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兩人站在山坡上,身邊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墳堆,任大拿血氣方剛,老沙見多識廣,心里也不免有點心寒。大拿突然指著前方對老沙說:“你看那邊?!?/br> 老沙順著大拿的指向看過去,看到山坡前面有個山坳,山坳里有一個燈光,老沙心里大致想了一下,分辨出那就是守陵人的村落。這個村子比較貧窮,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了,應該不會有人點燈娛樂。所以那一個唯一的燈光,在黑暗里非常的顯眼。 老沙的眼光游移,發(fā)現和山坳隔了一座山的另一邊,黑乎乎的一大片,讓老沙產生了錯覺,感覺那片黑乎乎連綿十幾里的范圍,比夜色更黑。那就是黑林子。 老沙看了很久,對大拿說:“我早就該到高處來看看的。” “怎么啦?”大拿問。 老沙把手指指向黑林子,嘴里說:“老陰?!?/br> “什么玩意?”大拿問,“你在說什么?” 老沙把手指指向守陵人的村落:“老陽。” 大拿更加弄不明白老沙在說什么了。 “少陽?!崩仙车氖种钙似?,指向的是挨著村落的另一個方位,那個就是虎符鎮(zhèn)的所在。 然后老沙又把手指指向虎符鎮(zhèn)的另一側,“少陰。” “那不是我們鋼廠嗎?”大拿好奇的問。 “這是個地方,分別占據了四個方位,”老沙說,“這是易經上說的四象。我們老是把眼光放在鋼廠里面,現在我才看清楚了,鋼廠這個風水布局的一部分?!?/br> “老沙,你以前是給人看風水的嗎?”大拿好奇的問。 “我小時候有人老人教過一點這方面的東西,”老沙說,“你還真別說,我沒錢花的時候,還真的裝模作樣,給人看過宅子?!?/br> “你剛才說的什么老陰老陽的,到底什么情況?!?/br> “那是四象,”老沙解釋,“按照風水來說,這是一種風水的布局,分別以老陰老陽,少陰少陽來作為風水的兩耳和上下,這種風水,叫做簋心風水陵,這種風水是吃人的,不然很快就會破敗。” 老沙說到這里,大拿心里在發(fā)毛,黑林子經常有人失蹤,虎符鎮(zhèn)附近的修橋死了洪兵,虎符鎮(zhèn)里冬生家在出事,現在只有村子里不知道情況,但是不知道不等于沒有,只是村子里的人都太詭異,也不大和人打交道,發(fā)生什么外人也不知道而已。 大拿想到這里,突然把腦袋一拍,“你的意思是,那個兔子頭的人,很可能跑到村子里去了?!?/br> “至少有關。”老沙說。 “那他為什么要先跑到墳地里來。” “鋼廠里出事,冬生出事,都和那個兔子怪人有關?!崩仙痴f,“黑林子里的事情,我們都親身遇到了,你難道不覺得這么短的時間里,同時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你剛才說的簋心風水陵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大拿問老沙,“吃人的風水?” “是的,吃人的風水。”老沙回答,“簋是古代的一種容器。圓形的,兩邊有耳,用在風水上為了聚集水,接引四方的水流進來。水在五行里屬陰。所以簋心風水陵一般都是利用水來鎮(zhèn)邪的。” “可是我們這里那里有什么河流啊?!贝竽幂p松的說,但是隨即他就愣住了。 “蓄水池,”老沙看著大拿說,“這個風水陵斷斷續(xù)續(xù)修了七八百年,修到上世紀六十年代,還沒停止?!?/br> “看來我們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贝竽谜f,“劉所長這么看不起我,我就非得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讓他瞧瞧。” 兩人順著山坡的另一邊下山,往守陵人的村子里走去,就在即將走到村子邊緣的時候,兩人聽到身后一聲長長的鳴笛聲。老沙和大拿飛快的閃開,一輛巨大的土方車從道路中間飛奔而過,開往村落。 “想撞死人啊?!贝竽萌滩蛔∑瓶诖罅R。 “那車上根本沒司機,”老沙說,“你沒看見嗎?” “可是有人按喇叭?。 ?/br> “按喇叭的不見得就是司機。”老沙陰測測的說。 “這車我見過……這車我見過!”被老沙一說,大拿猛得記起了什么,“快,跟上去看看,今天晚上的事情弄得我頭大,我非得搞明白一件,不然我腦袋要變成漿糊!” “追不上了?!崩仙硰母咛幩は碌膫麪縿恿岁P節(jié),疼得直咬牙,一路走來,他都是硬撐。 “到底是人還是啥,一定得弄明白!”大拿魔怔了似的,朝土方車去的方向飛跑。 老沙心里頭暗罵,怎么就遇到這么傻,沒有駕駛員的車輛,都是送死人魂魄的。 