她的答案，心頭略微一想，才道：“還能有什么打算，把燁哥兒養(yǎng)大，若是他能成才，我也能坐享清福不是？若是不能，那至多等著老爺一死，把家給分了，咱們娘倆兒另找一處地方過活?！?/br>
    林家那些嫡子嫡女可不是好惹的，若不是看在燁哥兒還小的份上，指不定要怎么與他們母子作對呢。

    蕭懷柔也想得很清楚，若是林潛站在她這一邊還能斗上一斗，關(guān)鍵是這老東西只知道自己玩樂，哪里管他們的死活，今后家產(chǎn)里能算上他們一份也就謝天謝地了。

    她如今能夠在外仗著三品夫人的尊榮四處逢源，那也是因為林潛的身份和地位，若是林潛一不在了，估計那些榮耀虛華也會就此遠(yuǎn)去。

    這樣想著，蕭懷柔不禁臉色發(fā)白，生生地打了個冷顫，明明頭上是暖陽當(dāng)空，她卻覺得腳底深寒，在蕭懷素的問話下，她竟是第一次認(rèn)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若是林潛不在了，估計蕭夫人也不會再對她事事忍讓，想著嫡母那張迎高踩底的嘴臉，蕭懷柔心里便有股說不出的厭惡，恰巧胃里一陣酸水蕩漾，她忍不住撫胸干嘔了起來。

    “大姐，你怎么了？”

    見蕭懷柔這般模樣，蕭懷素心里更是發(fā)悚，這不會是已經(jīng)……又趕忙遞了帕子過去給她擦拭，“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這便是試試蕭懷柔，看她自己知不知道。

    “不，不用，只是有點不舒服罷了?！?/br>
    蕭懷柔接過帕子沾了沾唇角，又定下心來一想，這手不自覺地?fù)嵩诹俗约旱男「股?，臉色微微一變，她這個月的月事的確已經(jīng)晚了十天，不會是……

    想起曾經(jīng)懷燁哥兒時的癥狀，蕭懷柔心下陡然一沉。

    “大姐，你跟我來！”

    蕭懷素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拉了蕭懷柔起身便往屋舍那邊走去，她原本還想緩緩兩天探探蕭懷柔究竟是個什么想法，但若是他們已經(jīng)珠胎暗結(jié)，卻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若是蕭懷柔真地顯出了肚子，又非林潛的孩子，那才是奇恥大辱，林家也容她不得！

    “三妹，你慢些！”

    蕭懷柔剛回過神來便被蕭懷素拉著往屋舍那邊走，看著平日里總是溫言細(xì)語的meimei此刻有這樣的反應(yīng)和表情，她心里本能地一悚，又有幾分心虛在里頭便由著蕭懷素將她拉走。

    身后的幾個丫環(huán)也快步跟了過來，只是見著蕭懷素一臉怒氣的模樣，到底誰也不敢來勸。

    到了最近的一間偏廳，蕭懷素誰也沒讓進(jìn)，只讓石娟與代兒守著門口，自己關(guān)上門與蕭懷柔呆在了一塊。

    “三妹，你這是怎么了？”

    蕭懷柔走得有些喘氣，此刻一邊平著心氣，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有什么話咱們不能在外面說道，你非要攥我來這？”

    “在外面說道？你有臉說嗎？”

    蕭懷素眼神發(fā)冷，頗有些失望地看向蕭懷柔，“大姐，你如今還要隱瞞嗎？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做了什么？”

    蕭懷柔唇角顫了顫，卻是緩緩轉(zhuǎn)過了身去背對著蕭懷素，強笑道：“三妹你這樣說我不明白……”

    “大姐，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蕭懷素步步緊逼，絲毫沒有打算放過蕭懷柔，若是任由她含混過去造成不可挽回的事實，那才是追悔莫及。

    “你說什么？”

    聽蕭懷素這一問，蕭懷柔猛地轉(zhuǎn)過了身來，臉色發(fā)白，整個人也有些搖搖欲墜，可是在蕭懷素逼人的視線中，她還是有些心虛地垂了目光，只一手放在小腹上，“這如今還沒有確認(rèn)，我也不一定是有了孩子……就算真有了，除了是你姐夫的還能是誰的？”說罷抬起了頭來，強作鎮(zhèn)定地看向蕭懷素。

