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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庭月在線閱讀 - 第69節(jié)

第69節(jié)

    這番情景,看得容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得竭力回想,昨日他從馮府出來后,一切就如游湖泛舟,飄飄蕩蕩,昏昏沉沉,對于眼前那張嬌純小臉,恍惚是有些印象,但印象又類似于糾纏扭打……

    正想著,懷里小人美夢酣甜,用臉在他身上蹭了蹭,似貓兒討癢一般,嘴畔隱約還掛著一線哈喇子。

    容歡眼角微微跳搐,別說現(xiàn)在彼此渾身光溜溜的,光是空氣里彌漫的那股子yin糜氣味,他已能想象出昨晚究竟有多么的荒唐無度。

    一定是因為喝醉了酒,所以才跟她……才跟她……

    容歡只覺像掉進無底深淵一般,有了一種被人深深玩弄的感覺,尤其對方此刻還是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簡直像只酒足飯飽后的小狡狐。

    這個該死的女人!

    容歡全身顫栗,氣得抱住腦袋懊悔,回想昔日種種,仿佛一不小心,又是落入她的陷阱,偏偏某人還火上澆油,毫無所覺地砸吧砸吧幾下嘴巴,可謂夢里不知愁,香香甜甜。

    容歡越看越惱,越看越恨:“你給我醒醒!給我醒醒!”

    幼幼被他推得皺下眉頭,卻仍睡得跟死豬一樣。

    容歡凝視她寧靜的睡顏,忽然又像著了魔般,伸手輕輕觸之,那時眸底含傷隱痛,總也不敢相信:“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孟瑾成拒絕了你,所以、所以你才會改變主意,又回來找我了?”

    如此思及,復又恨起,他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你說——”

    幼幼哪曉得他說甚胡話一通亂發(fā)神經(jīng),被他搖來晃去,終給弄得睡意漸淺,打個哈欠,懶洋洋地翻過身子,擺擺手:“不要吵,人家好困呢……”

    容歡黑著臉:“你到底說不說?”

    幼幼迷迷糊糊,恍如夢中一般,聽他問了,便也答:“說什么……”

    氣氛一陣寂靜,幼幼覺得自己又該睡著時,容歡的聲音才從耳畔響起:“如果我跟孟瑾成同時落水,你救哪個?”

    同時落水……

    幼幼記得容歡是會游泳的吧……噢對,那會兒他還救過她來著,那孟瑾成呢?印象中孟瑾成似乎不通水性,那她自然該救不會游泳的那個了。

    因此她慢慢吐出三個字:“孟瑾成……”

    過去片刻,容歡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我跟孟瑾成同時遭遇匪賊,你救哪個?”

    這個好答啊,她知道容歡自小常年習武,跟皇子們又出自同一位師傅,真的打起來,沒準匪賊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完全不必擔心,自然就得救——

    “孟瑾成……”

    她迷迷騰騰說完,驀覺周遭空氣仿佛降低至冰點,讓她一下子冷極了,由頭到腳如冰渣刺似的冷,就像是天氣異變,猛然度入了隆冬天,與此同時,某人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要是我跟孟瑾成,必須死一個,你選誰?”

    死一個?這是什么鬼問題,也太難了吧!

    幼幼差點破口大罵,隨即苦皺眉頭,絞盡腦汁地琢磨起來,從私心上講,她當然是希望容歡活得好好的,可她也不愿意讓孟瑾成死啊,那到底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呢……最后她茅塞頓開,所謂夫妻本是同根生,生同寢,死同xue,所以她要跟容歡說,你死,我便死,你活,我便活,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她閉著眼點點頭,張口吐出一個字:“你……”

    容歡“噌”地從床上跳起,簡直憤痛欲絕:“公玉幼,你好、你好得很,我就知道,我這從頭到尾,根本是自作孽,不可活!”

