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因他方才聽到噠噠的馬蹄聲,不一會兒就該遇到人了,他就算是頭磕破也會要人救他的九兒…… 果然沒半刻鐘,兩輛馬車前后而至。 寡月疲憊地睜開眼,撐著站起,走到那車夫那說道:“求您帶我和我妻子進(jìn)城。” 馬車突然停下,車內(nèi)的人自是要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都前前后后的探出頭來,原來是民車,和林叔載人的車有些相似,只是他們跑的是長途。車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瞥了眼寡月又瞥了一眼路旁躺著的顧九,道:“我們這里兩輛都滿人了,你等下一輛吧!” 說著那人就要催著車夫離開。 “不!”神志已經(jīng)有些昏迷的陰寡月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站在車上的腳踝,“恩人,求你救救我妻子,她很不好,急需醫(yī)治,求你讓我上車帶她求醫(yī)……” 那人一腳踢開寡月的手,道:“求醫(yī)?我看你自己都是一條病狗!還不快滾,死在我車上還晦氣呢!” 他陰寡月的一生從未這般狼狽過……他無奈苦笑,卻是堅定的想,就算跪著求人也要救九兒……。 正當(dāng)他欲跪地的時候,一雙手握住他的手臂。 “神醫(yī)這里就有,我出三倍的車費(fèi)讓他和他夫人上車?!蹦侨苏f道,將錢袋遞與那車主,接過錢袋的車主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謝謝恩人?!标幑言乱褯]有多余的時間拘于禮節(jié)了,當(dāng)即背上顧九,拾起包袱往車上走。 將顧九小心翼翼的放在那自稱神醫(yī)的人騰出的位置上,還沒來得急自己坐下,就倒在了車上,倒地的那刻他緊緊的抓著那人的衣角道:“先救我妻子……” 說完便昏倒在地,車上人一片唏噓。 這才聽得那神醫(yī)說道:“meimei,你要哥哥就這人莫非是看上了這人,可他臨昏迷前還嚷嚷著要先救他的妻子……”男子苦笑搖頭。 “可是他妻子沒有他嚴(yán)重?!逼降呐曄肫?,既不否認(rèn),也不反對。 顧九在方才聽到陰寡月對人說先救她的時候,就已迷迷糊糊的醒來,頭痛欲裂間他握住男人替他把脈的手道:“先救他!” 當(dāng)然是先救陰寡月,不然誰來告訴她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她和他會如此狼狽的出現(xiàn)在這里? 想到這里顧九顫抖的伸出無力的手,使出渾身力氣猛地握住那男子的手,力度之大讓那男子都唬了一跳。 “先救他!” “……”那男子一瞬呆滯的凝著她,似乎是詫異她為何這么快就醒來了,他還什么都沒做不是么? “給我點(diǎn)水和吃食。”見他微愣的模樣,顧九無奈搖搖頭,無力的說道。 那男子很是機(jī)械的去取水和食物,已無了方才處變不驚之色,這姑娘生的真美,想著姚思珩紅了俊臉。 顧九淺淡的道謝,喝了口水,將食物吃完,壓根沒在乎一車子人投來的詭異目光。 姚思珩被顧九瞪了一眼后默默的去救她口中的丈夫,他的meimei姚思珺至顧九醒來后一直以一種傾羨又帶著淺淡妒意的眼神望著她,方才的那一幕還回蕩在她的腦海里,世間竟有此等有情有意的男子,為救其妻子甘愿受辱,或者,不惜以生命為代價…… 顧九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灼燒的面頰有些發(fā)燙,不禁微瞇起了眸子。 —— 長安那方,只是半日,孤蘇郁便派的人快馬加鞭將被署名為陰氏遺孤的燒焦的尸體被送往長安衙役府,這一事一傳開到底是是引起了不少轟動。 璃王的人也收到了線報,桓青衣將信帶去后,就不見璃王從房里出來。 兩具尸體,經(jīng)粗略的判定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 想到這里卿泓心中抽痛了一下,陰氏遺孤死了,顧氏孤女也死了,都死了…… 到頭來,他終究是一個都保不了。 