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第15章 欺負(fù)我的人 周浩天還沒亮就帶著人上山了,花費了將近六小時后,到山坳學(xué)校已是十一點。秦曉彤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沒再進(jìn)教室,跟陸澤說了一聲后到廚房做飯去了。 陸澤解決了一直記在心里的事,這才開始關(guān)注別的,比如說之前想過,要從周浩手里把他的手機(jī)搶下來的事。 “周助理,你的手機(jī)借看一下?!标憹勺叩街芎聘靶ξ?。 周浩見他笑得不懷好意,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道:“陸少,山里沒信號啊,我就沒帶手機(jī)?!鼻鞍刖涞故钦娴?,后半句自然是胡扯,他才剛拿手機(jī)拍了段視頻呢。 陸澤沒看到周浩之前拍視頻的事,聞言頓感失落。小學(xué)一年級的課程太簡單,有經(jīng)驗了以后備課很快就能備好,剩下的時間他沒事做,多無聊啊。 他只好退了一步:“那你給我弄臺筆記本來,里面要裝滿電影電視劇的?!?/br> 周浩想,如果他答應(yīng)了陸少,那老爺子特意把陸少丟到深山老林里的意義何在? 他咳了一聲道:“陸少,你這里又沒插座,電腦沒用幾小時就沒電了?!?/br> “那就給我弄臺平板,再配上百八十個充滿電的移動電源,那就足夠我用一個月了。”陸澤還不放棄,剛說完他就覺得他這主意簡直太棒了。 周浩溫和地看著陸澤:“陸少,我跟你說實話了吧。老爺子說了,除了支教,你在山里別想干別的事。” “爺爺也太狠了!”陸澤氣得都快跳起來了,“這一個月來,我教得很認(rèn)真的,不信你問他們!爺爺就不能稍微獎勵我一下嗎?” 周浩道:“老爺子有他的打算,我也只是個執(zhí)行者而已。陸少,你就別為難我了?!?/br> 陸澤氣憤不已,卻毫無辦法。周浩是他爺爺?shù)闹恚钍芩麪敔數(shù)男湃?,連他爸媽都調(diào)動不了,更何況是他了。 “陸少,那個女孩也是來上學(xué)的?”周浩看了廚房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陸澤正郁悶?zāi)?,也懶得多說,只道:“不是,她是我請來做飯的?!?/br> 他頓了頓,又朝周浩死皮賴臉地笑道:“周助理,真不能通融一下?你別告訴我爺爺,他又不會知道的。我在山上,什么都沒得看,無聊死了啊。” “真的不行,陸少,你就別讓我難做了?!敝芎葡肓讼氲?,“不然這樣,我下回來,給你帶些書?!?/br> 陸澤想有書看總比沒有好,泄氣地點頭。 “陸少,那你先去上課吧,我看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呢?!敝芎频?。 “你這就走了?” “當(dāng)然不,我總得蹭個午飯再走?!敝芎菩Φ馈?/br> 陸澤轉(zhuǎn)身要走:“那我去跟三丫說說多煮點?!?/br> 周浩一把拉住了他,對他笑道:“陸少,我去說就行了,你就去上課吧。” 陸澤沒反對,快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突然回頭,嚴(yán)肅地對周浩說:“周助理,說歸說,你可不能欺負(fù)她?!?/br> “我當(dāng)然不會。”周浩笑著回道,等陸澤放心地進(jìn)了教室,他收起臉上的笑,目光幽深地望向廚房,幾秒后邁步走了過去。 周浩走進(jìn)廚房的時候,秦曉彤正在生火。早上她來之后已經(jīng)先做好了準(zhǔn)備,米都洗好浸在鐵罐中了,泡了一上午后中午再煮,更容易熟一些。 見周浩走進(jìn)來,秦曉彤站了起來,擦了擦手,對他笑了笑:“你好。” “我聽陸……你們陸老師說,你叫三丫,是嗎?”周浩笑容親切地問道。 秦曉彤點點頭。 “我姓周,你叫我周助理就可以了?!敝芎瓶戳搜b米的鐵罐一眼,禮貌地說:“我想午后再走,不知道方不方便添我一碗飯?” “嗯,飯有得多。”秦曉彤拘謹(jǐn)?shù)卣f道,“只要您不嫌棄飯菜簡陋?!?