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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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焉道:“郡主鎮(zhèn)日里都讀得什么書,念得什么詞,盡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br> 景辭道:“我讀的什么書,用不著你來管。總好過你在春和宮,干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事?!?/br> 陸焉沉默不語,只抿著唇,面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模樣,誰曉得心里掀多大風(fēng)浪,他入宮來學(xué)的頭一件事就是打落牙齒活血吞。 話說得急了,一股氣竄上喉頭,她猛地咳嗽起來,到最后撕心裂肺的半個身子趴在小幾上,陸焉在一旁冷冷看著,不多言亦不上前,忍冬幾次要進來都被春山攔在門口,兩人大眼瞪小眼隔空交鋒。 等了大約半柱香時間,景辭才順了氣,手撐著額頭——她咳得腦仁疼?!瓣懘笕俗匀グ桑瑱M豎我不會為著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向大人開口。宮里滿是西廠耳目,哪有什么能瞞得過廠公大人您呢?至于我的病…………呵——這吃的什么藥,進的什么湯,乃至熏的什么香,想來陸大人比我的丫鬟都清楚,何必折騰季太醫(yī)多跑一趟?!?/br> 陸焉像個木頭人似的,抬頭淡淡瞧上一眼,隨即說:“夜深了,郡主早些休息,微臣告退。”語畢提步便走,行到院中,忽而聽見身后一聲脆響,像是瓷器落地,碎了個痛快。那窗上微光融融,透著個瘦削的影,連著一陣咳嗽,窗上剪影越壓越低,陸焉腳底皂靴稍有回轉(zhuǎn),堪堪讓里頭一句“混賬王八蛋”擰了回來,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披風(fēng)在夜幕里撐滿了秋風(fēng),步子快得讓春山著急小跑。 ☆、第6章 景彥 第六章景彥 秋風(fēng)蕭索,院子里的花接續(xù)不上,一一萎頓在蕭條光景里。自初五晚上吵過一回,摔了個青瓷茶盞,陸焉便再沒踏過碧溪閣的地磚,原本完完整整一套茶具也因獨缺了這一只被收在箱底。到初九,景辭的咳癥才轉(zhuǎn)好,慢騰騰喝著苦藥,但終日躺在床上養(yǎng)病,人也越發(fā)的懶,有時一整日沒見幾個時辰醒著。白蘇在墻角掩著嘴哭過一回,背下方子也找不到個肯傳話的人。景辭說:“那藥方我瞧過,平常得很,煎藥時忍冬都在跟前盯著,她最細(xì)致不過,旁人得不了空隙。多半不是在藥里頭摻了東西,而是茶水、吃食、又或有可能是熏香、衣料,總之也不比白費心思鎮(zhèn)日瞎猜,他若存心要害我,你們千防萬防也防不住?!?/br> 白蘇顫著聲再多說幾句就要哭,“那也不能就這么受著,您一整日也沒個醒來的時候,奴婢的命可都要給嚇沒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自己的身體,她反倒一臉無所謂,挑了一縷頭發(fā)在胸前繞著指頭玩兒,眼睛看著床頂,睡意朦朧,“他是不想我攙和春和宮的事,就為這個讓我病得起不來床,真是狠?!?/br> 白蘇道:“要不奴婢試試找肖總旗,把消息遞進府里,找老夫人拿個主意?!?/br> 景辭搖頭,“若真能把消息傳出宮外去,三jiejie必定一早就去找老夫人要定心丸,何苦讓黃進良攔你路?退一步說,他既不讓我出面,便更不會讓國公府牽扯進來。