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施夏茗眼皮都沒抬一下,潔白明亮的病房就好像他本人一樣,不事張揚,內(nèi)斂低調(diào),十分難搞。 “不過,我去你家住的話……”盛一諾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會不會影響到你?” 施夏茗這次看向了她,他說:“知道為什么還要請我?guī)兔???/br> “……”他說得也沒錯,事已至此,再談那些有什么用呢?不過,說話這么不給人留余地,施夏茗可是勝過了商徵羽。 施夏茗又簡單囑咐了幾句便抬腳離開了,盛一諾算了算日子,離她出院,也不過就差三天。 三天后的早上,施夏茗準時來接她離開這個地方。他來之前,丁俊已經(jīng)先到了,他帶了一箱子衣服和日用品,讓盛一諾在施夏茗家里住著時用。 盛一諾不想再用商徵羽的東西,她甚至不想花他一分錢,可如果在這時拒絕,煮熟的鴨子很可能就飛了。 最終,盛一諾還是沉默地換上了一條長袖連衣裙,很保守,顏色是無暇的白。施夏茗昨晚值夜班,今天來接她離開時已經(jīng)脫掉了白大褂,穿著套深灰色的西裝,腳上踩著的皮鞋纖塵不染,安靜地閃著亮澤的光。 “丁先生?!笔┫能】〈蛄藗€招呼便對盛一諾說,“走吧。” 盛一諾裝作精神恍惚的樣子小心翼翼朝外走,每走一步都回頭看看他們,好像很擔心走出去會被抓回來一樣。 她這樣的反應(yīng)落在丁俊眼里,對商徵羽那也算有了交代。 坐車,自然也是坐丁俊的車,他開了商徵羽的賓利來接她去施夏茗家,她被強行塞進去的時候,覺得有些恍然如夢。 第一次被送到醫(yī)院是坐著這輛車,如今終于有機會離開這里也是坐著這輛車,她和這輛車還真是有很深厚的緣分。 車里很安靜,為了照顧她的病情,車里只有司機和丁俊兩人,他們都不說話,也不主動看她,這讓她松了口氣。 施夏茗的住處離醫(yī)院并不近,車子平穩(wěn)地開了足足二十分鐘才在一間花園式別墅外停下來。丁俊看到這幢房子皺了皺眉,那表情連盛一諾都能看明白,他很不理解為什么施夏茗一個醫(yī)生能住得起這么好的房子。 崇安市是一線城市,也是中心城市,房價從全國來看也是首屈一指,居高不下。開著價值百萬的車也就算了,還能在這么好的地理位置買下這么好的別墅,施夏茗的背景一定不簡單。 施夏茗下車后也沒管身后,徑自開了門進去,里面有傭人走出來,是個年紀不小的阿姨,她面帶微笑地跟他打招呼,他轉(zhuǎn)身指了一下身后,便先進屋去了。 “盛小姐,下車吧?!倍】∈止Ь吹貙κ⒁恢Z說。 盛一諾縮手縮腳地下了車,全程都是膽小怯懦的狀態(tài),面上的精神恍惚再加上額頭仍然包著的紗布,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盛小姐快進來吧?!迸畟蛟谶@時走到了門口,把盛一諾牽了進去,但在丁俊想跟著進去時,她笑著拒絕道,“不好意思,先生說您不可以進去?!?/br> 丁俊皺了皺眉,但想起施夏茗的古里古怪,也沒再強行往里闖,和盛一諾道了別便離開了。 盛一諾回眸看著慢慢遠離的黑色賓利,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了下來。她的視線重新轉(zhuǎn)回這間位于崇安市市中心景區(qū)的花園別墅,心情竟然有些忐忑。 “盛小姐,請進去吧,先生在里面等你?!迸畟虿患膊恍斓卣f道。 盛一諾點點頭,跟在女傭身后往里走,女傭替她拉著行李箱,她后知后覺地想要自己拉,但被女傭拒絕了。 “我來就可以了?!迸畟蛑钢懊娴?,“剛下過雨,路面有些滑,盛小姐慢點走?!?/br> 盛一諾太長時間不和人交流,說話都有些生疏了,沉吟半晌才低聲說:“謝謝?!甭灶D,她皺起眉說,“您怎么知道我姓盛?” 女傭一怔,道:“您不記得了?” “……的確不記得了?!?/br> “貴人多忘事?!迸畟驔]再說什么,走在前面帶路。 盛一諾跟著女傭一步步走進別墅,剛一進來就看見了站在樓梯口的施夏茗,他已經(jīng)脫掉了西裝外套,穿著單薄的灰色襯衣,手里端著杯熱茶。 “帶盛小姐去她房間看看?!笔┫能愿赖馈?/br> 女傭點頭稱是,立刻便要領(lǐng)盛一諾過去,盛一諾拉住她的手說:“不急,我和施醫(yī)生說幾句話?!?/br> 施夏茗走向餐廳的腳步頓住,回眸望著她靜待著。 盛一諾走過去,女傭識趣兒地退后,給兩人留下充足的空間。 “施醫(yī)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笔⒁恢Z走到他面前拘謹?shù)卣f。 施夏茗揚了揚眉,問她:“什么事?!?/br> “我想問問,我可以出去嗎?”她指了指大門。 施夏茗眉頭微蹙,沉默片刻說:“我現(xiàn)在要去吃早餐,隨后要休息,有什么事你晚上再來問我?!闭f完,他轉(zhuǎn)身去了餐廳,沒有回頭。 和他相處至今,盛一諾也有那么點了解他了,他這個人,沒拒絕差不多就是接受了,用個比較時髦的詞兒,就是傲嬌。 想到以后可以有個相對自由的環(huán)境讓她去搞清楚自己的過去,盛一諾就覺得十分高興,跟女傭去一樓客房時臉上帶著漂亮的笑容。 客房的擺設(shè)是簡潔明快的黑白風(fēng)格,沒有一丁點多余的家具,女傭嘮嘮叨叨地說了一些體己話,只有最后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生在家時,小姐最好不要亂走動,先生不喜歡太吵。先生不在家時,除了二樓的臥室、書房和走廊最里面的房間之外,小姐可以任意使用?!?/br> 臥室書房都很好理解,還有一個是走廊最里面的房間? 或許是盛一諾臉上的好奇太明顯,女傭耐心地笑著說:“那個房間其實也沒什么特別,先生平時喜歡收集照片,那里是用來放收藏品的地方,為了保持整潔和安全,才不允許別人進出。” “是這樣?!笔⒁恢Z謹慎地點頭,“放心吧,我不會進去的,阿姨怎么稱呼?” 白發(fā)頗多的女傭和藹道:“叫我周嫂就可以了?!?/br> “周嫂好?!笔⒁恢Z認真地問好。 周嫂朝她道謝,然后下樓伺候施夏茗用早餐,盛一諾在房間里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并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先生,都安排好了。” 施夏茗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說:“囑咐過她了?” “囑咐過了,小姐應(yīng)承了?!敝苌┕Ь吹卣f。 “好?!笔┫能玖似饋恚爸盗艘拱?,我先去休息,麻煩周嫂收拾一下?!?/br> “先生好好休息?!敝苌┖退绖e,安靜地收拾碗筷。 施夏茗雙手抄兜準備離開,走之前,他忽然轉(zhuǎn)頭對周嫂說:“如果她不問,你就不要提你以前見過她的事,如果她問了,你就告訴她?!?/br> 周嫂愣了愣,聯(lián)系起之前盛一諾不記得她的事,一時不太想得通,但還是點頭應(yīng)了下來。 得到對方回應(yīng),施夏茗轉(zhuǎn)回身朝樓上走,在快要看不見一樓景色時,垂眼望向了客房的角落,漂亮的眸子里翻涌著深邃的暗潮。 與此同時,在崇安市cbd某間寫字樓里,商徵羽正坐在辦公桌后看文件。丁俊來匯報情況時,他直接把文件推到了一邊,只聽他說話。 “基本就是這樣,施夏茗的生活水準很高,就算是享譽全球的名醫(yī)生也不過如此,出乎我的意料?!倍】“欀嫉?。 商徵羽雙手交握支著下巴,沉思了一會說:“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細,看看到底什么來頭。” “好的商總。” “再派人去他家附近看著,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br> 丁俊點頭:“我馬上去安排?!?/br> “出去吧?!鄙提缬饟]了揮手。 丁俊應(yīng)聲離開,房門關(guān)上后,商徵羽拿起辦公桌上擺著的相片,里面是他和盛一諾的合影,那是在她出院之后兩人合照的,那時候他們感情還算可以,照片上他笑得很溫柔,而她,除了眼神有點茫然之外,也沒什么瑕疵。只是,這樣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么他越想抓住的東西,就越是抓不住呢?為什么總是這樣?他對盛一諾做出那么多過分的事,無非就是不想她離開自己,或許他的表達方式有問題,可女人不能總是要求一個男人具備父親般無所不能的力量,卻仍是孩子一樣的善良心性。 當你愛了那么多年,終于有機會名正言順擁有的時候,她卻說要離開你,誰能平靜對待? 其實,商徵羽也會感覺到后悔,可仔細想想,要是再發(fā)生一次這樣的事,他還是會那么做。 導(dǎo)致今天這個結(jié)果出現(xiàn)的,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段不對等的關(guān)系。