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施夏茗這次回了話,他放下筷子掀起嘴角笑著說:“討厭你?我為什么要討厭你?只有在意一個人才會一直記著她做過的傷人事,不在意的話理都不會理,我真的一點都不討厭你?!?/br> 換言之,我一點都不在意你。 盛一諾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回應(yīng),心里難受不行,眼眶漸漸發(fā)紅。 施夏茗見她這樣,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唇,站起身來到她身后,雙臂支在她坐的椅子靠背上,靠近她的耳垂道:“不過,你要是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想要彌補(bǔ),我倒有個不錯的建議?!?/br> “什么建議?”她偏頭躲開他溫?zé)岬暮粑?/br> 他似乎笑了一下,聲音刻意壓低后有些沙啞:“既然你害我沒了女朋友,那你就自己補(bǔ)上吧?!?/br> “什么?”盛一諾難以置信地看向他,那表情就好像天上掉餡餅了一樣??伤恢?,那根本不是什么餡餅,而是……陷阱。 施夏茗隱晦地笑了笑,抬手輕撫過她嬌嫩的臉龐,非常溫和地說:“你來做我的女朋友?!?/br> 盛一諾簡直不敢相信,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你……那個……這個……好像不太對吧?!彼皇莿倓偛虐凳玖怂?,他根本不在意她,現(xiàn)在又這么說,目的是什么? “哪里不對。” “你……你那么喜歡明月,我害你們分手,你應(yīng)該很討厭我,我做你女朋友……這不正好相反了?!彼Z無倫次道。 施夏茗面色一僵,有些陰沉,好像這話戳到了他的痛處。她焦急地想再解釋一下,但他抬手阻止了她繼續(xù)說話。 “這很容易解釋。”他嘴角掛著嘲諷地弧度,“有的人雖然曾經(jīng)很喜歡,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需要了。”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開,背影蕭索寥落。 盛一諾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夜幕漸深,霧靄蒼茫,她不知道施夏茗為什么提出這個要求,但她知道,她不會拒絕。 施夏茗并沒回臥室,而是去了收集照片的房間,鎖上了門,站在柜子前看著一排排照片。 他喜歡收集照片,因為照片可以記錄下每個人拍照時的感情,它永遠(yuǎn)不會變,即便現(xiàn)實中那份感情已經(jīng)完全變質(zhì)。 他依舊記得,在他得知明月要結(jié)婚時拋下一切不顧后果地趕回國后,她跟他說的話。 她說我不是你的玩具,你要走就走要回就回,我也不想做你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一點都不怪她,她婚后移民出國他也沒刻意去聯(lián)系她,可當(dāng)他知道,她會嫁給別人全是另一個女人為了那么一點蠅頭小利促成的,而那個時候,被蒙在鼓里的他還對這個女人…… 施夏茗抬手揉了揉額角,慢慢拿起柜子上自己的博士畢業(yè)照,翻過去看著照片上的明月和自己,將照片抽出來,面無表情地撕碎。 第 13 章 勝景酒店一樓前臺旁邊,盛一諾正在處理一點突發(fā)情況,她穿著黑色的套裙,雙腿纖細(xì)白皙,腳踝秀氣漂亮,踩著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她與人交談時,全程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容,嫵媚精致的面容令人無法對她說出任何拒絕的話,本來很難解決的矛盾一下子就沒事兒了。 送走了客人,盛一諾安撫了一下并不高興的單政陽,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就瞧見了慢慢靠近這里的薄明。 