行了,我累了,先睡會子,你吩咐小廚房燉上一盅羊rou湯,天冷,我要吃這個。” 一轉(zhuǎn)眼事發(fā)已半月,也到了圣駕回宮的日子。齊王雖已大好,但還是被喻婉容安排在春和宮里,裝個病痛纏身臥床不起的調(diào)調(diào)。同樣臥床不起沒法子去慈寧宮看熱鬧的人還有景辭,這一日睡得格外沉,太醫(yī)院的人被季太后罵了一回廢物,上碧溪閣診了兩回脈,一幫子人琢磨藥方,爭來爭去,換了個更苦的方子。太后雖審著案子,亦支使慈寧宮大太監(jiān)福全早晚各瞧過一回,自然,這些她通通不知道,她正大夢千秋,任宮里頭鬧個天翻地覆,她自在夢里熱鬧。 次日日上三竿才起,陡然間神清氣爽,百病全消,不知道的還以為昨日用過天仙妙丹,能逆轉(zhuǎn)乾坤起死回生。 白蘇同忍冬伺候著,她正在小花廳里用午飯,遠(yuǎn)遠(yuǎn)聽見少年響亮嗓音,跑得喘氣,一聲大過一聲,“小滿,小滿,小滿——你果然醒了,想來是知道本少爺回京,早早等著呢。你吃的什么?這清湯寡水的,能養(yǎng)好病?” 白蘇曲了膝蓋,道:“三少爺,郡主還病著呢,太醫(yī)囑咐要吃得清淡些?!?/br> 少年咧開嘴,笑得燦爛,滿園蕭索都讓這一個笑點著了,燃起來,輕快而熱烈。 他一甩袍子,大咧咧坐下說:“白蘇jiejie快給我添雙筷子,我陪著小滿吃?!?/br> 將筷子擱在朱紅福豆筷枕上,景辭抬了抬眼皮,瞧桌對面景彥那一臉傻愣愣笑模樣,含一口茶,漱過口才說:“慈寧宮沒留你吃飯?還要到我這來討吃的。再而,早跟你說過多少遍,小滿是你能叫的嗎?怎就不學(xué)學(xué)峙兒,六jiejie六jiejie的叫得多親熱?!?/br> “甭拿我跟那個小毛孩子比,咱們倆誰打誰小還不定呢,興許就是你鬼精鬼精,我在娘親肚子里正要出來呢,讓你伸腳絆回去,得,那接生的老嬤嬤才先見了你?!鄙倌杲衲晡醇笆澹脻饷即笱?,英氣勃勃,同景辭七分像,兩姐弟時辰挨得太近,平日里有外人時還守些規(guī)矩,兩人獨處時是決計聽不見他喚一聲jiejie的,開口閉口小滿小滿,愛裝個長輩模樣。 景辭看著他擦臉凈手,懶得同他糾纏,“幾時回的?去頤壽堂請安沒有?” 景彥道:“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省得。前兒晚上回京,頭一件就是去見老太太。昨日本想來瞧你,但都說你病得厲害,不讓見。今日到慈寧宮請安,稟過太后,討了旨意才敢來,殿下本也要來,路都走了一半,叫皇后娘娘領(lǐng)回坤寧宮訓(xùn)話去了。” 景辭道:“你這回去湯泉山,沒闖禍吧?” “哪能?。吭趺次乙怀鲩T你就擔(dān)心這個,沒呢,沒呢,爺好著呢?!鄙らT忽的大起來,虛張聲勢。 她未聽見風(fēng)聲,自然懶得審他,正打算算問問慈寧宮太后可好,卻聽景彥搶著說:“昨兒我也在慈寧宮,小滿你病著,我和殿下都怕你吃虧,都賴著不走?!?/br> “光你一個人賴著不走就得了,別扯上太子?!?/br> “噢,是是是,是我死皮賴臉求著不走,要給小滿你討個清白。等我喝完這碗湯再跟你細(xì)細(xì)說,昨兒可熱鬧了,白蘇和半夏也在,那場景,真真大快人心,節(jié)慶日子看大戲都沒這出精彩。” “景青巖!你可仔細(xì)著你這張嘴,什么混話都敢說。” 青巖二字,是她那位譽滿京師的大才子父親給景彥擬的字,她原本也有一個,只是名字與性子差得太遠(yuǎn),便懶得用了。 景彥滿不在乎,“咱們倆說說罷了,有什么了不得。再說了,這話就算傳到殿下耳朵里也無妨,我與殿下好著呢?!?/br> 景辭起身,扶著白蘇往內(nèi)堂去。屋子里升了火爐子,清和香又醒神又暖心,兩姐弟脫了靴子,一并窩在暖塌上說話。 景彥道:“昨兒春和宮那位一進門就哭,不過圣上不在,她哭也沒用。口口聲聲說是有人在宮內(nèi)四角埋了巫蠱詛咒齊王。還有個春和宮里的小宮女讓東廠打得血淋淋的拖上來,說何年何日,依坤寧宮趙總管吩咐在春和宮西殿小花園埋了這么個東西?!?