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第五十九章 不堪回首 黨光輝終于從廣州回來了,在沈華珠已收滿第兩百零六封信的時候。 她記得那天他穿了一身西裝,梳著三七分的油頭,手里卻拎了一袋和他打扮不符的糖炒栗子,見她從單位樓里出來,有些緊張地把栗子遞給她,說是剛炒出來的,等涼一涼再吃。 沈華珠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收到他的信了,她很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故意沒告訴她他要回來了,想給她驚喜,可她不喜歡這樣。如果所謂的驚喜要建立在一段時間的擔驚受怕上,那還算什么驚喜。 所以對于他用栗子示好,沈華珠并不買賬,不能就這么放過他。 黨光輝再傻也知道她在生氣,但信里的豪言壯語回到現(xiàn)實就變成了禿嚕嘴,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耷拉著腦袋跟在她身后,她去哪兒就跟著去哪兒。 沈華珠覺得他這行徑有點像無賴,跟著她趕也趕不走,也不說話,她都搞不懂他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受不了先停了下來,問他是不是打算跟著她回家。黨光輝被她問得老臉一紅,忙不迭擺擺手,說他只是想送送她。 沈華珠頗為無奈,將他領進了一家茶館,打算坐下來好好談談。 茶館大堂人來人往有些嘈雜,沈華珠要了個包間,黨光輝想挨著她坐,但暫時還沒那膽子,老老實實坐在了她對面。 問他什么時候到北京的,他說早上五點多到的,先找了個賓館臨時住了下來,這兩天再找個落腳地,準備在北京扎根了。 問他在北京打算以什么營生,他說回廣州又倒了幾筆小生意,攢了一些錢,他想在北京弄個門面賣服裝,從廣州那邊進貨。 他的回答和沈華珠所想的相差不大,沒有關系門路,他不可能進國營單位,除了打打雜,最有可能的就是當個體戶了。她自己倒覺得這樣還不錯,畢竟也能糊口飯吃,但一想到她母親,她心就涼了,在母親眼里,這個體戶不是擺地攤兒的就是投機倒把的二道販子,就跟以前在天橋賣藝的沒什么區(qū)別。 黨光輝見她沉默,以為她對自己的計劃不滿意,頓時有些無措,試探地問說如果她不喜歡,他可以去看看廠里有沒有招工的,就不知道招不招外地的。 沈華珠不是打擊他,國營廠擠破腦袋等著進去的人排隊都到八達嶺了,就是招工也輪不著他。 黨光輝聽了很是懊惱,那怎么辦? 沈華珠一狠心,索性和他挑明了,就算他有那個運氣能被招進廠里,那也不過只是個普通工人,她父母是不可能看得上的。所以不管個體戶還是進廠子,對她父母來說都一樣,想娶她,兩個字,沒門。 黨光輝聽了瞠目結(jié)舌,當下被打擊得不行,雖然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但沈華珠就這么直白地告訴他,他感覺心像被石碾子碾過一般,瞬間成了碎渣。她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接受他嗎?這就是她一直不給他回信的原因? 沈華珠看他那頹喪樣兒著實有些可憐,但這些話她必須先告訴他,如果他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那她就當過去這兩年全喂狗了,也不會跟他說,她一直都在等他。 連喝了三碗大麥茶,黨光輝似乎重新獲得了力量,他堅定地對她說,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會努力讓她幸福,努力讓她的父母接受他,他沒有父母,他會把她的父母當作自己的親身父母去孝順。 好話誰都會說,沈華珠故意刁難,她憑什么相信他。 黨光輝把手伸進西裝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本存折遞到她面前。 沈華珠疑惑地打開一看,這本折子居然是今天剛辦的,戶名是她的名字,賬面余額寫著十萬,后面蓋著名為何彩鳳的章,應該是銀行職員的名字。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數(shù)了幾遍后面的零數(shù),確定的確是十萬塊。 那時銀行沒有通存通兌,存折本子存入支出都是手寫,黨光輝說這是他這兩年掙的,坐火車的時候怕被偷被搶,便打扮得像逃荒的,一路也沒敢合眼,到了 北京換了身衣服才去銀行存的錢。 他自己還留了點錢打算開店用,以后賺的錢還都歸她,只要給他留點飯錢就行。這本子里的錢不是聘禮,只是他想給她看到他最大的誠意。 