當他匍匐在地上請求的時候,頂多就是得到她一個憐憫和帶著恨意的眼神,又或者什么也得不到,那他也就只能選擇別的辦法來留下她了,哪怕只能留下個軀殼。 如果說施夏茗是個冷眼旁觀的世外高人,那商徵羽就是個獵人。盛一諾越是想離他遠遠的,他就越是要把她弄到手。不過,獵人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永遠不會拒絕送上門的獵物。這個,也是他永遠沒辦法和她好好在一起的原因。 第 7 章 光線有些暗,朦朦朧朧里,有個瘦削挺拔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后,認真地用鋼筆寫著什么。 他只穿了件襯衫,紐扣只系了中間一顆,即便周圍的一切那么模糊,可她卻能清楚地看見他精瘦白皙的胸膛,以及腹部漂亮的肌rou線條。 忽然,他抬起頭朝她這邊望了過來,眼神迷蒙,瞧不出是喜是怒,能確定的是,他朝她走了過來……將她抱進懷里,歪倒在了一邊的床上…… 盛一諾倏地醒過來,半坐在床上滿頭大汗地喘著氣。天呢,她居然做春、夢了?只不過是打個瞌睡罷了,怎么就夢見了這種事?而且夢中的男人還是這個房子的主人……簡直奇葩。 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盛一諾閉著眼揉了揉額角,瞟了一眼桌上的臺鐘,下午六點,天還亮著,但時間也不算早了,現(xiàn)在去問施夏茗早上那個問題,他應(yīng)該會給她答案吧? 只是,剛做完和人家有關(guān)的不和諧夢就去見他,多少都有些尷尬,還是等等再說吧。 盛一諾剛做完決定,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周嫂的聲音響起來:“盛小姐,您睡醒了嗎?” 盛一諾連忙上前開了門,對周嫂說:“睡醒了,有事嗎?” 周嫂笑著說:“先生讓我問問您晚上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的東西?!?/br> 連這個都想到了,施夏茗還真是周到,他越周到她就越慚愧,順便還有點不安。 “我什么都吃,沒有忌口?!彼崧曊f著。 周嫂點點頭,轉(zhuǎn)身想走,但卻被她拉住了手腕。 “周嫂先等等,我有點事問你?!笔⒁恢Z把周嫂拉進屋里坐下,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 周嫂有點緊張:“盛小姐,我還得下去做飯,七點鐘先生要吃晚飯的,過了時間他不高興。” “就一點小問題,頂多占用你十分鐘?!笔⒁恢Z說。 周嫂為難了一下,還是點了頭:“那盛小姐問吧。” “是這樣的?!笔⒁恢Z道,“我一年前出了點事故,腦子記不清事了,所以想問問你,你是怎么認識我的?” 周嫂想起了施夏茗的叮囑,斟酌了一下用詞,道:“盛小姐和明小姐一起來過這里,來給先生過生日?!?/br> “……原來是這樣。”盛一諾皺了皺眉。 “是的。先生這里鮮少有外人來做客,所以我記得比較清楚。您和明小姐都是非常漂亮的姑娘,看一眼就忘不了。” 盛一諾思索了一下說:“明小姐指的是明月吧?她是施醫(yī)生的女朋友?!?/br> “嗯,對?!敝苌┱f,“明小姐和先生感情很好的,只是可惜了,他們最后沒在一起。”她嘆惋著,“先生難過了很久,明小姐也是狠心。” “他們怎么認識的?”盛一諾問。 “您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啊?!敝苌┯悬c猶豫,因為這已經(jīng)屬于施夏茗的私事了,不知道算不算在施夏茗的囑咐里面,如果算的話,那就可以說,如果不算,就不能說了。 看周嫂猶豫,盛一諾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方便說的話沒關(guān)系的?!?/br> 周嫂道:“其實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先生是明小姐的學(xué)長,他們在念書時就在一起了,但后來先生出國深造了,回來之后明小姐都結(jié)婚了?!敝苌┮荒槍擂?,“明小姐和您是要好的姐妹,如果知道您出了事故,一定很擔心。” 盛一諾也有點尷尬,她正要再說什么,平穩(wěn)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