/br> 轉(zhuǎn)眼取過白蘇手里的小鉗子自顧自在小幾上敲核桃吃,指了指半夏說:“你來說,爺口渴,先喝口茶,吃吃點心?!?/br> 半夏道:“可是其他宮里挖出來的不是沒人證么?太后便讓孫嬤嬤勘驗,查出來柔儀顛和咱們宮里那做小人兒的料子是云綾錦?!?/br> 聞言,景辭先怔了一怔,片刻回過神來,猶疑道:“云綾錦?”不是平紋緞? “是呀,說云綾錦各宮都有,叫內(nèi)務(wù)府查記檔。坤寧宮最多,有三匹,完完整整收在大庫里沒動過,淑妃娘娘的也還在,徐昭儀的讓裁了做寢衣,邊角料做了襪子,可徐昭儀愣是一件一件找出來拆開了,拼出一匹整布來。獨獨只有春和宮的云綾錦,說是說給齊王做了衣裳,又說賞了馨嬪娘娘,可半點證據(jù)沒有,喻貴妃急了紅眼,大喊荒唐荒唐,天底下哪有親娘去害親兒子的道理?!?/br> 景彥核桃敲得煩了,猛地一砸,碎屑飛濺到半夏臉上來,他忙道歉,“半夏jiejie千萬別生氣,好歹把故事先說完,別吊著我家六姑娘?!?/br> 景辭斜睨他一眼,“你是哪個屋里當(dāng)差的老嬤嬤,六姑娘六姑娘亂叫。” 半夏接口說道:“奴婢被叫去問話,只聽了后半截。貴妃娘娘正鬧得厲害,單說這事是春和宮鬧出來栽贓皇后娘娘同淑妃娘娘,也沒證據(jù)??墒抢咸煊醒郏切m娥反口了,求太后娘娘開恩,她老子娘聯(lián)通哥哥嫂嫂一家都在喻貴妃老舅爺手上,讓說什么說什么,趙總管從來沒吩咐過她,人偶的事到挖出來她才知道。太后遣錦衣衛(wèi)去查喻大人,錦衣衛(wèi)可真了不得,才不過兩個時辰,就在別莊上搜出人來,不過早給喻家的人殺了,埋在莊稼地里?!?/br> “你別敲了,鬧了老半天,我還半塊沒吃上?!本稗o把小鉗子遞回給白蘇。 景彥嘀咕,“你可真難伺候?!?/br> 景辭懶得理他,再問半夏,“喻貴妃沒去找圣上求情?” 半夏幸災(zāi)樂禍道:“去了,怎么沒去?太后娘娘先回了圣上,圣上說讓喻貴妃閉門思過,日后非有詔諭不得出宮,后宮的事兒還交還給皇后娘娘管著,晚些時候下旨,令齊王明年三月去陜安府就藩。喻貴妃這下可受不住了,呼天搶地的,抱著齊王在太和殿外哭哭啼啼,卻只跪了小半個時辰就讓曹公公勸回去了,圣上呀,正得了一雙美人,哪有閑情理她呢?倒是皇后娘娘,可真是活菩薩,這天大的冤屈,娘娘半句委屈都沒說過?!?/br> 景辭默默許久,繼而輕嘆,“齊王年幼,明年就藩…………” 景彥攤手道:“原就是封得太早,才讓春和宮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皇上圣明,只有春和宮徹底消停了,宮里才能安定?!?/br> 景辭道:“春和宮必定不會罷休,宮里頭,幾時能用安定兩個字?話說完了?可別賴在我這兒了,我病著,待久了怕傳給你?!?/br> 景彥大咧咧一揮手,“不怕,爺身體好著呢?!边€要伸出手臂來橫在她眼前,“要不爺給你擰兩下,知道爺一走一個月,你定是手癢得很,來吧,爺不怕?!?/br> “這可是你說的——”景辭面上添一抹壞笑,伸長了手—— “哎哎哎…………可疼死爺了。你說你…………爺手到遞到你跟前了你不擰,偏要來擰爺這張臉。小爺?shù)倪@臉可要緊著,要給你擰壞了,京城里的姑娘都得傷心死?!?/br> “你那臉皮太厚,我可擰不動?!?/br> 景彥一面瞪她,一面揉著腮幫子,突然神神秘秘地靠上前來說:“哎,小滿,跟你說個京城里的大事兒?!?/br> 景辭挑眉,“噢?你這大半個月不在京里,一回來就有大事兒?” “我跟你說啊,那個趙侍郎家不是出事兒了嗎,他家三個未出嫁的女兒都讓送去教坊司為妓,這下教坊司可熱鬧了,都排著隊要睡…………不,不是,是要見侍郎大人的女兒。殿下說改明兒也帶我去見識見識…………” 話還沒說完,半夏頭一個跳起來,“哎喲我的三少爺,這話您怎么能拿到郡主跟前說,這話…………可要不得…………” “我……我就是看小滿病了這么些天悶得慌嘛…………我怎么了我…………瞧你瞧你,這一蹦三尺高,嚇得爺核桃都掉了?!?