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遇狄青,本想打探些事情。他怕狄青不說,這才裝神弄鬼,不想無心插柳,得知五龍的下落。他大喜之下,并沒有留意到,一旁的高墻上,正有雙眸子盯著他。

    那雙眸子如天星般的閃耀,聽到“五龍”之時(shí),也不由露出詫異之色。

    不空輕易得到五龍的下落,反倒不敢就信,忍不住問道:“五龍?jiān)趺磿?huì)在你的身上?”

    狄青道:“我撿到的?！?/br>
    不空錯(cuò)愕不已,暗想劉太后寧可與唃廝啰撕破臉皮,也不拿出五龍,顯然是把五龍看的很重。這五龍?jiān)趺从謺?huì)落在狄青的手上?正要讓狄青拿出五龍,不想狄青喃喃道:“五龍重出,淚滴不絕……”他本已迷惑,可五龍兩字,突然開啟了他混沌的意識(shí),心中痛楚,那道白影從他腦海中倏然閃現(xiàn),狄青俊臉扭曲,咬牙道:“我該走了。”

    不空一凜,從未想到有人還會(huì)在他的控制下,說出這種話來。

    長(zhǎng)吸一口氣,不空雙手扭曲結(jié)印,眼中妖異之色更濃,凝視狄青道:“你哪里也不能去。”

    狄青只感覺不空雙眸中如同千古潭水,蘊(yùn)藏著不知多少秘密。他被不空的雙眸所攝,激動(dòng)的情緒緩和下來,跟著道:“我哪里也不能去?”

    不空微喜,聲音放低,愈發(fā)的柔和道:“你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誰也不用找……”他怕遲則生變,不敢再提五龍,伸手向狄青的懷中摸去?？谥羞€喃喃道:“你誰都不用找……”

    話音未落,狄青已狂叫道:“羽裳!誰也不能阻止我去找羽裳!”話才出口,一拳擊出,正中不空的胸口。

    不空做夢(mèng)也沒有想到,迷失的狄青會(huì)突然出拳,他猝不及防,被狄青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擊在胸口。

    “砰”的聲大響,不空悶哼聲中,吐血倒飛而出。他本鋼筋鐵骨,可挨了狄青一拳,只感覺胸骨欲裂,渾身乏力。

    狄青一拳威勢(shì),竟至如斯。

    不空心中驚懼,只以為狄青故做被控,等他無防備的時(shí)候,這才反擊。一想到這里,不敢停留,身形一縱,已投入了黑暗之中。

    不空倏退,狄青所受的控制已無,腦海中轟然鳴響,身軀晃了晃,已向地上倒去。他在皇儀門前受創(chuàng),傷勢(shì)本重,全憑一股意志沖出來。剛才不空又用精神摧毀了他殘余的意志,不空一走,狄青再也支持不住,又昏了過去。

    他倒在巷中,沉沉昏去,可那臉上還鐫刻著入骨的憂傷。

    那憂傷驚嚇不去,生死不離。

    高墻上的那雙眼眸也不想有此變化,等不空一走,翻身而下,輕靈如燕,飄到了狄青的身邊。

    長(zhǎng)傘撐起,已為狄青遮擋住風(fēng)雨。

    原來方才跟在狄青身后的人,就是他!

    雨依舊下,淅淅瀝瀝,宛若情人傷心的淚。那人立在狄青身前良久,望著狄青臉上的憂傷和痛楚,雙眸中含義像天空飄著的細(xì)雨。

    細(xì)雨如織,漸漸稠密,那人伸手到了狄青胸前,只是停頓片刻,突然變了方向,搭在了狄青的肩頭。

    那人一用力,已拉起了狄青。腰身一扭,已將狄青負(fù)在背上。他戴著斗笠,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尖尖的下頜,潔白的膚色。他身著蓑衣,遮掩住周身,卻難掩纖細(xì)的腰身。

    那人比狄青要矮,但將狄青負(fù)在身上,并不吃力,甚至還行有余力的再支起了傘。

    他穿街走巷,悄然而行,并非向郭府的方向,更不是向皇宮大內(nèi)。

    前方漸有了燈光和喧嘩,如斯深夜,汴京中還有這般熱鬧的場(chǎng)所并不多。那人似乎熟知這附近的地形,身形一閃,又進(jìn)入個(gè)僻靜的巷子中。

    驀地聽到狄青說道:“你……是誰?”

    那人微驚,才待扭頭望過去,就覺得脖頸有股熱在流淌。他伸手摸去,攤開一看,見全是殷紅的血。那人眼中有些焦急,忙放下狄青道:“狄青,你……”他聲音嬌弱,竟然是個(gè)女子。

    她才一出口,就已住口,原來狄青又昏了過去。狄青雙眸緊閉,嘴角還有血流淌,那女子眼中滿是焦灼關(guān)切,不再耽誤,一把拎起了狄青,閃身入了巷子盡頭的小門。

    她一路奔行,等到了一閣樓前,稍有氣喘。

    那閣樓兩層,修竹搭建,很有風(fēng)情。閣樓旁邊也栽著修竹,雨敲竹韻,滴滴嗒嗒。

    這本是極妙的雨景,但那女子看也不看,入了閣樓后叫道:“憐兒,過來。”

    閣樓上奔下一婢女,梳著兩個(gè)小辮,大大的眼,見進(jìn)來那女子扶著狄青,失聲道:“小姐,你……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已去了斗笠,解下蓑衣,露出婀娜的身段,嬌俏的面容。

    把狄青帶到這里的女子,竟然就是竹歌樓的張妙歌!

    張妙歌纖眉蹙起,低聲道:“莫要多問,扶他上樓,帶到我的房間。”

    “上樓?到你的房間?”憐兒掩住口,有些吃驚。可見到張妙歌的急切,不敢多問,吃力地抱起狄青上了樓。

    張妙歌翻箱倒柜,不忘記說一句,“你小心些,他身上有傷。”

    憐兒氣喘吁吁的將狄青抱上樓,進(jìn)了一間房。那房間甚是素雅,玉枕碧紗帳,帳旁擺放著個(gè)銅制香爐。

    香爐中還燃著香,煙氣渺渺。那銅制香爐甚為精致,上面鏤金花紋,花紋的圖案是個(gè)飛天的仙女。仙女飄飄,看其眉目,竟和張妙歌有些仿佛。

    室中一塵不染,憐兒看看抱著的狄青,皺了下眉頭,才要將狄青放在地板上。張妙歌已上了樓,說道:“把他放在我床上?！?/br>
    “放在你床上?他像從臭水溝中撈出的一樣。”憐兒忍不住又問一句。

    張妙歌輕叱道:“你哪里這么多廢話?耳朵聾了不成?”

    憐兒神色中有些畏懼,也有些不解,但終究還是將狄青放在張妙歌的床上。張妙歌左手刀剪,右手拿著個(gè)小紅木箱子,望了昏迷的狄青半晌,終于嘆口氣道:“憐兒,你去將外邊的血跡悉數(shù)清理。記得……樓外的血跡也要除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