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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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他沉郁的鳳眸,陰霾何時能消散,亦不知他何時能開懷的笑,開懷的語…… 少年偏頭望向顧九,目光復(fù)雜了許多,他溫柔的勾唇道:“喝藥吧?!?/br> “公子,那人到了!”衛(wèi)箕在門口喚了一聲。 還沒等靳南衣吩咐,顧九已擱了碗,從床榻上跳下,扒拉著穿了繡鞋。 —— 他站在籬笆欄的那頭,昨日夜里她給他換上的那一身素白的外袍上已有些許塵土,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凝著她,并一直保持著這種姿態(tài),直至衛(wèi)箕和衛(wèi)簿攙扶著他們的公子出來,他才將目光移走…… 少年同是一身素白衣衫,一頭烏黑的發(fā)由一個十三四歲得書童攙扶著,陽光下他的面容依舊蒼白,只是眉間那點朱砂,陽光之下殷紅似血…… 顧九看一眼美少年又看一眼陰寡月,太像了,若是兩人皆點這朱砂豈不是就如同照鏡子一般? 相同的眉目里,除去驚訝以外,還有不同的情愫。兩雙同樣漂亮的窄長鳳眼,一雙帶著溫柔的探究之色,一雙是沉郁的深思。 “你……” “你是……” 被書童攙扶著的白衣少年方牽動唇角,那猛地咳嗽起來。 陰寡月見狀忙上前去扶他,顧九唇角抽了抽,這一幕她想起來方來這里時見到的陰寡月,這兩人還真真不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身子的底子都是一樣的?也不怪她醒來時能認錯人。 想到這里,顧九心中一顫,身子底子都是一樣的?天下怎會有這般巧合的事情? “軒城靳南衣?!?/br> “陰氏寡月……”似乎是脫口而出連隱瞞都未想過。 這便是他們的初見,或許并不完美。 靳南衣目光落在顧九身上片刻,他笑道:“難怪你夫人能認錯人,我與你長得真的很像……” 這話要是別人說還好,聽他這么一說,顧九沒忍住笑出聲來,這人,也難得是個有趣的,想著她心下溫暖,一樣的臉,不一樣的風骨…… “公子若是不嫌棄請進屋一坐吧,咳咳咳……” 寡月聞言一震,這人明知他們來歷不明,世人避之不及,獨他卻愿意與他們親近,只是因為他們相似到不通過那眉間朱砂無法識別的長相? 靳南衣溫潤的眉目之中亦是閃過疑慮,這世間也沒有兩個無緣無故就這么像的人。想到這里他掩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 “公子,二夫人那里來人了?!毙l(wèi)簿在靳南衣耳畔輕聲說道。 靳南衣溫潤的眉目里瞬間染上疲憊之色,他深嘆了一口氣道:“要他告訴我娘,我在這里住著挺好的?!?/br> “公子……”衛(wèi)簿凝著他,眼神中隱有傷痛。二夫人以為公子,逃不開心結(jié),不愿意正視她;公子卻是不愿二夫人親眼看著他辭世,他的公子,永遠都在替別人著想…… “咳咳咳……”他捂著唇,說道,“衛(wèi)箕,扶我進去,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 他很喜歡這個和他擁有同樣容顏的少年,或許,他們之間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只是萬安寺大師言他時日已不多矣。本是參透生死,卻因命運之中這二人的偶然闖入,他竟生出一絲不舍,若能再活的長一點,或許,生命里還有很多能令他期待的事呢…… 新茶奉上,茶香四溢,兩位少年笑得開懷,談笑風聲。 他們間的融洽與和諧,顧九也不忍插足,她兀自的找了個地方歪著打起瞌睡來。 “相見恨晚矣……”南衣凝著手中剛放下的茶杯,茶水蕩漾在杯中,他幽幽的嘆出這么一句。 “靳兄之才甲天下,寡月慚愧?!惫言麓司湔f的心服口服。 后來靳南衣與寡月談及顧九之事。 當靳南衣向寡月問道他對顧九是否是超越于相依與憐惜愧疚的男女之情時,陰寡月先是一震,隨即微微頷首。 南衣笑了笑:“若能白首不相離……真好……” 似乎是想起什么,寡月說道:“你可知大雍蕭氏嫡女蕭槿?大雍第一的女進士?” 南衣神情并無改變,淺淡道:“知道,而且見過?!?/br> “那……”寡月開口欲再說些什么,卻被南衣伸手制止住了。 “她不是能讓我喜歡的那種女子,歷史上凡自持才學(xué)高勝的孤高女子皆沒有好下場不是么?”他淺淡的笑,“咳咳咳……我若不愛又何須將就?!?/br> 半晌他語峰一轉(zhuǎn)道:“倒是九兒,真心是個值得喜歡的女孩……” 一句話讓寡月身子涼了半截……心頭微酸,而他卻連吃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面前站著的是靳南衣,軒城北路之解元靳南衣。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窗前燭火如豆。 窗下,兩位少年端坐對弈,似乎是總覺得在一起的時間不夠,想要將十六年的遺憾在這短短幾日內(nèi)補回來。 陰寡月每落一粒子,都要望一眼靳南衣,一日的相處他知靳南衣的身體狀況很不容樂觀,只要天氣再稍微轉(zhuǎn)涼,似乎就能未及他的性命。 “公子,喝藥了?!毙l(wèi)箕端著藥從門外進來,公子的身體這幾日好了許多,自從這位公子來了公子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他雖非文人,但也能理解知音難求之苦,這么多年,公子雖是愛笑的卻從未這么發(fā)自心底的笑過。 靳南衣突然將手中的黑子放入瓷盤里,猛咳幾聲后,對衛(wèi)箕道:“衛(wèi)箕藥我會喝,等會兒我想和陰公子說會兒話,你且和衛(wèi)簿帶著顧姑娘到園子里多轉(zhuǎn)轉(zhuǎn),去后院里看那幾日衛(wèi)簿找來的幾只野兔也可以,咳咳咳……” “這……”衛(wèi)箕一愣,心中不安感陡升,公子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他難免憂心,他撓了撓頭,不敢拒絕公子,只好頷首說“是”。 靳南衣微點頭示意他離去,見衛(wèi)箕掩門走遠了,他才端起藥碗將那藥一口飲下。 見他棄了子,陰寡月也放下手中捏著的白子,一理衣袍靜靜地凝著他,他知道他有話要對他說。 “寡月,我一見你如故可知……明明是初次相見,而我像認識你無數(shù)年一樣……” 寡月靜靜地聽著,沉郁的鳳眸里有感動也有憂心,十六年來他從未被除去殷叔以外的人真心待過,無關(guān)乎利益,也無關(guān)乎恩情…… 夜風之情,是他于他有恩。顧九之心太難捉摸…… “長安之事,我不懂不知,我也不想去管,我只知道我認識的是陰寡月,便也足夠?!蹦弦乱凰蔡ы?,深凝著他目中的堅定之色將寡月灼傷。 寡月纖長的睫羽輕輕顫抖,清澈的眼眸隱隱有濕意。孰是圣人所言之君子,不問過往,不問出身,不問榮辱…… 南衣蒼白的手落在寡月的肩膀上,他凝著他淺淺一笑,雙頰的梨渦,盛滿了寵溺的笑意。他想像一個兄長一般照顧他一生一世,可是他時日已不多矣,想到這里,他眉目一黯。 “汾陽靳公次子靳長儒是我祖父,我母親靳鄭氏是靳云湛的二夫人?!蹦弦氯讨眢w不適沉聲說完,不愿錯過寡月臉上的任何表情。 寡月聽完他的講述先是一震,隨即輕閉眉目。他知靳兄心中所想,他愿意向他提及他的身世,就是等著他自己開口。 良久,陰寡月睜開鳳眸,清澈的目閃過一縷陰鷙之色:“靳云漪是我母親?!苯L子靳長任唯一獨女靳云漪。只是他沒有想到,汾陽靳氏如今家主的孫輩竟會流落江南,真是世事難料。 沒有驚訝,沒有絲毫的波動,靳南衣溫柔的眸子沉靜如冰。世間表兄弟相像者眾,只是于他而言或許一切并不止表兄弟而已…… “如今汾陽靳府里權(quán)位最高的女人便是靳云湛的妻子,大夫人大雍謝氏謝珍。而其叔叔的庶出女兒嫁給了我爹的親弟弟?!苯弦碌溃拔胰龤q那年與我母親因謝氏相逼,離開汾陽,于軒城生活了十三載……” “小時候我爹還會來這里看我,到后來我爹死來便也不再來了,咳咳咳……”說得久了,南衣喉間有些干渴,轉(zhuǎn)身欲取水的時候,一杯茶水已遞到他手上,他微愣,隨即又溫柔一笑。 寡月不同于靳南衣,他因常年隱忍養(yǎng)成了不茍言笑的性子,喜怒也不形于色。 寡月不知靳南衣講這些于他聽是何意,他沒有打斷,只是一邊默默的聽著,一邊擔憂著南衣的身體。 “謝夫人生子早夭疑我母親所為,將我母子二人趕至江南,勒令永不進汾陽。” “靳公不曾尋你?” “也許,只是有謝氏姐妹在,我外公想尋又如何,再說他并非我一個親外孫?!蹦弦麓鸬暮軠\淡,仿佛一切本無關(guān)痛癢。 “謝夫人無子,靳公嫡系一脈除去靳南衣和謝氏堂妹所出一子外再無其他子嗣。”