老沙是知道的,這個守陵人的村子,白天來都很邪門,現在是凌晨三四點鐘,正是天亮前最為黑暗的時刻,老話講,這種時候,連天都閉了眼睛,更容易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更何況他們之前來,已經觸怒村里的人。 但現在再說這些,根本沒用,大拿追著土方車,進了村子。 老沙這時候,其實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大拿的在山坡墳地上的一句言辭:看來我們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 這句話,老沙當時聽了,沒有多大的感覺,現在回味,才意識到問題。 按理來說,大拿一直都不知道風水陵的存在,到了山坡,才聽他說起。那么,這個山村里面居住的是守陵人,大拿是怎么知道的? 老沙逐漸意識到,大拿知道的事情,也許并不像他認為的那么少。 老沙一路揣測,進了村子。 村子內十分安靜,是那種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的安靜,老沙只聽到自己走動時,腳步傳出的聲音。 他一開始覺得是有人在附近,但很快就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腳步聲。 這種聲音,在他做保安的時候,常常遇到。因為他經常會一個人巡邏一棟樓,這種聲音,并不陌生。 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這種腳步聲,其實是一種回音,只可能出現回廊,而不可能出現在這么寬闊的空地上。 老沙突然看到空地里出現兩點紅光,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猛退一步,因為這兩點紅光,跟那個兔子人的眼睛太像了。 “老沙,快過來?!贝竽脡旱煤艿偷穆曇簦瑥暮诎道飩鞒?,方向正好是那兩點紅光的方向??墒抢仙晨催^去的時候,兩點紅光卻沒了。難道真是什么眼睛,現在閉上了。 老沙拿著手電照過去,才發(fā)現,那竟然是一輛土方車,應該就是剛才差點撞到大拿和他的那輛。 土方車安靜的停在空地里,紅色的尾燈突然又亮起來,在一閃一閃,乍一眼看去,的確像兩只眼。 老沙吐了口氣,暗想自己是快嚇破膽,不比以前能沉住氣,既然是大拿,也就沒什么好怕,老沙自我安慰,朝那輛土方車走去。 老沙跑得很快,大拿在叫他,顯然是有了什么發(fā)現。 那輛土方車離老沙有點遠,老沙估算了下,應該是五百米開外,極短的時間內,老沙就跑到了土方車面前。 “大拿?”老沙壓低聲音喊,手電光四處照了照。他心里開始發(fā)毛,背上浮起淺淺的汗。 因為大拿不在土方車附近,而周圍,又沒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是足球場一般的空地,要是有人,一定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 老沙左右打量了下,發(fā)現土方車一側的玻璃窗搖下來沒關,從里面?zhèn)鞒鲚p微的聲音。 是錄音機放出的聲音沒錯,但聲音的內容,卻不是普通的歌曲,而是哀樂! 老沙聽了兩句,喉頭就開始發(fā)酸,不停的吞咽口水,緊接著,他聽到土方車的車斗里,傳出一聲敲擊車斗壁的聲響。 老沙猛得扭頭,就看到車斗下面的縫隙處,流出褐紅的血。 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泥土里。 老沙可以確定,這輛土方車裝滿了泥土廢渣,但在敲擊車斗的,應該是個活物。這么多的泥土廢渣壓在身上,等同于活埋,誰還能動? 土葬? 老沙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心想這難道又是祭祀者的所為? 正這么想著,車斗里敲擊得越來越響,然后就是悉悉索索泥土被扒動的聲音,兩種聲音此起彼伏。 老沙一步步的朝后退去,他已經猜測到了,在這個車斗里,有什么東西正要爬出來。 車斗上面的翻蓋哐當一響,一截直徑將近一米,高度超過兩米的水泥柱子,落在了老沙面前,它的外部剖面刀削似的平整,不少砂礫都被切破,就像是有人將這水泥柱子,從什么地方給切下,然后弄到了這里。 老沙雙眼瞬間瞪大,連退后的力氣也沒有,他再明白不過,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水泥柱子的出現后,車斗里卻沒有停止出聲,一個黑漆漆的棺材,也從車斗里的泥土廢渣里鉆出來,好似有人抬著,落在老沙的面前。 棺材站立著,大頭在上,小頭在下。 老沙忍不住想象,里面要是有尸體的話,這時候,就正跟他面對面的站著,也許,正和他四目相望! 老沙放棄想跑的念頭,他很清楚,土葬死的人,不可能只有兩位,應該還有第三位! 