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芝娘心一驚,知曉這是少爺為了護(hù)著這姑娘,告訴她,他要就寢不會對這姑娘做什么,便命她放下簾子。芝娘心道:真是護(hù)著得緊,處處都落在細(xì)微之處。 待芝娘走后,寡月便從床榻上起來。 躲在被子里的顧九聽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待她豎起耳朵認(rèn)真細(xì)聽時候又沒了。 屋子里火爐燃的很暖和,炕上也暖暖的,這一來便是喚來了她的睡意。 可她偏又睡不著,或者,不甘于這么睡著,那人吻了她,真的,就在那雪地里,溫濡的羔羊竟然大膽到將他的唇貼向她的唇…… 她真真是瞧錯了他,想不到他竟然這么大膽。 寡月就站在床前,許久,他以為她睡著了。 顧九處于半昏半醒的狀態(tài),等她就要昏昏沉沉的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時候,突覺背后一涼,接著一個“硬物”就鉆進(jìn)被子里。 寡月本是小心翼翼的,深怕驚醒了她。 他的心似撥浪鼓般的亂跳著,至從萬安寺里回來做了那樣怪異的夢,至次日清晨發(fā)現(xiàn)自己的褥子濕了后,便看著顧九更不同了些。 他不想讓她走,她是他的,便不能棄了他去尋他人…… 他的手顫抖著攀上顧九的腰肢,隔著這么近,顧九身上那股香味更濃郁了些,讓他有些沉浸其中,他迫切的想將臉埋得離顧九更近些。 可沒等他再靠近些,榻上的女子便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陰寡月,你還真真是想女人了?春情萌動了是不?” 顧九眼里噴著火,凝著因顧九突然轉(zhuǎn)身,俊臉緋紅的陰寡月。 顧九的一句話,讓本來就因做了“虧心事”無地自容的陰寡月更加不知所措,他本以為她睡著了才…… 顧九坐正了身子,慢慢靠近他,冷聲道:“被那尤如素挑起的火,要我來滅,想都別想?!闭f著便是一腳,將他踹下床去。 這一踹還真是不輕,直接將寡月踹的大半個身子掛在了炕檐。 寡月胸前悶痛,竟是有些訝然的凝著顧九,半晌才道了一句: “九兒,你過分了……” 顧九一聽愈發(fā)不樂意了,倒是她過分了? 他被勾引便是無辜?尤如素奉命行事也是無辜?她便是過分? 還好這沒個名分,沒個一兒半女的。 “沒成親,沒名分,你爬我床作甚?”顧九還想再送他一腳,卻被那人握住了腳踝。 “你……”(顧九) 連寡月也是一驚,心中雖有怨氣,只是當(dāng)手觸到顧九腳踝部絲滑的肌膚時,心中陡然一軟,竟做不成將她也拉下床,陪他一起掛在床檐的舉動來…… “沒成親?”他緩緩站起,又傾身上前。 “沒個名分?”他更近了些。 “九兒,你確定我們沒成親,沒個名分?”寡月離她更近了些。 顧九凝著他緋紅未散盡的臉,還有他沉郁中帶著傷痛的鳳眸。 一瞬間她連支支吾吾的勇氣都沒有,還確實成過親了,拜過堂了,還喝下了交杯酒,怎么賴,如何賴,如何張口說“不”? 顧九本能的后退,那人突然停了下來。 顧九凝著他,見他神情忽地轉(zhuǎn)柔,連聲音也柔了下來:“九兒,我好冷……” 鳳眸中沉郁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清泉,清澈見底,美的毫無雜質(zhì)…… “九兒,那邊的榻太冷……” 顧九表示她要氣到肝氣郁結(jié)。 她從炕上坐起,道:“你睡這里,我去那里。” 寡月身子震了一下,知她介懷,轉(zhuǎn)身去將榻上的被子抱來。 顧九無力搖頭,很無可奈何的空出位置給他。 寡月躺在炕外側(cè),將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他只是不想離她這么遠(yuǎn),只要她在他身邊即可,這才是枕邊人……。 “九兒。我沒有碰她……?!彼^續(xù)解釋的,唇角揚(yáng)了揚(yáng),吹滅了臨近的燈盞,整個房間里只留下妝臺的那一盞燈。 顧九沒有告訴他,他雖沒有碰那個尤如素,可是今后的人生路途,如此漫長,他要為官,要入靳公門楣,或者再入長安,便也少不了那些鶯鶯燕燕、胭脂粉黛,今時他能為一個尤如素對她信誓旦旦,日后她又要為了守護(hù)一個他,與多少女人明爭暗斗,她倒是不想,永遠(yuǎn)不想變成一個他厭,自己更厭的妒婦! 她不要,她不要他的一句沒有碰,她要的是他對她說他喜歡她,愛她;許她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想,便是她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習(xí)慣,她來的早,他便只見過她一個女孩,卻不知用“愛情”來標(biāo)榜她,還是用“親情”。 她突然覺得她應(yīng)該離他遠(yuǎn)些,讓他認(rèn)清自己的心,是從一開始她闖入他的命運(yùn),他被動的接受;或者是一路來她因為她心中過早對他產(chǎn)生的愛戀一直糾纏著,便是他習(xí)慣了她的形影不離。 