/br> “當(dāng)然不會,我是有口飯吃就可以了的那種人?!敝芎莆⑿Φ馈?/br> 秦曉彤彎了彎嘴角,低頭繼續(xù)準(zhǔn)備午飯。米的話還有的多,不過今天她本就多放了一些,最多晚上陸澤少吃點,完全夠勻出周助理的一碗飯來。這位周助理比陸澤厲害,秦曉彤看得出來,所以在他面前,她沒敢像在陸澤面前那樣“放肆”,她小小的不妥很可能就會讓他起疑。保險起見,她故意盡量少說話。 秦曉彤忙碌的時候,周浩自然插不上手,但他也沒有離去的意思,站了會兒,他突然開了口:“三丫,你幫學(xué)校做飯,陸老師給你多少錢一個月?” 秦曉彤并沒有抬頭,聲音悶悶的:“陸老師說給我一千元一月。” 周浩沉默了片刻,笑道:“三丫,是這樣的。陸老師他從小被家人保護(hù)得太好,有點不太清楚普通物價水平。按照這邊的物價,你這類工種一個月的工資應(yīng)該是三四百左右。” 周助理的話,秦曉彤明白。按照她了解的這邊的物價水平,周助理其實還說多了,她就燒頓午飯,一個月給個一百頂天了。 她低頭數(shù)出五百,遞還給周浩:“周助理,上回陸老師先給了我七十八元,你看我還你五百可以嗎?” 周助理并沒收下,只道:“你先留著吧,就當(dāng)是下個月的工資?!边@樣他下個月連一分錢現(xiàn)金都不帶上山了。 秦曉彤正要收回這些錢,廚房門口冷不丁地響起個硬邦邦的聲音:“周助理,你果然在欺負(fù)三丫!” 來人正是回去上課后卻怎么都不放心,最終還是跑了過來的陸澤。他一來就看到秦曉彤手拿錢給周浩的動作,瞬間就認(rèn)定是周浩在欺負(fù)善良、淳樸、可愛又老實的三丫,讓她把錢都還他。他想,三丫可是在他手底下干活的人,怎么能被外人欺負(fù)了呢?她什么都不懂,就算被欺負(fù)了也不自知,他得護(hù)著她! 周浩轉(zhuǎn)頭看到陸澤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誤會了,忙解釋道:“陸少,你看到的并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剛說讓三丫把錢收回去?!?/br> 陸澤橫插在周浩和秦曉彤之間,聞言轉(zhuǎn)頭看向秦曉彤問道:“三丫,他說的是真的?” “是的,陸老師。”秦曉彤點頭。 陸澤斜看了周浩一眼,又專注地看著秦曉彤,語重心長地說:“三丫,你別怕,有陸老師替你做主。你說實話,是不是他要把我給你的錢搶回去?” “陸老師,真的不是?!鼻貢酝X得陸澤是不是把他自己當(dāng)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不然怎么非要把周助理定位在欺負(fù)小姑娘的壞蛋上呢? 陸澤不信:“那你剛才給他錢的動作是怎么回事?” 秦曉彤沒有回答,視線越過他落在周助理身上。這事還是要周助理自己解釋才妥當(dāng)。 陸澤頓時就急了,轉(zhuǎn)頭瞪著周浩:“周助理,你到底對三丫說了什么,她那么怕你?” 周浩覺得自己有點冤,陸少沒來之前,他和三丫的交談,不管過程還是結(jié)果,都十分愉快,陸少一來,他就變成十惡不赦的惡棍了。 好在周浩也沒打算撒謊,實話實說道:“陸少,你不了解這個地方的物價,一個月三四百是比較合適的價錢?!?/br> “才三四百?”陸澤道,“連雙襪子都買不到!”之前他還覺得一個月一千少了點呢,不過他的錢都被限制了,從周助理這里又借不到多少錢,他才故意往少了說的。 “陸少,這里的生活,跟你從前的生活并不一樣?!敝芎频?,“山里的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能只有兩三千,連你一頓飯錢都不夠?!?/br> 陸澤知道山里窮,但也只是個概念罷了,具體有多窮,他卻沒什么切實體會。周浩的話讓他如同醍醐灌頂,他萬萬沒想到山里這些人家的年收入會那么少。他從前一天花的錢都不止這點了。 他還是有點不信,轉(zhuǎn)頭問秦曉彤:“三丫,他說的都是真的?” 秦曉彤點頭:“是的,陸老師。我家一年賣煙葉的收入只有兩千多。”