沈華珠覺得手里這本存折很燙手,她還是不敢相信他就這么輕易地將全副身家都給了她,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銀行沒有電腦,開戶也不需要身份證,報個名字就可以了,取錢只認這一本存折,也就是說存折在誰手上,錢就是誰的。 她的工資不過才漲到一百多,這年頭誰家出個萬元戶都是了不得的事,廣州的錢真這么好賺嗎? 沈華珠實在沒法收下這錢,一來他的辛苦血汗錢她承受不起,二來這錢的來路…… 黨光輝難得猜到了她的想法,雖然能夠理解,但還是感覺有點受傷。他說錢很干凈,她不用擔心。 沈華珠覺得自己懷疑他的品行有些過分了,她向他道歉,但錢她萬不能收下,不屬于她的東西她不會要的。 黨光輝突然有些激動,抄起存折本似乎想撕了,沈華珠急忙攔住他,他瘋了是不是啊? 他是瘋了,他在外面這兩年不管吃多少苦,就想多掙點錢好回來找她,他的錢全是為她掙的,她怎么能不要?! 說著說著眼前的這個大男人就哭了,眼淚鼻涕一把,活像她把他拋棄了一般,沈華珠既心疼又有些想笑,男兒有淚不輕彈,怎么說哭就哭了呢?幸好她要了包間,不然他這會兒丟人丟大發(fā)了。 沈華珠拿出帕子幫他擦了擦,無可奈何地說存折她先替他保管,他要是需要用錢隨時來找她。 黨光輝也意識到自己個大男人哭得這么慘很沒面子,便朝她一吼,說都說是給她的,什么替他保管不保管的,她自己保管好就行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用不著省著。 沈華珠也不跟他犟,他說他的,她怎么做事她的事。 黨光輝見她把存折收起來了,這才放了心,同時無賴地認為她這樣就算接受他了,答應跟他在一起了。也不問問對方,就傻不愣登一直說真好,真好。 雖然信里他都稱呼她華珠,但卻從沒當面這么叫過。他試著喊了一聲,見沈華珠沒反對,頓時信心大增,第二次再喊就順口多了。 他問她這兩年為什么從不給他回信,沈華珠裝作很訝異說自己一封信都沒收到過,他什么時候給她寫信了? 黨光輝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自己寫了那么多信她居然一封沒收到?他也沒收到過退信,信不翼而飛了,這也太荒唐了。他不甘心地問她是不是騙他的,她一臉迷茫地說真的,還問他信里都寫什么了。 黨光輝沮喪極了,信里寫的內(nèi)容太多太多了,那些話也許這輩子他都說不出口,可這些她都不知道。 直到沈華珠忍不住笑了,他才知道她是在逗他,可想到自己信里那些rou麻的話她都看過了,又覺得很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說了句,華珠,你變壞了。 黨光輝跑了幾天終于尋了一處合適的地方租了間門面,又在附近的四合院租了間房,這兩個地方離中芭大院都不遠,幾站公交就到。 至此,黨光輝算正式在北京落腳了,而他和沈華珠的感情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發(fā)展了起來。日子平淡如水,她有時去外地演出,他有時也要跑廣州進貨,見面的時間并不多,但卻心卻很踏實。 她第一次帶他去她家見父母,父親壓根不出面,而母親雖不至暴跳如雷,但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從不知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國家干部的嘴中能說出那么粗鄙惡毒的詞,黨光輝被他貶入塵埃,她都聽不下去了,拉著他要走,可他卻握著她的手不讓離開。 她永遠記得他面對母親時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無論母親說了什么,他都默默承受了。母親問他有什么,憑什么娶她的女兒,他沒有說他早將他的全部身家劃到她名下,那個數(shù)字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巨額,他只是很堅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對母親說,他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顆愛她的心,至死不渝。 母親對他的唯愛論嗤之以鼻,甚至動用警衛(wèi)把黨光輝帶了出去,那一刻她氣憤極了,跟著他就要出去,母親卻說如果她踏出這個家門一步,她就永遠別回來。 對有些人來說,這個威脅老套卻經(jīng)常奏效,但沈華珠留下來并不是因為她被母親的威脅嚇住了,她心里正醞釀著一個重要的決定,關乎她一生的決定。 母親把戶口本看得很緊,鎖在她房間里,具體藏在哪兒誰也不知道??汕Х廊f防卻沒防住自己的孫子,沈華珠讓年僅六歲的沈城把戶口本從母親眼皮底下偷了出來,雖然對侄子很抱歉,但她別無他法。 