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陰氏源自光陰,流星是時間的使臣。 梨花樹下,母親絕美的容顏已泛黃于記憶,可她說過的話他依舊銘記于心。 與此同時的長安,星火隕落的一瞬,正站在長廊前的少年“噗通”一聲跪地。 ——愿上蒼佑我陰氏宗嗣,綿延萬代,平安喜樂……吾輩永遠(yuǎn)保持對星火的虔誠之心…… 綿延萬代嗎? 至今昔,長安陰氏,于世人眼中已是孤絕。 少年從地上站起,游離的目望著天際, “主子,喝藥了?!遍L廊外,小易面帶笑意地喚了一聲。 寡月點(diǎn)點(diǎn)頭,微微勾唇朝小易走去。 小易將藥遞與寡月,看著他用下。 寡月喝完藥,擦拭了一下唇,方道:“事情辦的怎樣了?” 小易放下空藥碗,方答道:“我今日去了主子說的地方,確實有幾個身家清白的小廝可以買,我也選了一下,細(xì)細(xì)問過話了,等著明日主子和我一起去再選一道?!?/br> 寡月點(diǎn)點(diǎn)頭,咳嗽了一下,再道:“好的,明日我從翰林院回來再去瞧瞧。” 次日,寡月從翰林院回來便同小易去選小廝了。 “叫什么?”白衣少年溫和的聲音響起,在場所有待價而沽的奴才們都聞聲望過來。 眾少年都?xì)J羨的望著那個被選上的骨瘦如柴的十三歲少年。 那少年發(fā)顫的眼神瞧了一眼寡月,不悲不喜,不驚不憂,低沉地聲音答道:“寧遠(yuǎn)?!?/br> 寧靜致遠(yuǎn),寧遠(yuǎn)。 “識字嗎?”溫潤的聲音再度響起。 瘦弱少年心中一震,抬頭凝了一眼陰寡月,又低下頭道:“不多?!?/br> 這時候樓里的老板送來這瘦弱的身契。 “爺,您瞧這孩子身家清白,就是沒了個父母,被賣到我這里來了,您瞧著如何?” “多少?”淡雅溫和的公子看完了身契后,再度開口。 在場的小奴隸們都心中欽羨至極,這主人脾性好,為何就輪不到他們呢?為何要看中這個干干扁扁的瘦弱小子,雖然他做事也確實比自己麻利,卻是不能挑不能扛的,也許是因為他能識字吧…… 那老板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兩?”小易說道,集市待價而沽的“貨”也確實只值這個數(shù)。 那老板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 “五十兩,兩位爺!” “你怎么不去搶??!” 一個待價而沽的小奴隸,要五十兩銀子,小易表示他確實受不了,雇傭一個最底層劍士也只要一百兩,一個劍閣劍士四百兩,一個小奴隸要五十兩?這老板想什么呢? 寧遠(yuǎn)瞬間低下頭去,老板擺明了刁難這位溫潤公子。雖是這般想著,他卻并沒有傷心難過的情緒,不過是一個貨物,呆在這里任人打罵,或者被人買走于他而言都是一樣…… “只有四十兩……咳咳咳……”溫潤的聲喉再度響起,轉(zhuǎn)身之間,那人只留下一個素白頎長的背影于眾人。 那老板卻是立馬抬腳上前,攔下寡月。 “這位爺,四十兩雖是少了些,但還是可以賣的,就四十兩吧。” 那老板呈上身契,故作愁眉苦臉,心中卻是笑開了花。 寡月示意了一下小易,便出去了。 易書敏僵在那里,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四十兩買一個小奴才,感情比他當(dāng)年的身價還高些? 易書敏頗有些無奈的掏銀子,主子要花錢,他有什么辦法?買就買唄。 易書敏付了銀子,就將寧遠(yuǎn)領(lǐng)回去了,一路上還叮囑他一些事情。什么主子有潔癖要保持房間整潔,什么主子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什么不要在主子面前穿黑色的衣服……諸如此類的,易書敏雖是不怎么認(rèn)真的說,寧遠(yuǎn)卻是一一記下了。 這幾日,宅子的事情處理完了,寡月便開始著手春季皇室祭祀的祭文一事了。 過了幾日,寡月上交了祭文再回來,小易便送來兩封信。 一封是夜風(fēng)的,一封是蕭肅的。 他先拆開蕭肅的,便得知顧九與衛(wèi)箕已平安抵達(dá)軒城。 再匆匆看完夜風(fēng)遞來的信,眸光一沉,原是如此,他說城中為何沒有孤蘇郁的身影,原來他帶軍支援前線去了。 寡月將信紙扔入火爐內(nèi),紙張燃燒出一簇妖冶的火花。 火光灼灼,他眸中堅定,他很清楚自己該怎樣做,也清楚自己處在怎樣的位置。 ● 顧九回到江南第一日,將將回九酒坊就聽紫砂說很多師傅都“罷工”了,除了有個別簽著身契的或者一些長工沒辦法走的留下以外。 顧九倒是不在意,只要紫砂還在,杜師傅還在,藥莊的老大夫還在,便足夠了。 不過,這酒坊生意不好了,連著藥莊子的生意也不好了。畢竟是鬧了人命官司。顧九一下來了火,將衙門里的人揪來命他們當(dāng)眾澄清事實。 