近黃昏的時候卿泓才從房間里出來,輪椅的吱呀聲驚動了門外的青衣。他伸手示意青衣低頭,青衣湊過耳,他在他耳邊耳語數(shù)句后,將某個東西放在他的手中,然后兀自推著輪子離去,唯留下青衣呆呆傻傻的站在那處。 主子說:奏明圣上,璃王愿退去朝中所有職務(wù),奉還御賜銀魚袋。 青衣腦中一片空白,腿邁不開一步。 玉闌干外,雨水滴滴的落下,水藍(lán)色衣衫的少年兀自的推著輪椅離去。這么多年過去,他依舊什么也做不了,是否又真該破釜沉舟一次。 正是這個時候,林叔林嬸收到傳信將陰寡月與顧九的尸體領(lǐng)回去,林嬸見那焦灼的尸體早已哭暈過去,量林叔膽子大些也不忍直視…… 夜風(fēng)連夜里就將那兩具燒焦的尸首埋了,立了碑。在他挖土坑的時候他一直默不吭聲,女人的哭聲回蕩在寂靜的村莊里,即使無數(shù)人告訴他這的確是陰氏遺孤與一個女孩的尸首他依舊不愿相信。棺材是兩年前陰寡月自己準(zhǔn)備好,擺在大堂前兩年的棺材,大的足夠?qū)⑦@兩具尸體合葬…… 墓碑上他用劍刻下幾個醒目的大字還有二人為人知曉的生平。 那夜黑衣未褪的夜風(fēng),不顧一個人的阻攔,策馬而去,出了長安城。 晚風(fēng)微涼,墨發(fā)飛揚(yáng),他策著馬,心中千回百轉(zhuǎn)。 他窄長的鳳眸隱隱有濕意,他棄了手中的鏟,騰的跪地朝身旁靜靜佇立的男子道: “郁叔,我就讓他這么死了這么死了……一飯之恩也罷,什么隱忍復(fù)仇成就偉業(yè)也罷,他可是我的親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半個時辰前他一把推開阻攔他的男子。 “無論如何我不相信他就這么死了!” 他要去江南,他要去萬安寺,他要去找凡羽那老頭問個明明白白!他不是說他這一生都將與他有一份之恩的恩人有著不解牽連,他不是說那人能助他成事?那么他還未死?陰寡月如何能死?他不信…… ------題外話------ ☆、057、梅花廬主靳南衣 “這是你們代我出的車費(fèi)還有診費(fèi),別嫌少這可是我全部的積蓄。” 馬車上體力恢復(fù)的顧九守著已脫離危險的寡月說道。 那兩兄妹一愣,姚思珩傻傻的朝她笑:“姑娘,這銀子你自己留著用吧。”他兄妹二人雖是庶出卻也不曾缺衣少食,前些日子只是替家里送了些東西去柳州那邊,家里的車壞在了半路上,才上了這輛車,遇到了他們。 “哥,她人怎么這樣,我們救了她她怎么用銀子打發(fā)我們……”姚思珺說道,清秀的小臉微紅,余光不時的打量顧九身后昏睡著的男子。白日里挑起車簾看他時,他雖是那般狼狽模樣,她卻能一眼看出他的鐘靈俊秀之姿,如今打理干凈了再看更有風(fēng)華絕代之色,這“夫妻”二人都是真真美人,當(dāng)然她自己也不差,就算這女子真是他的妻子,她也不介意的,若是能報恩,許她個平妻之位也是好的。 顧九沒有理會她的話,她是聰明人不難聽出這話語里的意思,有她在還想肖想陰寡月?嗯?所以她才想用金錢將他們間的牽連拉開。 顧九不曾理會,將那錢袋朝姚思珩那廝拋去,總之她給是她的事,他們接不接是他們的事,想要陰寡月用身子報恩想都別想。 姚思珩被砸的一蒙,竟有些癡傻的撿起錢袋,目光一直緊盯著那錢袋。 “既然收下了就別還我了,咱們這算是‘錢貨兩訖’了?!?/br> 姚思珺聽她這么一說,又瞧了眼她哥哥的樣子,氣的冒火! 什么?錢貨兩訖?姚思珩瞬間有些蒙了,姚思珺氣得不說話了,任憑姚思珩回過神來后怎么安慰她她都不理…… 車主一開始打盹,整個大車安靜下來。末了,顧九挑起車簾看了眼漆黑的天開口問道: “這車是去哪里的?” 沒有人回答,顧九一愣回頭望過去,姚思珩已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姚思珺睜著眼睛咬著唇,坐在那里,似乎是……生著悶氣? 顧九無語,環(huán)顧四周,心下想,估計沒人會回答她的問題了,她嘆了口氣,想想她也該休息了,不然等明日里陰寡月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她,可不行…… “是江南去的,小姑娘?!