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他目光全部集中到顧九身上,全身的血液似凝固了一般。 她看著顧九慢慢的抬起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撓起自己額頭的傷口來。 待他反應(yīng)過來,方緊緊地抓住顧九的手,聲音沙啞卻輕柔的道:“別撓……” 顧九似聽他話一般果真不再撓了。 “醒了就睜開眼……”他慢慢地誘哄,也緩緩地松開她的手。 床榻上的人,似受了蠱惑一般,很聽話的睜開眼睛…… 纖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一般撲騰展開,入目的,卻是一室的黑—— 女孩的雙手緊緊的摸上自己的臉,她的頭搖晃著,眼睛努力地睜大再睜大。 “這里是哪里,這里是哪里……我看不見,什么都看不見……” 她的手慌張的在空氣里亂搖著,卻沒有一個東西能讓她慌亂的心安定下來。 聞言孤蘇郁亦是一震,他長眉猛地擰做一團(tuán),不可能!他在兩天前什么都替她檢查過的,怎么會這樣?! 慌亂間她握住一只朝她伸來的手,心中猛地一暖,驚懼褪去,別樣的心安。 這只手溫濡絲滑,好似在記憶里存在了許久許久…… 她握著不肯放手,緊緊的握住,就如同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月兒……”孤蘇郁喚了一聲,想要她面向他,他好替她檢查。 這一聲呼喚讓女孩震了一下,她朝著出聲的地方偏過頭去。 一雙清澈的大眼,純凈的毫無雜質(zhì),她的樣子看著乖巧無比。 孤蘇郁胸口似乎被撞了一下,伸出手在顧九眼前晃了數(shù)下。 顧九完全沒有反應(yīng)似的,一雙眼目光不知落在哪一處。 他心中抽疼一瞬,下意識的手捏握成拳。 他想了許久才想到也許是腦部的淤血未散盡,經(jīng)絡(luò)受阻,至月兒如今失明,也許只是暫時性失明而已,他會查閱書籍治好她,一定會。 “月兒……別害怕,我會治好你的……”他撫著顧九的臉柔聲說道。 “月兒?”顧九詫異的出聲。 許久,她才喃呢道:“月兒是誰……我又是誰……這里是哪里……我的頭好痛……” 孤蘇郁駭了一下,握著顧九的一只手陡然一用力。 “痛——”顧九大呼了一聲。 眼眸中已盈盈閃著淚光。 似乎是過了許久,火爐里的焦炭燒的咋咋作響,窗外的雨水滴落玉階,黑袍的男子才開口沉聲說道:“你是月兒,是我的妻子……” 這是孤蘇郁沉思了許久才開口編的故事:他們夫妻恩愛,只是他用了一個不該用的丫鬟來照顧她,傷了她,她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他是熟讀醫(yī)書的人,書中記載過同顧九類似的案例,這是暫時性的失明與失憶。 或許等顧九腦部的淤血一消,便能記起來以往的事情,或許一輩子也記不起來,只是,他竟有些不想讓顧九記起以前的種種不快。 但是,他會想方設(shè)法,盡他所能治好她的眼睛。 顧九低垂著頭,她想難怪握著他的手她便覺得這么安心,這么溫暖,原來他是她的夫君。 可是她還是覺得他好冷,只是這么挨著她就覺得他好冷。 顧九一只手被他握著,一只手順著那人的臂膀摸索去,她撐起身子,慢慢的向他靠近,摸索著摟上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胸口…… 她這樣的反常舉動,無疑是讓孤蘇郁“受寵若驚”的。 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慣常蒼白無任何波動的臉上升起一抹微紅,他僵在那里,許久才伸出一只手摟上顧九的腰。 原來一個謊言,可以換來這么巨大的收獲,這樣的謊言再來十個他也愿意說。 顧九將臉緊緊的貼在孤蘇郁懷中,微微閉起眼,她想,他既是她的夫君,這樣的親昵并不算什么驚世駭俗吧。 她貼近他的胸膛聆聽著他疾快的心跳,還有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半晌,她微微皺起了秀眉,這個胸膛堅硬生冷的有些……陌生…… 是的,陌生…… 她的手又慌亂的握住他的手,柔軟絲滑的觸感,讓她狂跳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她唇角微微勾起,她喜歡他的這雙手…… 孤蘇郁被她這么又捏又揉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的,殺手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月兒……我?guī)闳コ燥埌伞?