她找到黨光輝問要不要和她結(jié)婚,黨光輝沒有猶豫地回答當然了,但問題是她的父母還沒有同意,他會繼續(xù)努力的。沈華珠將戶口本和單位開的介紹信拍在他跟前,實話對他說,戶口本是她偷出來的,他再怎么努力她父母也不會答應她嫁給他的,要結(jié)婚今天就去領證,結(jié)不結(jié),他自己想。 黨光輝顯然被她鎮(zhèn)住了,雖然他很想跟她結(jié)婚,可不經(jīng)得她父母的同意就擅自結(jié)婚,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沈華珠拿起戶口本就要走,不結(jié)不強求。 黨光輝哪能放她走,走了就回不來了。兩人就這樣去民政部門領了證,因為結(jié)得匆忙,兩人都沒來得及拍張合照,結(jié)婚證上只有兩人各自的一寸照片。 拿了證的黨光輝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這樣嫁給他了,沒有介紹人,沒有證婚人,甚至連一個祝福的人都沒有,除了辦證的大媽說了句恭喜。他覺得很對不起她,他暗自發(fā)誓要好好對她,此生絕不負她。 得知二人結(jié)婚已成既定事實的沈家父母十分生氣,沈華珠帶著黨光輝再次登門時直接被攆了出來,父親不愿跟她說一句話,母親則是氣得破口大罵,完全不顧及形象,就連大哥都對她很失望。 她不懂,為什么大哥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娶妻,她就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嫁人,她以為大哥會理解她的,原來只是她以為。 沈華珠搬出了沈家,住到了黨光輝那兒。母親鬧到她們團里,責問領導為什么隨意給她開介紹信,弄得領導很是尷尬。他也不想開啊,團里現(xiàn)在正培養(yǎng)沈華珠,可不希望她這么早就結(jié)婚,但沈華珠說不開就辭職,那語氣也不是鬧著玩的,他雖然生氣被威脅,但想著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就開了。 婚后半年,沈華珠懷孕了,團領導恨鐵不成鋼,當初她要開介紹信的時候他就拿李慧蘭作為反面教材跟她說過,結(jié)婚可以,不要太早要孩子,這才多久??!她這是自毀前程! 因為懷孕,沈華珠和家里的關系才稍微有所緩和,周末的時候她和黨光輝就會回一趟沈家。父親依舊冷淡,母親則有些認命了,但仍舊看不上黨光輝,對沈華珠也還有氣,只關心她肚子里的那個。 李明磊帶著妻兒來沈家串門,他兒子長得跟他倒挺像的,只是劉燕見到她有些尷尬,沈華珠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懷孕就變得敏感多疑了,總覺得劉燕對她似乎存有敵意。 懷孕八個月,再過一個多月就要臨盆了,母親也按捺不住了,硬是把沈華珠接了回來,在家待產(chǎn)。 沈華珠因為行動不便幾乎不怎么上二樓,那天因為大嫂李慧蘭摔了一跤骨折了,她想去看望一下才上了樓。 劉燕帶著兒子也來了,沈華珠坐了一會兒便準備下樓了,剛走到樓梯口,身后就被一股力撞了一下,她當下知道不好,在跌滾下樓的瞬間想抓住扶手,但離扶手僅一掌的距離卻讓人跌進了萬丈深淵。 她一路尖叫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雙臂護住肚子,心里祈求老天不要傷害她的孩子,可躺在一樓的地板上,她已經(jīng)疼得發(fā)不出聲音,兩眼發(fā)黑昏了過去。 再醒來,她高如小山的肚皮已變得空空如也,黨光輝守在她床邊,眼睛腫得像核桃,她不敢開口問孩子怎么樣了??舍t(yī)生卻安慰她,讓她好好調(diào)理身體,孩子還會再有的,她都不知道原來有時候別人的安慰對受傷的人來說那么殘忍,那時她特別絕望。 李夕楠只有三歲,對一個三歲的孩子她能說些什么?說他是故意的?說她在滾下樓梯的時候聽到他罵她狐貍精? 劉燕對孩子說過什么她不想知道,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除非他們能把她的孩子還給她。 回到沈家坐小月子,沈華珠心情一直沒有平復,人越來越消瘦,臉色也越來越差,黨光輝事無巨細地在她身邊伺候著。孩子沒了,最難過傷心的永遠都是孩子的父母,可黨光輝只能咬牙忍住,他還要照顧妻子。 在黨光輝的照料下沈華珠一天天好了起來,面色也漸漸有了紅暈。 可生活總是不斷出現(xiàn)意外。 李明磊突然遭遇車禍身亡,劉燕在處理完他的身后事后將兒子李夕楠送到了沈家,之后帶著李明磊的所有財產(chǎn)消失了。 沈華珠不懂這個孩子為什么要送到沈家,即使他的爸爸死了,他mama跑了,他的爺爺奶奶不是還健在?