薄明臉色有些蒼白,看著精神病不太好,大概感冒還沒好。他走到盛一諾面前,前臺的人全都停下手頭的工作恭敬地低頭與他打招呼,他抬手示意不必多禮,隨后鼻音很重道:“你跟我上去一下?!?/br> 盛一諾點點頭,跟在薄明身后進(jìn)了電梯,在密閉空間里過于安靜的氣氛讓人十分尷尬,于是她咳了一聲,主動開口道:“薄總身體好些了嗎?” 薄明淡淡地“嗯”了一聲說:“多謝關(guān)心?!?/br> 她頷首道:“感冒雖然是常見病,但也得重視起來,尤其是夏天的感冒?!?/br> 薄明瞥了一眼打開的電梯門,示意女士優(yōu)先,她先走出去后,聽見他慢慢道:“我會注意的?!?/br> “薄總可以讓傭人給您燉點……” 她的話還沒說完,薄明便打斷了她:“我沒有傭人?!彼c她并肩來到他的辦公室外,無視坐在門口的秘書直接開門進(jìn)去,語調(diào)照舊道,“我一個人住。” 一個人住……還沒傭人,這位大老板還真特別,她原以為,施夏茗那么大的別墅只有一個傭人已經(jīng)很節(jié)儉了,和薄明一比,他還真算講究了。 進(jìn)了薄明的辦公室,盛一諾管住自己的眼睛沒隨意打量,畢恭畢敬道:“薄總應(yīng)該雇一個傭人的,您的日常生活需要有人打理?!?/br> 薄明親自給盛一諾倒了水,來到會客區(qū)邀請她坐下,抿了一口熱水道:“我習(xí)慣親力親為?!甭灶D,他說,“我替你聯(lián)系過明月了,她最近在忙孩子念幼兒園的事,你晚上打給她比較好。”他從西裝里側(cè)口袋取出一張卡片,推到她面前,囑咐道,“注意時差,今天就別打了。” 看著那張卡片上寫的聯(lián)系方式,盛一諾只覺它有千斤重,竟有些不敢拿起來。 明月竟然已經(jīng)有了孩子,都準(zhǔn)備念幼兒園了,看來他們夫妻感情真的不錯。 算下來,她應(yīng)該是在施夏茗出國期間結(jié)的婚,他們是同學(xué),有共同朋友,施夏茗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事兒了。 他當(dāng)時有可能回來過,只不過沒多久又走了,因為她仍然記得,她還在醫(yī)院時,護(hù)士來換門口的標(biāo)示時曾說過,他是去年才從國外進(jìn)修回來的。 那么,大概剛巧是她出車禍那一年他才回來,她那次不斷跟他聯(lián)系,用“安慰得知明月結(jié)婚消息的他”這理由顯然已經(jīng)說不過去,那到底是為了什么? 難不成……是因為她為了升職而給明月和老板弟弟做媒的事被他知道了?他還真的知道這事兒。 薄明見她心神恍惚,和藹道:“你在害怕?怕什么?” 盛一諾聞言立刻露出笑容:“沒什么,我知道了,謝謝薄總?!?/br> “不客氣?!北∶饔趾攘艘豢谒?,清了清嗓子道,“沒事你就出去吧。” “是,薄總好好休息?!彼槒牡卣酒鹕黼x去,薄明一直望著她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縈繞著溫柔的神色。 拿到了明月的聯(lián)系方式,盛一諾并沒想象中那么高興,其實她基本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不管是對明月還是對施夏茗,她都十分愧疚,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遠(yuǎn)離他們,這個念頭從上次施夏茗讓她做他女友時就有了。 事后冷靜下來想想,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絕對是把雙刃劍,人情冷漠,她已經(jīng)不敢再奢望更多,為了不讓自己重蹈覆轍,還是遠(yuǎn)離比較好,因為她很清楚,如果他再次提出這個要求,她肯定不會拒絕。至于她曾犯下的錯,就讓她自私一點,用那場車禍和這一年多來商徵羽對她的折磨抵消了吧。 她今天是晚班,要晚上八點才能下班,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暗了,她坐在辦公桌前,把要搬家的事發(fā)短信告訴了施夏茗。