/br> “月兒?”顧九勾唇,“我還是很喜歡這個名字的呢,一抹煙色,一輪寡月……” 寡月…… 少女震了一下,全身僵直,一臉的慘白。 寡月是什么…… 她努力的想,腦海里閃過許多拼湊不齊的片段,白衣白影,一簇寒梅……她雙手緊緊抱住腦袋,冷汗淋漓而下。 “你怎么了?”感受到顧九的失常,孤蘇郁握住顧九抓著頭發(fā)的手問道。 良久,顧九鎮(zhèn)定下來,嘴唇慘白,面色無華。 頭痛,就像腦中有一物,阻礙著她的思考,讓她想不起一些東西,就連她自己是誰她都不知道,只能聽別人說,被動的去接受。 孤蘇郁抱著顧九來到春暖亭里。 春暖亭內(nèi)已有兩名黑衣人將飯菜擺上,孤蘇郁將顧九放在已經(jīng)墊好了幾層墊子的座椅上。 “你們都退下吧?!惫绿K郁對一旁的兩個黑衣人說道。 “主……”其中一個黑衣人明顯有要事要稟報。 孤蘇郁知道若不是緊急的事情,沒人敢不聽他的命令,可是他依舊對他們道:“先退下。” 兩名黑衣人相視一望后退下。 孤蘇郁將菜夾到碗里,因他知道顧九的舌頭還未大好,這些菜都命人切的極細(xì),飯也煮的極爛。 他挑好菜,再蹲下喂顧九。 他用的白瓷湯匙,舀一些米飯一些rou粒,送到顧九嘴里。 顧九聞到香味,肚子本來就餓,現(xiàn)在更餓了,她張開嘴吃了起來。 等孤蘇郁喂了她三勺子后,她皺眉問道: “夫君你不餓嗎?” 男子儼然有被她的“夫君”二字震到,握著湯匙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心底卻升起一股溫暖。 十八年,從沒有人問他餓不餓,冷不冷,很小的時候他就不知飽暖,不知饑寒,弱rou強(qiáng)食的劍客世界里,在乎這些的,都死了。 他放下湯匙,緊緊的握住少女的手,貼于自己的面頰,沙啞道:“不餓……” 顧九聽到他沙啞的聲音震了一下,似乎是觸動了什么,她慌亂的收回手,去摸索他另一只手中拿著的碗。 她拿起碗,伸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臉,確定了方向才舀起一勺碗里的米飯去喂他。 “吃……一起,我一口,你一口……” 她將白瓷勺送到他唇邊。 “呀——” 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顧九便落入孤蘇郁的懷抱之中。 “一起,以后我們一起……”他沙啞道。 這種感覺以往從未有過,來得太快,他還未來得及捕捉這種讓心頭變得無比柔軟的感覺,便已同潮水般褪去。 悸動,本是一瞬間的事,只是陪伴人一世的終究不是一時的感動…… 這是孤蘇郁用過的最漫長的飯,以前的他身在暗廠,如何能將一頓飯用上半個時辰?以前他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他哄著顧九睡下,才掩門而出。 —— 正堂里。 “是什么事?”一出房門他便還是那個一身陰寒散不去,一臉冷凌淡不去的孤蘇郁。 堂前,有人顫聲回答道:“有密探傳來,城中有隊人馬正在查……查那位姑娘的行蹤,還繪了畫像……” 孤蘇郁轉(zhuǎn)過身來,問道:“可知是哪家的人?” “回主上,長安集賢堂。探子來報是王舫勢力!” “集賢堂?”孤蘇郁顯然沒有料到顧九竟然能牽動王舫的勢力。 難道她出生瑯琊王氏? 孤蘇郁心中起了計較,他是絕對不會將月兒交出去的,但若是顧全大局,瑯琊王氏的人他惹不起。 必須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孤蘇郁忽然抬頭望向那黑衣人道:“地窖里的那個女人怎么樣了?”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駭了一跳,顯然不會料到主子會這般問。 “回……主上,那個……女人昨夜被兄弟們……享用……后就咽氣了……”黑衣人說完就低下頭去。 孤蘇郁鳳眸里閃過一絲光影,他記得那個女人和顧九一般高,身形也差不多,除去長相看著像十七八歲以外…… 他腦中過了一道,突然從胸前摸出一物。 是那個靛青色繡著梅花的香囊…… 若不是為了將月兒永遠(yuǎn)留下,他才不會舍得將這個掛在別人身上。 孤蘇郁將那個香囊遞與黑衣人,道:“將夫人那日的衣服穿在那個女人身上,再把這個系在那女人腰間……”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