    蕭懷素?fù)u了搖頭，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蕭懷柔還是不愿意對她坦白，不禁嘆了一口氣道：“大姐，你與林朗天是沒有將來的，難道你真的看不清嗎？”

    “你……你怎么知道的？”

    蕭懷柔一臉震驚地看向蕭懷素，腳步卻是向后跌退了幾步，只渾身顫抖著，她是想過這事或許有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一天，雖然心里存著幾分僥幸，卻沒想到竟然是被蕭懷素知道了。

    蕭懷柔略微一想又向前撲了過來，攥住了蕭懷素的手，急聲道：“三妹，這事還有誰知道？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br>
    她是很享受與林朗天在一起的感覺，卻從來沒想過要與他真正地結(jié)成夫妻，她不可能拋棄如今的身份地位與他在一起，林朗天可是什么都沒有的窮書生。

    “你放心，如今就只有我知道?！?/br>
    蕭懷素掃了蕭懷柔一眼，淡淡地抿緊了唇。

    蕭懷柔如今還知道害怕，那也是不想這事暴露于人前，想來與林朗天的感情也沒她想像中的那么深。

    聽蕭懷素這一說，蕭懷柔這才放下了心來，卻仍舊一臉尷尬地看向她，連聲解釋道：“三妹你要相信我，我與他也只是一時地逢場作戲，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絕對不會與他有什么瓜葛的。”

    “不會有瓜葛？”

    蕭懷素失笑一聲，目光緩緩下移，又落到了蕭懷柔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大姐你敢保證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嗎？”

    “這……”

    蕭懷柔遲疑了起來，只咬著唇低頭不語，她心里自然清楚，若是真有了孩子，這個孩子絕對不可能是林潛的，要知道林潛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都沒在她屋里歇過了。

    她如今雖然掛著正妻的名頭，卻是個不受寵，也許新婚時還有幾分新鮮勁在里面，但如今林潛早已經(jīng)被那些小狐貍精迷花了眼，哪里還記得她？

    而若不是看在蕭家的身份，又知道她的姐妹都嫁得不差也是一項助力的話，林潛定不會給她應(yīng)有的體面。

    若是林潛知道她與林朗天有牽連的話，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倒是次要的，只怕連她都要成了下堂婦，到時候燁哥兒怎么辦？留在那個群狼環(huán)伺的地方，他一個孩子焉還能活得出來？

    蕭懷柔越想越驚，越想越怕，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轉(zhuǎn)頭便對蕭懷素懇求道：“三妹，如今我這樣了，你一定要幫我！”

    “幫你？你做下了這等錯事，讓我怎么幫？！”

    蕭懷素有些失望地閉了閉眼，再增開時看著蕭懷柔一臉又驚又怕的模樣，又想到燁哥兒那張活潑可愛的小臉，心頭就是一軟。

    蕭懷柔犯下這種錯事真的不值得她去幫，可燁哥兒若是沒有母親在林家又該怎么活下去？

    到底是姐妹，難不成她真能眼睜睜地看著蕭懷柔去死嗎？

    “那我……”蕭懷柔咽下了個唾沫，臉上全是慌亂的表情，“若真是有了，那我打掉這個孩子，再也不與他往來，這樣行嗎三妹？”說完這話仿佛都要哭了起來。

    “打掉孩子？”

    蕭懷素心頭一默，這個時候孩子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若是不好那就是一尸兩命，若是蕭懷柔出了意外的話……

    這個小生命雖然是無辜的，可他的父母卻無法歡喜地迎接他的到來，也許不來到這個世間上也是對的，趁著他如今還沒有意識，還沒有完全地成長為一個生命體的時候。

    可這事哪里又是這么容易能夠辦到的？

    連蕭懷柔如今都不能確定她的肚子里是不是有了孩子，還要讓大夫先確診，再想個妥當(dāng)?shù)霓k法解決，這首先還是要找個信得過的大夫才行……

    “你容我再好好想想?！?/br>
    蕭懷素擺了擺手，有些頭痛地?fù)犷~。

    若是信得過的大夫，或許只有找白太醫(yī)了，他跟寧湛熟悉，又是個不多話的，醫(yī)術(shù)也讓人信得過，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見蕭懷素應(yīng)承了下來，蕭懷柔心里稍稍安定，也跟著坐在了一旁，如今靜下心來思量，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怎么能因為一時的貪歡就被林朗天給引誘了呢？