他唇邊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凝著寡月,目光復(fù)雜,他說的是“靳南衣”而不是“我”恐怕連他自己都有懷疑。 “謝國公府乃謝氏一門榮辱所集,此謝珍正是謝氏嫡女?!苯弦略俚馈?/br> 陰寡月眉頭微蹙,十六年前的謝氏女當是下嫁靳氏才對,不過那時的大雍謝氏遠不及如今的謝氏。如今的謝氏是大雍唯一能與蕭氏并駕齊驅(qū)的世族。 因為現(xiàn)今的大雍丞相乃前謝氏旁支庶子所生私生子,丞相的出生并不光彩。只是于歷史,英雄從不問出身……他能記下的關(guān)于丞相的事跡唯有被逐出謝世家門的罪臣私生子…… 世家之事明爭暗斗,在朝堂,于深閨,有些事情若是選擇,則難以避免。 雖是用了藥,靳南衣的臉色比先前卻更白上三分,以至于陰寡月不得不去想,他的身體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臉上明明還帶著笑,他還能陪他說話,為何他總感覺他會馬上消失無蹤…… 心思如塵如靳南衣,手捂住唇咳了片刻:“萬安寺主持大師凡羽言我不會活過十六……”他溫柔的眉目無奈又彷徨,卻又在一瞬無比釋然。 陰寡月聞言身影果然一僵,隨即猛地望向他:“我從不信命格,神佛人鬼,皆是噓誕,若是不行我代你尋訪世間名醫(yī)去!” 他激動,南衣卻是感動。他搖頭笑道:“我自己的身體我知……”確實是不行了,天下名醫(yī)不是未尋,兒時皇宮里的御醫(yī)都被花錢請來過,萬安寺的白羽大師更是與白馬寺方丈其名的天下神醫(yī),治不好,便就是治不好,流年已歿,便是盡頭。 “寡月?!彼罩氖郑抗馍畛?,“我許你繁華榭后,萬人之上,權(quán)利頂端,你替我做一件事可好……” 陰寡月一愣,目光之中滿是不解。 “不要拒絕我……”他依舊在笑只是唇邊無了那淺淺的梨渦。 寡月哪里想過拒絕他,繁華榭后會有,萬人之上會有,權(quán)利頂端亦會有,只是他不愿失去他,靳南衣,或許會是他生命之中最后一個親人……他不想擁有的,如此短暫……想到這里他輕不可見的點頭。 南衣一笑,如畫的眉目,漾人心神,總有人為君一笑,輪回甘墮。 “替我活下去,以靳南衣的身份活下去可好……”他說的,輕柔的閉上眸子。 突然的重量打在寡月的胸口上,他身子一震,呼吸一瞬微窒,他顫抖的伸出手落在懷中人鼻尖,長吁一口氣,他睡著了…… —— “公子,我家公子他怎么了……”隔了許久衛(wèi)箕見陰寡月從屋內(nèi)走出,擔憂地問道。 “睡下了?!彼鸬钠降闹袇s是千回百轉(zhuǎn),他想他需要靜一靜。 月光溫潤似水,這里是他夢中希冀過的江南,殷叔口中提及的江南人啊,如江南的月一樣溫潤似水。 只是上蒼緣何那么殘忍,他方與親人重逢,就要他獨自面臨人去樓空的悲涼? 他雙膝一顫跪在草地上,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等他再次抬頭的時候就看到一身淺碧色裙裾的女子站在那里,靜靜地望著他好像已過了很久很久。 她的確很早就來了,一路的走,一路的感受這個趴伏在草地上的男子,那么近又那么遠…… 或許,她從未了解過他,只是她控制不住想要他開心的心,她想問他,他究竟要什么,若是可以她愿意替他完成,是報仇雪冤,還是權(quán)傾天下,還是萬人之上…… 她不開心,因為他不開心她便不會開心…… “你怎么還不睡?”寡月從草地上爬起,伸手要去握顧九的手方知自己的手上有泥土,手就這么滯在空中。 卻在要放下去的那一刻被女子牢牢握住,那一刻兩人的臉同時一紅。 “你不也還未睡?”顧九嘟囔著問道,“你自從醒來見了我,看我的眼神很久是躲躲閃閃,還俊臉發(fā)紅,莫不是你做了什么虧心事,還是我做了什么不好是事?” 經(jīng)她這么一說他又想起那日在馬車上她喚的那句:“小寡月,小美人……” 想著“騰”得一下臉又紅了。 見他神色頓改,臉紅的不正常,顧九傻了,癡癡的道:“莫不是我非禮了你?”可是她真記不起來了啊。 寡月臉由紅轉(zhuǎn)黑,末了,深嘆了口氣道:“九兒,我將周大哥丟下你會不會怪我……不過你相信我,等我有哪個能力了第一時間便去查周大哥的下落?!敝艽蟾绲氖滤_實有自己的思考,當時他只求脫離絕境心切,又因周大哥與那人談話里他察覺那人與周大哥乃舊識。 他陡然轉(zhuǎn)變話題,顧九微愣了一下,之后很輕易而舉的被寡月成功的轉(zhuǎn)移過去:“沒事,我們當時也是自身難保。或許那人不會難為周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