    幼幼越聽越不對味,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怎么就扯到什么作孽什么不可活了,伸手往枕邊摸了摸,空空無人,她念頭一閃,剛才好像容歡在跟她說話吧,似乎是他說一句,她就答一句,都說些什么來著……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容歡正在穿衣服,幼幼不知就里地眨了眨眼:“你、你要走了?”

    容歡活似被她從后捅了一劍,身形猛震,轉(zhuǎn)過頭,真是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公玉幼,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說話。”

    幼幼瞠目:“我說什么了?”

    容歡恨她還在裝傻充愣,冷冷一笑,懶得再費唇舌:“那你就自個兒慢慢想吧?!?/br>
    幼幼慌了神,不禁仔細回憶,終于記起容歡剛剛在床邊問她的一連串問題,她又想了想自己的回答,登時明了緣由,睡意全無,見容歡已經(jīng)穿靴起身,她來不及披衣,裹了被兒就追上前:“你等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她攔住容歡:“你聽我解釋,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答些什么……”

    容歡冷笑:“我倒認為你清楚得很,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恐怕這些就是你的真心話!”

    “屁!”幼幼氣呼呼地反駁,“誰睡覺的時候腦子會清醒啊,況且哪個人又跟你似的,竟問些無聊的問題……”

    容歡臉色都變了:“無聊的問題?

    幼幼當然不知道,她所認為的無聊問題,可是瑜親王多年來一直解不開的心結(jié)呢。

    容歡攥緊手,渾身直打哆嗦:“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像狗?被你勾勾手指頭,我就搖尾乞憐的送上門了?然后被你耍得團團轉(zhuǎn),沒用的時候再一腳踹開?”

    幼幼沒料到他會這么說,迎著那似痛似恨的目光,一時打起結(jié)巴:“沒、沒有,我是因為喜歡你……”

    “別再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了,我聽了就覺得惡心?!比輾g惡狠狠打斷,同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正是小軀半裸,綢衾滑肌,羞羞掩掩,一副勾人心魄的妖精模樣,叫他見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瞧瞧你現(xiàn)在的樣子,跟一只叫春的母貓有什么區(qū)別?”

    叫春的母貓?

    幼幼張大嘴巴,他他他居然敢這么說她?

    容歡冷冷道:“從今日起,你就搬回紫云軒,不準再涉足品墨齋一步。”

    “我……”幼幼還要說什么,容歡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結(jié)果幼幼當天就被迫收拾行李,被“請”回了紫云軒,夜晚幼幼怏怏躺在床上,只覺得束手無措,她不曉得容歡鐵石心腸起來,居然連美色都用不上,又莫非是自己用錯了法子?想想或許是的,她只想著如何去討好、求和,卻從未想過該怎樣能走進容歡的內(nèi)心,容歡守了她這么些年,而她才不足短短數(shù)日,怎可經(jīng)歷一點磨難就輕易氣餒呢?如此一想,便有了十二精神,重新振作起來。

    翌日伊始,幼幼忙著做起繡活,穿針拈線,手舞指飛,花樣更是豐富繁多,繡花繡草繡竹,繡云繡雪繡月,又少不得那成雙成對,什么鴛鴦嬉水、什么龍飛鳳舞、什么雙蓮并蒂,什么蛺蝶逐花,又有那寓意吉祥的,如瑞鵲登枝、如五色祥云、如百花爭春、如錦魚躍門……在她手底下皆多姿多彩,栩栩如生,再說繡的什么,繡荷包、繡襪子、繡腰帶、繡手帕,繡抱枕、繡軟衾、繡鞋墊子,總之能繡皆繡,也不管那人愿不愿意、喜不喜歡,只待成了樣,便命人送去品墨齋。

    幼幼又想到那首《春庭月》,正是當年容歡親手所創(chuàng),可惜有頭無尾,只一本半成曲譜落在手里,她翻開輕吟,執(zhí)笛臨唇,此后日夜吹,日夜練,直至斷音處,便是吹一聲,想一下,再吹一聲,添一筆,動輒閉目沉吟,望景生情,不分晝夜,廢寢忘食,只為那一首曲譜,一日復一日,庭外梧桐清冷,階下黃花瘦去,一個月后,終是寫成。