他站立的地方,地下傳出sao動,兩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腳踝,拼命的將他往下拖動。 老沙的心里頓時徹骨心寒,棺材是閉合的,但是有雙手正在從地下伸出來拉自己,老沙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在地面上抓住自己的那雙手突然松開,然后一個人猛地竄到了高處,在自己面前頭頂的地方不停掙扎。 “又是你這個王八蛋嚇唬我們!”原來是大拿一把將那個侏儒給舉了起來,然后又狠狠的摔倒地上。大拿又一步向前,用腳把那個侏儒的大腿給死死踩住。侏儒在地上不停的呼叫。 老沙對著侏儒問:“是你在開車嗎?你弄這個柱子和棺材來干什么!” 侏儒還是不停的呼叫,根本不理會老沙的提問。 在車尾燈一明一暗的閃爍中,老沙看到黑暗中慢慢圍過來了一群人影,腳步非常的輕,但是速度并不慢。其中一個人個子高高的,帶著一個面具,他走到大拿和老沙面前,把面具摘下——這個守陵人村落的族長,他們已經打過一次交道了,但是這次,族長臉色更加不好看,其他的村民也是臉色僵硬。 現在不可能指望劉所長從天而降來給他們解圍了。 族長緩步走到大拿面前,眼睛死死的盯著大拿,大拿身體開始不受自己的指揮,踩著侏儒的腿,一點點抬起來,老沙聽見大拿髖關節(jié)在咔咔的作響,這是骨節(jié)在扭曲??磥泶竽米陨淼牧α吭谄疵目咕?,但是仍然架不住這個族長無形的控制。 大拿的腳剛剛抬起一點,侏儒就從地上竄開,跑到村民中去了。 現在老沙和大拿身體轉向村民,背后還有兩個棺材。前后都難受得很。 但是族長卻似乎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轉身走了,老沙和大拿正在疑惑,發(fā)現自己身體竟然在移動,而且緊緊跟著族長。老沙低頭看去,發(fā)現自己的雙腿在一前一后的邁動,可是自己根本就沒有走路的意圖啊。 這個族長的確是太不簡單了。 老沙連忙扭頭,看見其他的村民分別扛起了兩個棺材,走在自己和大拿的身后。 “你要把我們弄到什么地方去?”大拿對著族長的背影大喊。 可是族長并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的走著。老沙這時候看清楚了,族長要走的方向,就是前方的一個房屋,那個房屋亮著一盞明亮的燈光,就是他們剛才在山坡墳地上看見的村子里的光亮。 族長步伐穩(wěn)定,帶著包括老沙和大拿的所有人,走到了這個房屋跟前。老沙看著這個房屋,房屋全部是石頭砌成的,而且年代久遠,不過看不出來任何風水上的怪異。只是在石屋頂上點著一個五百瓦的燈泡,由于村子的電力不足,燈泡的光線泛出一種暗紅色,說不出的詭異。 族長略微停頓一下,走進石屋,老沙和大拿也控制不住的走了進去。進入到石屋之后,老沙才發(fā)現,石屋的內部比從外面看起來,要寬敞很多。內部也沒有太多的布置,就是盡頭有兩層木案桌,上面擺滿了靈牌,每個靈牌跟前都點著蠟燭。 一個棺材放在石屋的中央。而且身后進入的村民,把兩個棺材也放到這個棺材旁邊。 這個時候,老沙突然看見,腳邊還躺著一個人,不對,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一具尸體,因為尸體上面蓋了一張白布。 老沙和大拿的上半身還能自行控制,兩人對望一眼,不明白等待他們的是什么樣古怪的事情。 “等下,我必須要弄明白一些疑惑?!蔽易⒁獾嚼仙吃谥v述的時候,把那個水泥柱子替換成了一具棺材,看他似乎沒意識到,我忍不住打斷了,因為這樣下去,我擔心自己會混淆掉。 老沙抬了抬眼,示意我問。 “在宜昌的鄉(xiāng)下,還實行土葬出殯的時候,一個普通的棺材,一般都需要八到十六個喪夫來抬,并不是能輕輕松松就能抬起來的,而且忌諱很多……”說到這里,我停下觀察老沙,他并沒有反對,我就繼續(xù)往下說,“這些人完全不可能是人隨隨便便就能背起來,甚至走那么遠的距離,進入到靈堂里去。還有,你說的那個水泥柱子是什么情況?” “你忘記了,有個叫洪兵的人,在修橋的時候,被混凝土灌澆到了柱子里嗎?”老沙看著我說。 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被澆灌在橋墩里的洪兵,這個村子的守陵人,把橋梁建筑內的人,也給弄了出來,估計是用了一種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辦法! 但我疑惑的是,守陵人的村子里,不止有人背得動棺材,竟然有人能把那個長方體的水泥柱子背起來! 這在親身經歷的范疇里,是個硬傷,說出來,沒有人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