衙門的人說是說了,軒城司衙門,乃至江南司衙門都發(fā)榜公示了,百姓們稍稍有了改觀,生意雖說是回來了,畢竟還是沒有原來那般好。 顧九也煩了,只同藥莊,酒坊里頭的人說,踏踏實實做事,老老實實做人,認(rèn)認(rèn)真真做產(chǎn)品便是,叫他們別太關(guān)注旁人的看法了。只要不讓她關(guān)門大吉就好,有些事情時間久了,總是會忘記的,而且她相信只要認(rèn)真做就會有成效。 半個月后,九酒坊前停下一輛馬車。 路人止步,觀者唏噓,原是江南杏林閣的當(dāng)家,文家嫡長孫,還有杏林閣的兩位掌事的。 “文卓兄你舍得來了?!睅坷镱櫨乓荒_邁進(jìn),邊走進(jìn)邊道,“予阡久候您多日了!” “哦,予阡老弟,等我作甚?”那白袍男子從座椅上站起,將身子靠近顧九些。 顧九不露聲色的避開些,道:“當(dāng)然是等著文兄來解圍!” “哦?!蹦凶用寄恳徊[,哪里不知道這小子在躲他,卻是更湊近了些,“難得予阡老弟這么信任為兄,若是如此為兄還必須得好好幫你一把了?!?/br> 顧九眉頭一皺,突然有些不悅。 拱手道:“文卓兄還是‘看貨估價’,莫要到時候后悔莫及?!?/br> 文卓深看了顧九一眼,許久,摸著下巴道:“即使如此,我們便是白紙黑字立字為據(jù)。如何?” “當(dāng)然?!鳖櫨诺?。 文卓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來,他遞與顧九道:“這是經(jīng)我們閣幾位掌事,商議后定下的你們坊的三種酒,以后便是定了你們坊,今后軒城、洛陽、長安的杏林閣,都幫你們賣,當(dāng)然你賣給我我賣出去,按你們坊現(xiàn)在賣的價格,如何?” 男子望向顧九,再道:“若是日后不想做了,便提前招呼我一聲?!?/br> 文卓將那字據(jù)遞與顧九,顧九接過字據(jù),匆匆閱畢,笑道:“依文卓兄?!?/br> “如此就好,你情我愿,是不是?”那男子俊逸的臉上綻出一抹笑。 顧九偏頭,避開這人的笑。她深知這人和慕華胥呆的久,所以便是“一副德行”,不可按常人對待。 如此一來,顧九先將坊里著三種藥酒清倉銷往杏林閣,賺來的第一筆錢又買了一家專門釀酒的,藥莊也專門生產(chǎn)這三種藥酒所需要的藥材,又有了專門的釀酒坊。 一月后,顧九才見識到杏林閣的銷售能力,一下子就帶動了她的小酒坊。 倒是杏林坊那邊從不過問她的配方,也不曾過問她的藥材,和釀酒方法。顧九知曉定是文卓下的令,不讓那些人過問,這樣也好。 這三種酒里頭尤其以“寒山碧”最受追捧,甚至在長安可以賣到五兩銀子一壇。 ● 驚蟄,農(nóng)歷二月初十,璃王生辰,璃王與寡月一年生,不過是一頭一尾的事。 轉(zhuǎn)眼之間,璃王卿泓已逾十九。 二月,璃王府琉璃殿前的桃樹抽出新芽。 青衣推著璃王進(jìn)了琉璃殿,卿泓手中抱著一個錦盒子,眉目含笑。 青衣能感受到自家主子的愉悅心情,不覺加快了些兒。 進(jìn)了琉璃殿,青衣命宮人們做退,便被璃王喚去傳膳去了。 卿泓兀自動著車輪子,朝內(nèi)閣走去。 “咳咳咳?!彼p咳了三聲,面帶笑意,絕美的目掃了一眼內(nèi)閣四周。 果然從內(nèi)閣里頭的朱色簾幔后走出一個一身紫黑色華服,披散著發(fā)髻的少年。 “王爺吉祥?!蹦巧倌陚}皇行禮,難掩眉目里的欣喜,“王爺生辰吉祥!” 卿泓將手中的錦盒子推到他面前。 “生辰吉祥。” 淵,是孤兒,沒有生辰,卻得璃王如此相待。 ——“從此以后,我的生辰日便是你的,你不再是孤兒,有我便有你?!?/br> 淵知曉,若不是他與璃王遠(yuǎn)看相似的容貌和氣度,便也不會得到璃王的垂青。 雖是如此,他依舊感謝璃王,他能待他如此,他已是知足了。 見淵收下禮物,璃王勾唇道:“青衣去準(zhǔn)備晚膳了,等等和我一起用。” “是,王爺?!睖Y俊臉紅了一瞬,放下錦盒子,朝床榻走去,取出一卷畫軸來。 “王爺?!睖Y將那卷畫軸呈上來。 卿泓心中一震,接過那卷畫軸,他緩緩展開,就瞧見那畫軸上,一身猩紅緋衣的傾世美人。 卿泓絕美的鳳眸難掩驚艷之色,他一直知曉淵的畫技一流,卻不曾想,僅僅只是一眼,他便能將人物描繪的如此完美,三分桀驁、三分妖冶,三分狂妄,還有一分眉目里消散不去的淺淺溫柔。 淵,無疑是瞧見了卿泓眼底的那抹驚艷,不知怎么心中一痛,似乎是內(nèi)心深處升起一抹嫉妒…… 他卻不知璃王卿泓,此刻的驚艷,全因他一絕的畫技…… 卿泓收了畫卷,望著淵,又是一嘆。 如此才華橫溢者,便是一生為他只影,藏匿在了暗處,永不見天日,世人不知有淵,而只有璃王卿泓…… 半柱香的功夫,青衣便領(lǐng)著幾個黑衣人在內(nèi)室里擺上了美酒佳肴。 淵與卿泓一道用餐的時候還是十分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