碑?dāng)顧九轉(zhuǎn)過身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她回頭見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笑了笑再道:“打仗了,柳州呆不下去了,江南是我娘家,現(xiàn)在娘家也沒人了還有一套宅子,容我回去過個安寧的晚年吧。” 老婆婆說道嘆了口氣。 “對了,姑娘你可是江南人,聽口音有些像呢!” 顧九身子一震,搖搖頭道:“不是,我沒去過江南?!?/br> 老婆婆眼里閃過一絲疑慮,隨即又顯露失落之色,蒼老游離的目一瞥車內(nèi)燈影,再道:“江南的花很美,江南水很綠,江南有蹁躚的才子,綽約的佳人……江南……” 她說著喉中一哽,淚就落了下來。 那聲音讓顧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酸澀…… 那老婦人抹了淚再道:“珍惜眼前人……”便不再說話。 是要?dú)v經(jīng)多少滄桑才能將這五個字說得如此沉重,如千斤般的大石壓在人的心上喘不過氣來。 江南,還真是一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呢…… 顧九將懷中一縷方帕遞與那老婦人,笑道:“江南我會去,眼前人亦會珍惜。”她承認(rèn)她不是那么會安慰人的人。 老婦人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羞赧一笑。這一刻顧九卻透過那笑看到江南桃花紛飛之處,遠(yuǎn)嫁的少女,望著江南渡口邊盈盈一笑,不知是癡醉了誰,迷了誰的眼。 只是,又有哪個女人,不曾美過。 —— 江南軒城西城門處,渡口城郭,馬蹄聲急。 白衣的少年在顧九的攙扶下,走進(jìn)城門,姚氏兄妹氣得直跺腳,他們的進(jìn)城通牒不知落在哪里了,現(xiàn)在正求人通信呢。 顧九看也沒看那二人攙著陰寡月進(jìn)了城,他們逃命至此,世人眼里再無陰寡月與顧九,這里又是否能成為他們的棲息之地呢? “哥!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忘恩負(fù)義的人?”姚思珺指著顧九的背影道。 姚思珩繼續(xù)一副被美人勾了魂的樣子道:“哥哥倒是不這么認(rèn)為,她不是給了咱們銀子嗎?” “銀子銀子你就是被人勾了魂!姚家長子就算是庶出,試問你缺銀子嗎?”姚思珺吼道。 “對啊,我不缺銀子,可那是那姑娘所有的盤纏!哎呀呀,不好啦,姑娘……”姚思珩朝顧九與陰寡月離去的方向追去。 姚思珺氣得火冒三丈:“姚思珩你還是我哥嗎?你怎么不去死??!” 姚思珩沒有通牒哪里能進(jìn)城追顧九和陰寡月,只能巴巴著被守門的侍衛(wèi)猛訓(xùn)了一頓,在城門口巴望著等下人來送通牒,這一趟出行可真慘,他老爹又該罵他了。 江南,這便是古時的江南? 小橋流水,煙雨籠罩,群樓高聳,車如流水馬如龍…… 顧九步子有些隨心情變得輕快起來,只是顧及陰寡月她不得不放慢步伐。 “咦……”顧九望著一處高樓,驚訝一嘆,好高哦,原來古代也有這么高的樓。 陰寡月順著顧九的目光望去,眸中一黯,大雍最高樓,江南軒城華胥樓,北方人都尚知,江南人不可能不知,況且顧家孤女正是生于江南……。 “這是華胥樓?!惫言掠行┻煅实恼f道,他松開扶著顧九的手,走開了些,捂著唇猛咳了幾下。 就在寡月咳嗽的一瞬,華胥樓前,一輛簡單樸素的馬車停下,只是那輛馬車車壁上繪著的圖終究讓顧九多看了一眼,是落雪寒梅…… 馬車上走下一清秀童子,朝華胥樓的一個人道:“軒城梅花廬主靳南衣求見樓主?!?/br> 靳南衣? 突聞這個名字,顧九心中微動,猛地回頭。正欲凝神看清那人臉的時候,忽聞一陣尖叫哀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