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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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太子妃離著那些命婦們很近。等皇后捧起茶杯飲用茶水之后,太子妃和那些命婦們才捧起茶杯,這是白馬寺里特有的“菩提苦”確實入口是苦的,所以很多婦人咽不下,又不能吐出來,只能緩緩地吞進去…… 可是這些人都太過在乎這茶的苦味,卻忽略了這茶最終的香甜…… 菩提苦,其實不苦,只是,在領悟禪宗之后,最后的香甜,被世人忽略了…… 一時間眾命婦神色各異,等皇后動筷吃菜后,眾命婦才松了一口氣似的,跟著夾菜。 午膳用至一半的時候命婦們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這時候日頭正好的時候,陽光很大,在這九月末的長安很是舒適。 謝國公的夫人和謝珍坐在一處,謝夫人凝了一眼一身云青長袍的謝珍,目光又落在她發(fā)髻中插著的金玉簪子上,輕聲問道:“你這簪子是找哪家安置的,看著……頗覺得不一般?!敝x夫人柔聲問道。 將說著有幾個誥命夫人也問了過來:“本夫人前頭就瞧見了,正好想問問呢,靳夫人您不妨說說吧?!?/br> 一時間都問開了,連皇后和太子妃的目光也向那方投去。 謝珍正同那些夫人們說笑,感受到有目光投來,她偏頭一望,正巧對上皇后那雙美麗的鳳眼。 “你過來?!边€沒等謝珍開口說話,高座上雍容華的貴女人忙開口說道。 眾命婦都自行停下,一時間安靜無比。謝珍被謝夫人一個利視后,忙從榻上站起,強裝著從容鎮(zhèn)定的樣子,一手攏了攏自己的披帛,一手又拽著裙子,用大雍貴族婦人的行走方式走上前去。 皇后與太子妃瞧著謝珍走來,這女子三十多歲的年紀,依舊是花容月貌,不見絕美卻也能見風華。 只是皇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金玉簪子上,看著雖不見多么華貴,這樣式是沒見過的,頗是讓人移不開眼,那一雕一琢之間都泄露了匠人的心境,溫婉濡潤,愛憐寵溺,在細微之處都能讀出別樣風味。 “你再近一些。”看著在桌前一米的地方跪下的謝珍,皇后吩咐道。 謝珍心中一緊,動著腿朝著皇后和太子妃移過去。 更近了,連太子妃眼底都不禁露出驚奇。這些婦人都是見慣了奇珍的人,按理再美的東西也都提不起興趣。 方才神情懶懶的郎凌霄不過是想一根金玉步搖簪子罷了,看了一眼是覺得有些不一樣,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不一樣罷了,她見過的簪子多得去了。 所以,她甚是不解,皇后為何因一個簪子如此。 這會兒謝珍跪得這么近,她也瞧出了這簪子的特別之處了。 這世間會雕琢的玉石匠人很多,再說哪個玉石匠人不會雕琢呢?這簪子雕琢之技藝不見得是上乘,可是這每一處的珠花鑲嵌起來便是極其美麗的存在,這玉石匠人的心境也展露無遺,溫潤、細膩、質(zhì)樸無塵……雖是如此卻又不失富貴風華,這足金的鑲嵌,又能將貴族之氣顯露,不露鋒芒卻也不失驕傲。 “這簪子……確實極好……” 末了,那個對待女人向來寡言少語的太子妃,竟是說了這么一句,連皇后和命婦們都微微訝然。 謝珍也是怔在了當場。 “此簪悅我心,皇后娘娘,兒臣想賞賜這位夫人。”太子妃說道,她不識謝珍也是情有可原,她丈夫已死,誰又記得她呢?皇后正要點頭的時候,一個看著品階極高的尚宮上前來,在皇后耳邊耳語數(shù)句。 皇后先是愣了一瞬,隨即竟然掩唇笑了,笑聲悅耳將一旁夫人都嚇了一下。 “凌兒,你將罰完她的兒子,又要獎賞她了,哈哈哈。”皇后也是將知道此事,“她是靳公長子靳云湛的妻子,靳南衣的母親,謝國公的嫡親meimei?!?/br> 郎凌霄駭了一下,還真不是一般人呢,不光是靳南衣的母親,還是太子側妃的姑母,也確實是與她有些“淵源”。 郎凌霄的臉色在那一瞬變得十分的難看,可是話都說出去了,卻又佯裝著微笑。 “兒臣忘了。