她看得出周助理也有點拿陸澤沒轍,她不想讓他為難,便接著道:“陸老師,我只是來做頓午飯而已,一個月三四百已經(jīng)很多了?!?/br> “那怎么行?”陸澤眉頭一挑,“我陸澤說話必須算話,說好一千就是一千,一分錢都不能少你的!” “陸老師,真的不用那么多?!鼻貢酝?。 見秦曉彤這小姑娘還挺懂事,周浩心下滿意,這樣陸澤這邊的問題就好解決了。他露出了職業(yè)性的笑容,語氣溫和卻毫無商量的余地:“陸少,我這邊一個月只能出四百,你要是想多給,就請自己想辦法賺錢吧。不過,老爺子也說了,你不能出山?!?/br> 陸澤頓時泄氣了。他在山里,跟外界的交流都斷了,連下山的路都摸不出去,還能怎么賺錢? 雖說周浩降了秦曉彤的工資,不過她并不討厭他,他按照本地物價水平付給她工資本就沒錯。今天的接觸,讓她暗暗覺得他似乎是個可靠的人。她可以把石秀秀和丁柔的事告訴他,請他幫忙報警或者找她們的家人,而為了掩護(hù)自己,她可以請他專門去村子里一趟,這樣將來出了事,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只會以為周助理來村里時接受了石秀秀和丁柔的求救。 這一個月來,已經(jīng)等了半年的丁柔倒是沉得住氣,但石秀秀就不行了,總是找機(jī)會問她情況怎么樣了,她有沒有聯(lián)系過那個電話。秦曉彤只能實話實說,她也出不了山,還在找機(jī)會。石秀秀著急,她也著急,但這事不謹(jǐn)慎不行。 “周先生!”外頭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秦曉彤想了會兒才聽出,那是村長。 聽到秦國慶的聲音,周浩眉頭微挑,走出廚房跟對方寒暄去了。 秦曉彤看著周浩與村長熱絡(luò)的模樣,剛剛起的心思又壓了回去。他們的關(guān)系看上去很不錯,周助理會為了兩個不相干的女孩得罪村里人么?如此一來,想必陸澤也不可能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了。 她不敢冒險。 大概是自己窩囊的樣子被別人看到了很不好意思,陸澤沒有看秦曉彤的眼睛,視線落在地上,別扭地說:“三丫,你等著,等我從山里出去了,一定給你把錢補(bǔ)上!” “謝謝你,陸老師。”秦曉彤回神笑道。她并沒有把陸澤的話太當(dāng)一回事,他出去的時候也就是他爺爺覺得滿意的時候,那時候他回到繁華城鎮(zhèn),重新回到當(dāng)初有錢有閑的富裕日子,怎么還可能記得山里的這些孩子呢?記得她呢? 第16章 不行也得行 周浩帶來的幾個挑夫都自備了干糧,而村長秦國慶邀請周浩跟他回去吃飯卻被周浩有禮地拒絕后就先回去了,因此午飯時也就多了周浩一個人。用著破舊的碗筷,吃著簡陋得不行的飯菜,周浩卻跟大家一樣圍著桌子,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嫌棄的模樣。 因為周浩這個陌生人的在場,原本在這一個月里跟陸澤混熟后已經(jīng)能愉快交談的孩子們都很沉默。秦曉彤雖覺得少跟周浩搭話為妙,但誰也不說話顯得太怪,所以在思考過后,她并沒有問周浩,而是故意問陸澤道:“陸老師,我聽說城里每個人都有手機(jī),你為什么沒有呢?” 此刻秦曉彤有個想法。為了解救石秀秀和丁柔,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跟外界聯(lián)系上,只要有一個手機(jī),一切就都解決了。可陸澤算是被“流放”到這里的,并沒帶手機(jī),那么就只能從周浩身上打主意了。她不能對周浩直說石秀秀她們的事,但她可以嘗試從周浩身上偷拿到手機(jī),打了電話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那么不但能幫到石秀秀兩人,還不會暴露她自己。 “這破地方連個信號都沒有,要手機(jī)有什么用?”陸澤撇了撇嘴。 周浩是陸澤跟外界的唯一聯(lián)系,而剛才周浩卻拒絕了他的那些要求,陸澤難免因此心情郁悶,說起話來也就沒那么注意了。而聽到陸澤用“破地方”來形容自己的家鄉(xiāng),孩子們紛紛看向他,眼里有些受傷的情緒。 