/br> 景辭再捏他一把,“你就是個渾人!教坊司不許去,你若是去了,我便到祖父跟前告狀,讓你跪三天祠堂,家法伺候?!?/br> “你——!得!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我不說話了,成了吧!”兩腮鼓鼓縮到一旁賭氣,剛還是爺啊爺?shù)淖苑Q,一轉(zhuǎn)眼就發(fā)小孩子脾氣,得哄。 ☆、第7章 恩義 第七章 恩義 景辭胸悶,擠不出笑容,“你先回去,我該吃藥了。” 景彥自顧自挪下暖榻,由半夏服侍著穿好靴子,理好了衣襟,說:“走就走,爺才懶得跟你啰嗦。不過夫人囑咐我跟你說,下個月底老太太生辰,讓你回府里住幾日?!?/br> 景辭點頭,“知道了,稟過太后我便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殿下既去了皇后處,你便回府去,這段日子少往宮里跑,殿下的家事你也少摻合,閉緊嘴,萬事謹(jǐn)慎?!?/br> 景彥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小老太婆似的啰啰嗦嗦。我走了,白蘇半夏二位jiejie保重?!?/br> “奴婢送三少爺?!卑胂难谧旄`笑,跟了出去。 眼見人去了,景辭吩咐白蘇,“去叫忍冬進來回話。” “是,奴婢遵命?!?/br> 少頃,忍冬打起簾子進門來,景辭問:“當(dāng)日半夏在外頭堵住曹得意,你給人偶換的衣裳,我記得清清楚楚吩咐你,用平紋緞,那料子雖平常,但這幾年江南上貢得少,只剩春和宮存著幾尺,怎會成了云綾錦?那東西經(jīng)你手再埋進土里,可有誰瞧見過?” 忍冬皺眉想了想,搖頭道:“事發(fā)突然,奴婢心里雖急,但半點不敢馬虎。外衣是照著原樣裁的,奴婢的繡工不敢夸口,但郡主清楚,若不是有心人,誰能瞧出不同來?東廠的人看著,誰又有這個膽子,敢在這東西上頭做手腳?” “當(dāng)時是曹得意領(lǐng)人來,他干爹曹純讓是東廠提督,曹純讓隨圣駕去了湯泉山,曹得意卻跟著喻婉容查抄各宮,反口的宮女也是由東廠看管…………你打聽過沒有,春和宮的巫蠱最先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忍冬道:“聽半夏說,是齊王熱癥一直不見好,貴妃娘娘便支使曹得意去找個‘能斷癥’的大夫,大夫是初二進宮,當(dāng)天晚上咱們就被人封了院子?!?/br> “又是東廠。”她勾了勾唇,嘴角盡是嘲諷,“從頭至尾就是東廠的人攛掇貴妃娘娘興風(fēng)作浪,與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呵——忍冬啊,咱們自作聰明了,人家早想好了后招,或是還想把三jiejie拉進去,水越渾,越得利。” “那…………那一位難道不怕喻貴妃醒過神來…………” “哼,西廠提督,又不是她踏腳的奴才,哪能說辦就辦?!彼焓滞屏送拼?,外頭回廊上掛著只白鸚鵡,彎彎的喙一根根梳著白羽,時不時搖頭晃腦地喊,“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熱熱鬧鬧一場戲,到頭來只得長嘆一聲,“廠公大人的本事大著呢,輪不到你我擔(dān)心。你們這幾日準(zhǔn)備著,隨行衣物收一收,等我見過太后便回府去?!?/br> 忍冬彎著腰給景辭穿鞋,再扶著起來,嘆聲道:“府里頭,唉…………聽說老太太給四姑娘另找了一門親事,四姑娘還是…………不大中意…………” “唔,又要怨我。我哪也不想去,哪哪都是麻煩?!?/br> “這怎么行呢,國公府是郡主的家呀?!?