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達笑了一聲：“說的倒是挺好聽。”

    艾德維亞沒有說話。希爾達相不相信倒沒有那么重要，只要她決心輕輕放過，一切都不是問題。

    藍色的海燕從希爾達的身體中涌現(xiàn)，小藍站在希爾達的肩頭，冰冷地盯著艾德維亞：“這是謊言，你不值得信任，小紅，我們都知道，那是一次可恥的背叛?！?/br>
    “可我為主人獻上了兩個母盒，”艾德維亞輕聲道，“我還替主人探聽了阿斯加德消息。有了母盒，大規(guī)模的穿行宇宙就不再是妄想，而阿斯加德離中庭……不，地球如此之近，控制了那里，就等于控制了從中庭通向銀河系的大門。難道這些，還不足以彌補我的罪過嗎？”

    人工智能一頓：“……你在說什么，你的每一句話，都在指向宇宙戰(zhàn)爭。”

    艾德維亞的臉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是啊，宇宙戰(zhàn)爭。雖然宇宙總是飄蕩著戰(zhàn)爭的魅影，但是相較于幾個星紀以前的屠戮，這已經(jīng)是個再和平不過的時代了?！?/br>
    希爾達注視著他：“你似乎對此很有感慨。”

    “難道我猜錯了您的心意？”他問道，“難道您買下地球，不是為了更加宏大的宇宙嗎？”

    希爾達并不回答他的這個問題：“看來在你在這段時間里，產(chǎn)生了許多有趣的猜測?！?/br>
    “……是的，主人?！?/br>
    “智慧生物總是這樣，一旦滿足了基本的需求，就難免開始追問一切，無論是自己的來歷，”她看了一眼小藍，“還是探尋虛無縹緲的未來?！?/br>
    艾德維亞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小藍：“真令人意外，我以為人工智能生命是不會去好奇自己的過往的?！?/br>
    小藍的語氣毫無波瀾：“看來你并不了解人工智能生命?！?/br>
    “……但你并沒有找到自己的過往?！卑戮S亞篤定道，說完這句話，他將視線落在希爾達的身上。

    “你又猜到了？”她問道。

    “也許?！彼穆曇魤旱睾艿停耙苍S，我能從您這里得到一個真正的答案?！?/br>
    希爾達上前一步，與他對視：“你說，你不可能背叛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可能——你一向聰明，只是，你總是不將自己的聰明用在合適的地方。”

    紅色眼眸的男人緊緊盯著希爾達：“我的猜測是對的？”

    “你的猜測是對的，”她平靜地回答道，夜色下那張臉冰冷的像是一尊神像，對他作出最后的審判，“……艾德維亞。”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叫過他“艾德維亞”了。

    艾德維亞心想。

    這是艾德維亞的死前的最后一個想法，熱血從他的胸膛處流淌出來，希爾達的手冰冷地像是今夜慘白的月光，在更為遙遠的地平線上，魚肚白微微展露，那是清晨即將到來的預兆。

    而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希爾達的神情平靜地簡直不像是殺了曾經(jīng)朝夕相伴的伙伴，她的手徑直插進了艾德維亞的胸膛，毫不留情地轉(zhuǎn)動那只手，在滴滴答答的鮮血聲中尋找著她所需要的東西。

    這殘忍的、恐怖的畫面只持續(xù)了短短的幾分鐘，她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便收回了那只被艾德維亞的胸膛所染紅的手。

    在現(xiàn)場目睹了這殘忍謀殺場面的，只有人工智能化作的海燕，以及沉默不語的、清晨的哥譚。

    艾德維亞的身體轟然向后，在下一秒連同希爾達手中的鮮血，化作猩紅色的光斑，融入她的身體。希爾達閉上了眼睛，半晌之后，她睜開雙眼，眼眸已經(jīng)變成了與艾德維亞如出一轍的紅色。

    一把金色的鑰匙在希爾達的手心中閃閃發(fā)亮，它慢慢融化，逐漸向下融入希爾達的掌心——直到那只手上，鑰匙徹底消失。

    小藍靜默地見證著這一切的發(fā)生：“……您殺了艾德維亞。”

    “如果你要這么說的話。”她用那雙紅色的眼眸看了一眼小藍，漫不經(jīng)心道。

    “我會是下一個嗎？”人工智能問道。

    希爾達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她已經(jīng)處理完了艾德維亞的事情，轉(zhuǎn)身朝不遠處的韋恩莊園走去：“為什么你會這么想？”

    “我已經(jīng)明白了，”小藍低聲道，“我們沒有過去，沒有來歷，我們甚至不是您撿來的——您創(chuàng)造了我們，這個宇宙之中，我們沒有同族，只有孤獨會同我們永恒相伴。而當時機充分之時，您就會收回自己的造物……畢竟，我能夠感覺到，在收回艾德維亞之后，您變強了?！?/br>
    “……不，”她輕聲說道，一滴露珠從綠葉上垂落，滴落在希爾達輕輕展開的手心中，那滴露珠倒映著這個美麗又靜謐的世界，一切如夢似幻，卻在她翻手的剎那徹底傾覆，“沒有‘我們’，只有我而已?！?/br>
    藍色的海燕從她肩頭消散。

    紅色如退潮一般從她眼眸中消失，澄澈的茶色眼眸一如往常。

    她大步向前，似乎拋下了身后的一切。

    戰(zhàn)斗、謀殺、地球、宇宙、還有一切的陰謀和命運、數(shù)不清的囈語如同夢魘……已死的東西就纏著她，活著的東西卻像是擺在眼前的笑話。

    韋恩莊園已經(jīng)近在眼前。

    她抬起頭去，看到了穿著睡袍，半靠在陽臺圍欄上正在點煙的布魯斯。

    他半偏著頭，不甚仔細地叼著一根煙，一手拿著打火機，另一只手似乎正在擋住清晨的微風，那半張側(cè)臉英俊如同油畫，睫毛微顫，幾分倦意鋪陳在他的眉心，他眼睛微微轉(zhuǎn)動，一眼瞥見了希爾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