    要說容歡當初為了賠罪,守在樓閣下給她吹曲,吹得嗚嗚咽咽,甚是凄涼婉轉(zhuǎn),斷人心腸,如今換了幼幼站在品墨齋前,給容歡吹那首《春庭月》,晨時吹一遍,黃昏時吹一遍,趕上凜風瑟瑟,便披上夾襖罩上兜帽;趕上秋雨紛紛,便讓掬珠從后撐傘,也不多做停留,吹完便走。

    當然了,平素里幼幼也少不得要打探容歡的行蹤,這一點倒指上了掬珠。上回幼幼與寶兒遭遇危險,掬珠挺身相救,幸虧后來性命無憂,只是胳膊腿腳受傷頗重,養(yǎng)傷數(shù)日,那陣子呂淞顯得頗為關(guān)心,幼幼從中就注意到點苗頭,后來還曾試探過掬珠,掬珠只是臉紅不語,其實掬珠跟習儂在身邊多年,幼幼早就有了將她倆嫁出去的念頭,偏偏二人性格死倔,只想一心侍主,說什么也不肯,一來二去事情也就耽擱下來,不過呂淞似乎對掬珠十分上心,有時候主仆相見,幼幼看呂淞那眼珠子落在掬珠身上,幾乎都快移不開了,掬珠一張俏臉也紅得跟得了重風寒似的,是以幼幼正好借打聽容歡的事,來觀察下二人態(tài)度,若真是兩情相悅,幼幼絕不會耽擱掬珠,非得把這丫頭給嫁了不可。

    果然,掬珠每次從呂淞那邊打聽消息都十分順利,只是今晚這一回容歡出門,她答得有些磕磕巴巴,幼幼正坐在南炕上,察覺她面色有異,擱下手里的汝窯月白釉茶盞問:“王爺今兒個去哪兒了?”

    ☆、第116章 [抓人]

    “王爺是去了……去了、去了……”掬珠一連幾個“去了”,偏偏再沒個下文,可把幼幼聽得心頭起急,忍不住問,“究竟去了哪里?”

    掬珠心里犯難,想了想,終究說出口:“是明郡王世子邀王爺吃酒去了。”

    明郡王世子是誰?

    容歡的狐朋狗友唄。

    掬珠倒也聰明,情知瞞不住,便選擇用比較含蓄的方式說明,為此幼幼一點即明,這伙人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燕春樓?”

    掬珠暗贊主子腦筋轉(zhuǎn)得如此之快,趕緊點點頭。

    幼幼險些沒從炕上跳起來,容歡這個混蛋,竟敢背著她去那種煙柳之地,真當她不是一家主母了?

    她氣得捶胸頓足,原地踱步,習儂倒是替容歡說好話:“王妃,我想王爺……可能只是去吃酒了吧。”

    既然吃酒,又何必非去燕春樓?

    幼幼不由自主想到曾經(jīng)的冷氏、秦氏、小雙……噢……真真叫她頭疼,如今容歡是她的人,她可不準其他女子來染指她的男人!

    他只能是她的!

    幼幼左思右想,最后下定決心:“走,跟我去燕春樓看看!”

    不是吧……掬珠習儂一齊傻成木雕。

    幼幼不以為意,以前她又不是沒去過,忙命二人尋來男裝,梳妝完畢后,又命她倆喬扮成小廝模樣,一同前往。

    燕春樓上等廂房內(nèi),明郡王世子眼蒙布紗,正與一群美嬌娘玩著摸胸胸,其余幾名紈绔公子或是臺下起哄,或是上前湊熱鬧,總之好不快活,唯獨臨窗的容歡頗為不耐煩,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

    明郡王世子這廂抓到嬌娘,上來便親了個嘴兒,隨即又摟又抱,卿卿我我也不怕人笑話,當瞥見獨自喝悶酒的容歡,唯恐冷落了對方,放掉手中美人,偎他身旁抱怨:“你說你,八百年請不來的神尊,今日好不容易請動了,還遠遠坐著討人無趣?!?/br>
    容歡飲下一杯酒道:“你們玩吧,我先告辭了?!?/br>
    明郡王世子急急按住他的肩:“今兒個子秋弟生辰吉日,你這一走豈不掃興?況且平日邀你出來玩,比登天還難,難得咱們聚聚,你非要鬧個生分?”