他沒回信,這應(yīng)該是默許了吧,她松了口氣,也無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臨近下班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陌生的號碼,這手機(jī)號是她新辦的,沒幾個人知道,她原以為是詐騙電話,直接就按掉了,可電話又打了幾次,她不得已,只有接了。 “你好?”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打招呼。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是我?!鄙提缬鹫Z調(diào)柔和低沉地說,“一諾,快下班了吧?!?/br> 盛一諾整個人都僵住了,語調(diào)生硬道:“你怎么有我的號碼?” 商徵羽笑著說:“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兒嗎?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辦不到的呢?” 盛一諾緘默不許,似乎對此不屑,商徵羽沉吟片刻話鋒一轉(zhuǎn)道:“啊,還真有一件事我辦不到,那就是……”他刻意拖長腔調(diào),用一種有些陰鷙的語氣道,“得到你。” 盛一諾直接就要掛電話,對面的人也很了解她的脾氣,很快就說:“我打給你是有事要說,你不妨等一下再掛?!?/br> 盛一諾停頓了一下,他便繼續(xù)說了。 “是這樣,我明晚在勝景酒店的有個酒會,你的好朋友單經(jīng)理沒告訴你吧?我希望他到時候可別亂來,那樣他的工作就不一定保得住了。”商徵羽依舊笑著,笑得十分惡毒。 “商總放心吧,我們一定給你辦個非常好的酒會。”她把“非常好”三個字咬得很重。 商徵羽道:“那就好,我已經(jīng)跟酒店說了,要盛經(jīng)理親自負(fù)責(zé)這個酒會,期待你到時候的表現(xiàn),再見?!闭f罷,他直接掛了電話。 盛一諾直接把手機(jī)卡抽出來剪碎丟掉了,隨后拿了背包面無表情地離開酒店,打算去移動公司重新辦一張卡,可她在街邊看見了施夏茗的車。 黑色的轎車安靜地開到了她面前,副駕駛的車窗打開,她可以通過這里看見駕駛座上的人。 施夏茗靠在車椅背上,隨意地將手腕上纏著的木佛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發(fā)出很好聽的碰撞聲。 “我來接你下班?!彼⑽⒁恍?,頃刻間雪霽春來,她方才的壞心情全沒了。 不知不覺就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盛一諾心事重重的模樣引起了施夏茗的注意,他不動聲色地轉(zhuǎn)動方向盤,待紅燈時,才開口用閑聊的語氣與她說話。 “心情不好?”他問著,仿佛并不在意。 盛一諾回神,笑笑說:“沒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罷了?!?/br> “你不用隱瞞我?!彼@么說了一句,剛剛的溫度好像全沒了,她望向他,他側(cè)臉冷峻,像在惱她的隱瞞,“不要忘了我的職業(yè),我還不至于連你的心情到底如何都看不出來?!?/br> “……好吧?!彼幌胨桓吲d,只得說實話,“明天商徵羽要在勝景酒店辦酒會,點名要我親自負(fù)責(zé),我在想這件事?!?/br> 施夏茗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肅靜的面容十分沉著,薄唇輕抿,心思深沉,誰也別想從面上瞧出他任何想法。 須臾,他放緩語氣說:“你一個人恐怕不行,需要人幫你?!?/br> “酒店有很多人幫我,只是?!彼龥]說完,因為下面的話太曖昧,她只能在心里說了。 只是,只是那些人不是你。她抿起唇,頭疼地嘆了口氣。 施夏茗眉頭輕蹙,像在矛盾什么,他趁著車不多時單手握方向盤,另一手解開了西裝外套的紐扣,那個動作并不斯文,也不怎么優(yōu)雅,盛一諾無意間看到,卻覺得要命的性感。 好一會,車內(nèi)安靜的有點詭異時,施夏茗才開口說:“明晚幾點?” 