為什么一定要送到沈家,一定要送到她面前? 幼年喪父失母,沈華珠很同情這個孩子,但也只能這么多了。就算他只有三歲,但對她來說,他卻是個三歲的劊子手,殺死了她的孩子,她不想再追究,但也無法大度地去原諒。 她不知道大嫂說了什么竟讓父親母親都同意將這個小孩留在沈家,甚至過戶到大哥名下,以后就當親兒子養(yǎng)。 沈華珠實在做不到和這孩子共處一室,也不能接受他成為沈家的一份子??赡赣H卻告訴她,李夕楠本就是她大哥沈華山的親身兒子,當初大哥正處于晉升的關鍵時刻,而計劃生育正緊鑼密鼓地在全國展開,他不想被對手以此為把柄,大嫂又舍不得把孩子打掉,便想出了回老家生子,放到弟弟李明磊名下養(yǎng)著。 沈華珠覺得這一切聽起來都很荒謬,自私的大哥,不負責任的大嫂,他們還真是一對好夫妻,現(xiàn)在丟出去的兒子又神不知鬼不覺回來了,還能落個好名聲,他們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也許這一年注定不平靜,黨光輝的服裝店和后面的一間倉庫著火了,剛從廣州拉回來的一批貨被燒了個精光,所有的東西都成了灰燼。 而此時母親卻在父親的授意下直接替她辦了離婚,權(quán)力的好處就在這個時候體現(xiàn)出來了,不用當事人雙方出面就輕松解除了婚姻關系。是的,她被離婚了。母親還“寬慰”她說沒有孩子就沒牽掛,乘早離婚省得被拖累。 沈華珠這次是徹底被傷到了,她知道父親一直覺得自己嫁了個孤兒又是個個體戶,讓他很丟臉。可面子究竟有多值錢?兒女的幸福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她一次次容忍他們對她丈夫的羞辱和冷漠,她以為總有一天他們看到自己女兒過得幸福便會試著接受,是她奢求了。 他們的孫子害死了她的孩子,他們還要拆散她和她的丈夫,他們哪來的自信自己流過產(chǎn)的女兒離了婚就能找到一個門當戶對婆家?難道離過婚的女兒二嫁就不會讓他們覺得丟臉了嗎? 沈華珠很累,她不想再努力了。她不會離開黨光輝,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她怎么忍心將他拋下。這一次她要為他做點什么,或許和他一起離開這里才是最好的選擇。從此,他們相依為命。 服裝店的火災是電路老化引起的,只能自認倒霉,付清了貨款,清算了一下,除了之前存著的十萬沒動,賬上還余三千多。帶著這些家當,黨光輝和沈華珠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從貴州繞道進川。 之后再沒沈華珠,只有黨靜秋。 ☆、第六十章 討好失敗 黨旗心靈深處完全被震撼了,她一直知道她父母感情特別好,卻不知原來他們能夠走到一起竟是那么不易。 或許愛情真的只有歷經(jīng)磨難之后才會變得深刻,這個年代的速食愛情和婚姻讓人們太輕言就能放棄,分開的時候也早已忘記了當初彼此相約一生相守的初衷。 她想起每次生日時mama煮的兩碗長壽面,那個八個月已成型的男嬰就是她的哥哥。對于這個早夭的哥哥黨旗感情有些復雜,如果當初他活了下來,也許就沒有她了。 黨旗心疼自己的mama,想不到李夕楠那廝小時候就這么混蛋,她想他如今混成這樣也算得了報應,便有些幸災樂禍地把李夕楠的事告訴了mama。 黨靜秋聽到李夕楠的名字微微皺眉,但聽黨旗說他和代善的前夫被捉jian的事忍不住搖搖頭,這孩子算毀了。 “mama,你還恨他們嗎?他們當初那樣對你?!?/br> 黨靜秋摸了摸女兒的手,說:“mama告訴你以前的事只是覺得你長大了,既然你想知道,mama就告訴你,不是讓你覺得mama多委屈,更不是讓你去恨誰。仇恨只會把自己變得不幸,生活中還是陽光更多一點,當年mama是恨過,但mama現(xiàn)在很幸福?!?/br> “所以,即使你現(xiàn)在不恨他們了,但也不代表原諒了,對嗎?” 黨旗問得很是忐忑,不恨不代表原諒,這就是mama這么多年依舊不愿提起娘家事的原因不是嗎? 黨靜秋一時無語,她自己似乎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恨不恨,原不原諒還重要嗎?父母兒孫繞膝,他們也并不在意她這個不孝的女兒在哪里,是死是活,而她有疼愛自己的丈夫和聰明乖巧的女兒,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 黨旗不確定地說道:“其實沈城找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說,沈家老太太中風了,這會兒還在醫(yī)院躺著,她想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