但陸澤還沉浸在自己的郁悶之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語傷害了孩子們幼小的心靈。 周浩看了陸澤一眼,嘴角勾著抹弧度,并未提醒他。 秦曉彤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垂下頭并沒有說話。聽到陸澤的回答,她難掩失望。山里沒有信號,有手機(jī)也沒用,這條路又?jǐn)嗔?,她還是得想辦法去鄉(xiāng)里。 周浩吃過午飯之后就帶著挑夫離開了,他還得走六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dá)鄉(xiāng)里。 等周浩一走,秦曉彤就對陸澤說:“陸老師,你爺爺對你好狠啊,都不讓你出山?!?/br> 陸澤在孩子們面前的時候,一向都注意保持著他的老師形象,聞言咳了一聲道:“是啊?!比缓缶筒豢隙嗾f了。 秦曉彤只好再問:“那陸老師,你還記得出山的路嗎?”如果陸澤能記住下山的路,那么她或許可以從他這里得到路線圖,找機(jī)會下山。 陸澤剛想說我當(dāng)然記得,可對上秦曉彤的雙眼,再想起當(dāng)他想要在她面前裝蒜卻總是被戳穿的經(jīng)歷,他就蔫了,只好老實說:“不記得了?!彼M(jìn)山的時候,前半段極度不情愿,光顧著跟周浩斗智斗勇了,哪里記得路怎么走?后半段他就累成狗,連路都快看不清了,更不用說記路了。 又一條路斷了,秦曉彤有些失落,接下來的整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而其余孩子們,因為陸澤的那句話,也是一點都不配合。陸澤直到快下課了,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你們怎么都沒精神?餓了嗎?”放學(xué)前,陸澤站在講臺旁疑惑道。 孩子們都低著頭,沒人理他。 陸澤的視線在教室里繞了一圈,沒人跟他有視線交流,更沒個人給他點暗示。平常這些孩子對于學(xué)習(xí)可是非常熱情的,他在上面提問,下面就回答得熱鬧,可今天下午,他們都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不論他問什么,他們都沒做聲。 “你們到底怎么了?”陸澤疑惑不解地又問了一遍,他下意識地去看秦曉彤,想從她那兒得到點暗示,但她也低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似乎沒聽到他在說什么。 陸澤還想再說兩句,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的傻根開口了:“陸老師,你是不是討厭我們?” “什么?你怎么這么說?”陸澤被傻根問懵了。 傻根沒看他,低頭一下一下地玩著自己的手指,聲音低低的:“陸老師,你是不是很不愿意教我們?” 傻根的話也是所有孩子們的心聲。在他們跟陸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他們就已經(jīng)看出來,陸老師并非自愿留下,只是能讀書的喜悅蓋過了一開始的猜想,而之后陸澤的表現(xiàn),也讓他們放了心。可今天陸澤的那句話,卻勾起了他們埋藏心底的疑惑和擔(dān)憂。 看到傻根低頭不開心的模樣,陸澤想說當(dāng)然不是,他很愿意教他們,他覺得教他們讀書很開心,很有意義,比他曾經(jīng)做過的任何事都有趣。但他卻說不出口,他覺得這些話太矯情,實在羞于啟齒。 “陸老師,你是不是……是不是很快就會離開,不要我們?”傻根低著頭,聲音都有些哽咽了。讀書的機(jī)會千載難逢,而陸老師又是這么親切,對他們那么好,雖然才一個月,傻根已經(jīng)舍不得陸澤了。他雖老實,卻也不傻,隱約明白陸澤隨時可能離開。 一連三個問題問得陸澤不知所措。他看向其他孩子,他們都抬頭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