    他一個白身自然不怕什么，與他母親倆人也沒有什么家世背景，如今勉強寄住在林家的莊子上，不也靠著她偶爾的接濟(jì)才能瀟灑地過活。

    可她不一樣，她還有兒子呢，燁哥兒的前程她總要顧的，她不能拖累了兒子。

    一時之間蕭懷柔也亂了主張，只指望著蕭懷素給她想出辦法，一手又撫在了小腹上，這樣的情景真與她懷燁哥兒很相似，加上月事也遲了十天左右，保不定就是懷上了孩子。

    蕭懷柔此刻已很是后悔了，若早知道如此，她當(dāng)初為什么要去招惹林朗天？

    思慮半晌，蕭懷素才轉(zhuǎn)向蕭懷柔道：“大姐，我眼下先給京里去封信，找個可信的大夫過來，總之咱們還要在這里呆上幾天，好好想想這事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

    “那二妹他們那里……”

    蕭懷柔猶豫地問出了心底的擔(dān)憂，“你不會告訴他們吧？”

    “若是你不嫌丟人，倒是告訴他們也無妨。”

    蕭懷素冷笑一聲，蕭懷柔立馬紅了臉，只撇過了頭咬唇道：“是我一時失足走錯了路，三妹你怪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得了，你回去看著燁哥兒吧，不要那么慌張，就如平常一樣?！?/br>
    蕭懷素又對蕭懷柔囑咐了幾句，雖然杜延云他們也是可信的，但人多知道了也不是好事，她是姓蕭的，到底要顧忌著蕭家人的臉面。

    “好?！?/br>
    蕭懷柔點了點頭，又用力捏了捏臉蛋，讓臉色看起來紅潤一些，好在她剛才沒有真哭出來，不然這妝都哭花了她還怎么出去見人？

    等著蕭懷柔離開后，蕭懷素這才陷入了深思，想要不管，她又不做到，如今攤上了這等爛攤子還真是讓她頭痛。

    ☆、第【214】章 謀算

    蕭懷素立馬就給京里寫了信，當(dāng)然原因也沒有言明，只讓寧湛幫她請白太醫(yī)過來，弄得寧湛還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呢，等著手里的差使辦完，當(dāng)天夜還沒黑盡就將白太醫(yī)給擰了過來。

    等著蕭懷素見到倆人一身的風(fēng)塵，這才知道他們有多趕，忙讓丫環(huán)侍候他們梳洗更衣，又備了熱氣騰騰的面條，再并了今晚烤熟的羊rou兔rou切了絲給他們夾在白面餅里湊和著吃。

    寧湛掛心著蕭懷素，食物吃在嘴里也不覺得香了，只將她看了又看，才問道：“可是有哪里不妥，這么急得讓我?guī)е“走^來？”

    “也沒什么不妥的地方，”蕭懷素臉上微微一紅，雖然寧湛并不避諱著白太醫(yī)在旁，可那畢竟是個大活人呢，她咬了咬唇，方才道：“不是我，是大姐有些不適，我這才請白太醫(yī)過來為大姐診治的?！?/br>
    個中原由蕭懷素此時自然不好對寧湛言明。

    “原來是這樣?！?/br>
    寧湛這才放下心來，又大口喝了面湯，覺得胃里暖乎了，這rou吃在嘴里也香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傷哪里了，這才急忙地帶了小白過來，你無事就好?！闭f罷心頭的大石也跟著落了地。

    白太醫(yī)卻在一旁吃得起勁，他可從來沒有吃過這般可口的美味，不禁連連夸贊，又對蕭懷素道：“早知道郡主這有好吃的，我天天往這里跑都行！”

    “行啊，若是白太醫(yī)想要吃，我命人做了給你送去就是，哪里能勞動你天天地跑？”

    蕭懷素也笑了起來，白太醫(yī)長得清秀儒雅，為人也直率，明明是個聰明人，卻懂得內(nèi)斂含蓄，倒是半點不招人討厭。

    白太醫(yī)倒是不客氣地向蕭懷素拱了拱手，“那如此我倒要先謝謝郡主了。”

    等著寧湛與白太醫(yī)用過晚膳，蕭懷素便讓寧湛先回房休息等她，自己則帶了白太醫(yī)往她特意讓人準(zhǔn)備的廂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