/br> 春和宮,喻婉容終于哭累了,茶盞瓷瓶砸了一屋子,滿地碎片,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曹得意左挪右挪才找到個能跪的磚,頭磕得砰砰響,照這么個磕法,人都傻了。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一來他并非春和宮的奴才,太后處置喻婉容,也沒牽扯上他,二來喻婉容雖未被褫奪封號,但丟了權(quán)柄,齊王明年西行就藩,圣上她責(zé)令閉門思過,可沒給期限,許多人就這樣思過到白頭,死前也未能翻身,不過——他斜過眼睛瞄了瞄一旁一聲不吭的陸焉,喻貴妃有他,莫說是閉門思過,就是被打入冷宮也能有復(fù)寵的一日。 還是好言好語求饒,省得日后難相見。 “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娘娘且打死了奴婢罷,奴婢辦事不力害苦了娘娘,奴婢活著還有什么用處,早該死了——”揚起手,啪啪啪左右開弓,扇得自己牙都掉一顆,和著血水吐出來,還要哭,繼續(xù)扇,總比被拖出去打板子強。 “你滾!別再來春和宮奉承本宮,也甭想走本宮的路子接你干爹的官!“ 她手指大門,面目扭曲,似女鬼,“滾!下賤種子,滾出春和宮去!”轉(zhuǎn)而像是才發(fā)現(xiàn)一旁沉默不語的陸焉,抓起高臺上供奉菩薩的小香爐朝著他頭上砸,“你看什么?沒用的東西,本宮垮了,你好另攀高枝呀?見利忘義的賤骨頭,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心里頭那點子小算盤,怎么,你是打算去給皇后賣命,還是想爬上龍床賣屁股去?”真是昏了頭了,她自乾元二年得寵之后,別說栽跟頭,就連跌一跤陸焉都能給她墊著,她何曾受過如此大的冤屈,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氣急了便口沒遮攔,多粗多野的話都敢說。 不曾想陸焉不躲不閃,生受了那只鎏金香爐,一爐子香灰攙著血,從額角流到眼尾,染得瞳仁一片鮮紅。 地上的曹得意嚇得打跌,喊著“奴婢告退”,爬起來提著袍子便跑。 陸焉還是玉雕似的靜默,滴在臉上的血也不肯抬手擦一擦。 喻婉容終是累了,嗚咽一聲撲倒在床上,嚶嚶地哭,“是我不該,我不該聽曹得意攛掇,更不該疑你。若是早聽你的話,不去聲張此事,何至于此呢………………” 擦一擦淚痕,露出一張慘白臉孔,朝他伸出手來,長長的甲套如利刃,泛著冷光,“你生我的氣了?” 唇角緊抿,他拱手道:“微臣身上污穢,怕臟了娘娘的手。” 她便擰了眉,恨恨道:“本宮叫你過來!” 他便上前去,伸出手,讓她攥緊了,指甲套上的鏤空花紋割著她的皮膚,格外的冷?!拔颐靼椎模斓紫轮挥心銓ξ液?,全心全意的好。若不是你,本宮還是延禧宮里的喻常在,傻傻受著一爐子香灰,到死也見不著皇上?!?/br> 陸焉低頭,看她環(huán)住他的腰,撲到在他身前,抬手撫過她頭頂散亂的發(fā)髻,低聲道:“一切都是娘娘的福祉,天命如此。臣螻蟻賤命,當(dāng)不起娘娘這話?!?/br> 她仰起臉,望著他,眼睛里都是茫然無措,哪里還有貴妃娘娘的風(fēng)貌。 “陸焉,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我不想燧兒去陜安府,也不想一輩子被關(guān)在春和宮里…………”說來哽咽,斷斷續(xù)續(xù),好不可憐。 “娘娘放心,臣——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娘娘…………”他輕撫她的臉,兩片薄薄的唇上下開合,緩緩在她耳邊說。 他像是阿芙蓉,有毒,卻上癮,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