商徵羽辦酒會的事單政陽瞞了她,應(yīng)該是怕她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具體幾點,粗略估算了一下,道:“應(yīng)該在六七點鐘吧?!?/br> 他點頭,沒再說話,她原以為他只是問問,并無他意,誰知第二天晚上七點,她在已經(jīng)開始的酒會上見到了他。 觥籌交錯間,他身著深灰西裝慢慢行走在人群中,身上帶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冰冷。 服務(wù)生路過身邊時,他十分隨意地拿了杯香檳,放在手里端著,并沒有喝。盛一諾根本沒辦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他今天的裝扮十分優(yōu)雅得體,如畫的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悄悄觀察這個豐神俊朗的男人,包括東道主商徵羽。 商徵羽一會看看他,一會看看她,穿著西裝套裙的美麗女人隔著許多人遙望著施夏茗,施夏茗那邊漸漸開始與人交談,似乎遇見了熟人,那人拖著他不肯放他走。 盛一諾那種炙熱的注視實在很難忽視,就算隔得很遠(yuǎn),施夏茗還是敏感地回望了過去,幾乎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便把視線收了回來,可他卻再也無法與人專心交談。 他總是不自覺再望過去,然后再次挪開,再望過去,重復(fù)著與她對視、移開,直到熟悉的朋友把他拉走,徹底離開她的視線。 視線里沒有了他,盛一諾什么心思都沒了,她站在大堂邊緣發(fā)呆,商徵羽本想過去和她說幾句話,可她忽然抬腳離開了那里,去了風(fēng)臺那邊。 站在風(fēng)臺,撐著欄桿望向美麗的城市夜景,微涼的風(fēng)吹過她身上,她清醒許多。她必須承認(rèn),她是真的連失憶都無法不愛他,這世上或許也沒有女人可以真的在愛情里做到高高在上,就連總是言辭犀利的張愛玲在遇見胡蘭成后也寫出了“卑微到塵埃里開出花來”的名言,何況是她? 有點自嘲地笑了笑,她轉(zhuǎn)身想回大堂,可在這前一秒,一雙冰冷的手臂環(huán)住了她的腰,她驚了一下,想轉(zhuǎn)頭看看是誰,可那人已經(jīng)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盛一諾僵在原地,本想掙扎呼救,但她沒有,因為這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是施夏茗。 他抱得她很緊,緊到她幾乎沒辦法呼吸,她試著拉開他在她腰間的手,可他忽然低下頭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吻了吻,這個動作讓她倒吸一口涼氣,腳尖都踮了起來。 施夏茗安靜地凝視著懷里的女人,她從來沒有改變過,她似乎永遠(yuǎn)都那么年輕,像不會老去的惡魔??粗X得非常無力,那種明明已拼盡全力去堅持、忍耐和抗拒,卻還是一敗涂地的無力,幾乎將他徹底打敗。 他這么詭異的安靜和擁抱,讓盛一諾心里很沒底,她試著喚他“施醫(yī)生”,這三個字仿佛一把利劍刺進(jìn)他的心,他立刻放開她快步離開了風(fēng)臺,等她回眸去找尋時,他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緩緩蹲下,從地上撿起一枚銀色的領(lǐng)帶夾,握進(jìn)手中。 第 14 章 再次回到酒會現(xiàn)場,這里一切如常,只是少了兩個人。一個是主辦酒會的商總,另一個是讓人看不懂的施夏茗。 盛一諾與工作人員一起站在會場邊緣,遍尋不到他的身影便也作罷,只當(dāng)他回去了。 然而,其實施夏茗并沒離開,他和會場上缺少的另外一個人在一起,那人還挽著個漂亮的女孩。 “我認(rèn)識你,你是盛小姐的主治醫(yī)生?!蹦桥⑿Φ?,“你不記得我了吧,之前盛小姐住院時我去看過她。” 商徽羽拍拍女孩的肩膀柔聲道:“暮雨,你先回會場去?!?/br> 許暮雨撅著嘴道:“我還是等你一起回去吧,那邊我一個人搞不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