    容歡拗不過他,二人便斟酒對飲,不多時,皆有五六分醉意。

    容歡眼餳耳熱,心中一團紛亂也隨之而起:“你說……若有個女人曾經(jīng)對你置之不理,突然有一天回心轉(zhuǎn)意,為的是什么?”

    明郡王世子笑道:“能為什么啊,必然是另有所圖?!?/br>
    容歡問:“所圖什么?”

    明郡王世子也是酒熱上腦,暈暈乎乎地分析起來:“你想啊,這女子既不被小王風流倜儻的容貌傾倒,如今反來后悔,那八成是為財、為利,嘖嘖,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法,我可是見識得多了?!?/br>
    他醉醺醺地一陣自夸,令容歡頗為無奈:“就沒別的了?”

    “有啊……”明郡王世子咯咯一笑,附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講,“還有一種可能……”

    容歡追問:“是什么?”

    明郡王世子伸出四根手指:“自然是,愛咱的器大活好啊。”

    器、大、活、好?

    容歡眼皮子嗖嗖直跳,這話虧他也說得出口,唉,早該料到對方?jīng)]個正形,問也問不出個究竟來。可憐瑜親王被情所困,無處傾訴,以致病急亂投醫(yī)。

    他可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站起身:“我走了。”

    “又走?”明郡王世子不滿地皺皺眉,正欲挽留,卻聽房門“哐”地一聲被人推開,進來的是一位白衣少年,粉臉朱唇,明眸皓齒,皎皎如天然瓊玉,冉冉似水光明月,生得極是標致風流,腰系一條碧金如意絳,襯得那腰兒細若柳枝,幾乎一掐即斷,雖說是男兒身,卻又似那女嬌娥,真是幾分陰柔幾分弱不禁風,奪人心目。

    在場人皆震,隨即老鴇急急忙忙從后趕來,含笑賠罪:“哎呀,擾了幾位爺興致,著實這位玉公子說是俞爺?shù)呐笥?,堅持上來找人,當真攔也攔不住啊。”此話說真卻假,老鴇袖里現(xiàn)在還揣著那沉甸甸的錢囊,到底不過表面客套。

    “你朋友?”明郡王世子雖無斷袖之癖,但乍一見那少年,愣是神魂飄蕩半晌,幾乎犯起癡來,尤其那一把盈細小腰,哎呦……看得他莫名口干舌燥。

    容歡還當自己眼花,簡直不敢置信:“你……”

    且說這白衣少年,可不就是幼幼喬扮的么,她一眼便瞄見臨窗的某人,氣得柳眉倒豎:“你果然在這里!”

    “那個……”明郡王世子瞧她居然識得容歡,更是一頭霧水。

    容歡震愕不已:“你怎么在這里?”

    幼幼氣道:“你能在,我怎么就不能在!”

    容歡何等聰明,略略一想,便明了緣由,改日非得好好懲戒這個呂淞不可,又想到她女扮男裝,出入這種風塵之地,迅速沉下臉:“簡直胡鬧,趕緊給我回去!”

    “我偏不!”幼幼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背著我來這種地方,你忘記你以前跟我說過什么了嗎!”

    容歡面容微微抽搐。

    “唉,我說你們倆到底……”

    明郡王世子剛一開口,卻被二人同時扭頭喝斥:“你閉嘴!”

    容歡繼續(xù)道:“你先給我回去!”

    幼幼聲帶哭腔:“不行,這件事你非得跟我說清楚了,不然,不然我就帶著寶兒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