不行,這樣的習(xí)慣,這樣親情式的喜歡她不要! 若是親情,不過是生命之中再多了個慕七罷了!而他是陰寡月。他是那夜紅燭昏黃光影之中,當(dāng)她的喜帕被挑起時,她這個世界上見到的第一個溫柔男子。他是清秋暖陽之下,執(zhí)著她的手在西郊學(xué)府的小徑上,那個她恍惚間覺得側(cè)臉絕美如神祗的男子。他是她凡塵俗世之中一抹清風(fēng)皓月,他是她歷經(jīng)紅塵、踏過歲月、淌過年華里的陌上公子…… 清晨,當(dāng)顧九醒來的時候身旁空空如也。 手掌滑了過去尚有余溫,當(dāng)是起來沒多時。 等她洗漱完畢,就見門被推開,寡月端著一個案盤走進(jìn)來。 “你起了……”他柔聲道,將案盤放在桌上,是兩碗皮蛋瘦rou粥,和一碟腌制的蘿卜。 “先隨便吃點吧?!彼f道,因為年三十要空著肚子吃年夜飯。 顧九對著妝臺半晌,本來是想就這么隨意一弄,懶得管頭發(fā)了,但是想著整個兒院子里的女眷眾多,各個都是想著法的討這少爺歡心,她心中不甘,卻又暗罵自己已漸失自我。 她隨手綰了個流云髻,手碰到妝臺上她昨日卸下的簪子,拿起,又下意識的放下。 這拿起又放下的動作終究是刺痛了某些人。 顧九走至桌前端起粥碗,拿起白瓷勺子吃了起來。 寡月已無了用膳心情,走至妝臺,拿起那只寂寂躺在妝臺上的合歡花簪。 若是她一直將它盛放在錦盒里,他便不會在意,只是她奈何用了又放下,就如同她生生闖入他的命運(yùn),到頭來卻思量著如何逃開…… 顧九用完粥,轉(zhuǎn)身就瞧見寡月站在那里。 她拭了唇,訝然盯著他道:“你不吃嗎?” 寡月凝著她勾唇笑了笑:“方吃過了,這兩碗都是為你準(zhǔn)備的,若是餓了,都吃了吧?!?/br> 顧九搖搖頭道:“我不吃了,我出去走走。” 她說的出去走走可不是到園子里逛逛,是到街上走走。 “九……” “別攔著我,我自然會回來,也不準(zhǔn)派人跟著我!”顧九轉(zhuǎn)身望向寡月說道。 “那你等會兒我?!惫言旅ε艘患馀圻^來,又拿過鳧靨裘要給顧九穿上。 顧九接了裘,兀自穿上。 “別了,你不必陪我去的!”顧九邊穿邊說道。 少年怔動片刻,鳳眼低垂,卻是柔聲道:“不,我不陪你去,我只是帶你一出去?!?/br> 顧九愣了一下,不禁問道:“你要去哪里?” 問完便是后悔了,他要去哪里,與她何干? “去玉石坊看看?!鄙倌甑故遣涣咦鞔?,柔聲道。 顧九點點頭。 果然,寡月命衛(wèi)簿將顧九與他載到這附近繁華的街市處,方柔聲朝顧九道:“這條街走完左拐便是宅子,早些回來……” 他的手習(xí)慣性的去摸錢袋,又在摸到錢袋時候止住了。他心里不是沒有恐懼的,他若給她銀子她棄他而去如何?他若不給她銀子,她遇上什么事了又如何? 心中千百般糾結(jié),最終還是摸出一錠銀子與顧九,寒梅繡袋,他不舍,若是她真要走,便留此一物給他做個念想吧…… 顧九身上無銀,便接下他的銀子下了車。 “九兒!”他還是急不可耐的喚了一聲,心中恐懼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當(dāng)看著她的背影,才知道心中有多么不舍…… 顧九朝他笑了笑:“我只是玩玩逛逛,你便去做你的事去吧?!?/br> 他連頷首都沒有,只是這么凝著她,他不想這是自己最后見到這張笑臉,前路坎坷,路途漫漫,無邊的黑暗與風(fēng)雨,他不曾怕過,若是她離了他,他便無了勇氣,沒有,一切俱無,他不要記憶里娉婷的身影,只要刻骨的存在…… 只是,話到了唇邊,千言萬語只凝成了一句:“早些回來?!?/br> 顧九拋了拋手中的銀子,朝他微笑著頷首。 寡月放下車簾,遮住他有些氤氳的眼,對車簾外的衛(wèi)簿吩咐了一句。她說了不讓他跟著她,他便是不會跟著的,她說過的他都銘記于心,她的喜好他都刻于腦海。他是真的要去玉石坊,他不會騙她。 顧九走在大路上,這附近富人們?nèi)壕拥牡胤剑櫨胖獣?,只是她想出來透透氣,也想知道這里人世如何過年三十的。 大街上有放著鞭炮的孩童,也有站在門口貼著對聯(lián)的小廝。 一旁的當(dāng)鋪都關(guān)著門,唯酒樓客棧還在營生。 顧九走進(jìn)正要走進(jìn)一間酒肆,就聽得身后有一人喚住了她, “姑娘,我家公子有請?!?/br> 顧九訝然回過頭去,就瞧見那朝著她微微躬身的男人。 “你家公子?”顧九狐疑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誰?” 那男人且低著頭道:“我家公子不讓我告訴你,說要給你一個驚喜?!?/br> 驚喜? 這大過年的要來大街上請她,是驚嚇吧!她是不會去的。 “不去!” 那男人又道:“我家公子說姑娘若不答應(yīng),便要姑娘瞧瞧他來接姑娘的轎子便是?!?/br> 顧九順著那男人指去的地方一望。 這轎子! “先生帶路!”顧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