兒臣只記得今日靳夫人所戴的這簪子頗為悅目,便是想賞……” 郎凌霄一番話說完,眾命婦連連頷首,心道這太子妃識大體、知禮儀,賞罰分明,不計恩怨,是大雍女子之典范。 連謝珍一夜駭了一跳,感激涕零都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險些以為那靳南衣做錯了事情,就要連累她在太子妃面前不得做人了,哪里曉得太子妃如此深明大義。 于是謝珍當即叩首道:“臣臣婦謝皇后娘娘,謝太子妃……” 郎凌霄輕輕動了下自己的衣袍,勾唇一笑道:“靳夫人悅本宮之目,當是本宮謝夫人?!?/br> 郎凌霄絕美的眼笑凝了皇后一眼,皇后朝她點頭。 “來人,賞靳夫人字雕《易筋經(jīng)》金磚一對。”郎凌霄說完,謝珍猛地謝恩。 金磚一對,這比謝珍十年的月例錢都要多的多,況且這還是皇家所賜之物,更有意義,拿回去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呢。 接著就瞧見一個女官端著案盤上前來,深褐色的案盤里頭,那一對金磚足足有半個臂膀那么長,半分米厚,半尺那么長??吹弥x珍雙眼閃光。 “哈哈……凌兒都送了,本宮又豈能不送,這簪子瞧著也頗為喜歡,以往也沒有見過呢,來人將那盞七色琉璃蓮花香座拿來吧。” 眾夫人一聽心中更是驚訝了。也有嫉恨的,瞧著人家多聰明,一個簪子就能得皇后和太子妃的賞識。 兒子厲害,這當娘的也不甘落后。 有嫉恨的,有欽羨的,也有淡然觀之的。 不一會兒那金磚和香座都被放到謝珍所坐的桌子上,瓊娘忙跟著上來收拾。 皇后和太子妃將謝珍留下來問了一會兒話,也不過是問謝珍這簪子哪家玉石坊所制,那匠人的名字。 謝珍哪里敢同皇后說實情,她深知這兩位金貴的人也是無心想問,不過是圖這一時新鮮,所以只道是家奴安置的,不知道是哪家玉石坊的。 一旁真心關心這簪子的夫人,都豎起耳朵聽了起來。想著找了那玉石匠人再給家里的女子各打了一支。 天下的女人都愛首飾,對于簪子比起那些鐲子什么的更是愛極,長孫氏也不例外,蕭家女眷眾多,這簪子款式新鮮,各打一支也是不錯的。 午膳用罷,眾婦人跟著主持大師大弟子的腳步朝著后山走去。 天近黃昏的時候,女子們的嬉笑聲也漸漸小了下來,這一場皇家祈福也接近尾聲了。 太子妃和皇后站在后山山頂?shù)溺娡?nèi),在僧人的指導下,將大銅鐘敲響。 三聲,保佑天下蒼生,保佑大雍風調(diào)雨順。 一旁隱月閣里,顧九聽到了鐘聲也知曉這一場皇家祈福也該是結束了。 她將紫砂喚來,湊近了些道:“去寺門前守著,看到靳大人出來,讓他來見我。” 清晨瞧見小易來了,她便知道寡月也定是參與了這一場祈福的。 紫砂領了命就去了,一排排禁衛(wèi)軍站在白馬寺外頭,皇后和太子的還有那些命婦先出來,主持溯雪率著眾僧人相送,大人們都跟在后頭。 太子妃在離開之前問了一下白日里誦經(jīng)時候的一個小狀況,問是何人出了什么事情。 那二品大人駭了一下,凝了太子妃一瞬。 郎凌霄神色難看了些忙道:“是女官告知本宮的,本宮不過再問問你?!彼皇遣幌胪嘎蹲约簺]有潛心誦經(jīng),確實有被打擾到。 那位大人拱手如實相告。 郎凌霄怔了一瞬后,眉頭凝得更厲害了。 見皇后朝她這方過來,她將這事擱置了,隨著皇后上了華車。 華車上,郎凌霄明眸如燭,熠熠光輝。 怎么又是靳南衣? 想起那時進溯雪大師禪房,溯雪大師就十分隱晦的說她,心神浮躁了些兒,禮佛貴在心誠…… 想到這里,郎凌霄擱在腿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她已經(jīng)十分注意了,想她一個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人,在這佛門之地能這樣已是極限了,她又不是心靜如水的姑子…… 都是那個靳南衣,正是因外頭的動靜,她才有一瞬分神,也不知這祈福會不會靈驗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過很多藥,暗訪暗請了很多神醫(yī),都說身子沒問題,莫非真的不是她的問題? 想到這里,郎凌霄身子莫名一震。 她秀眉緊擰起,卿灝,也看著不像不中用的啊…… 身材魁梧,而且從無什么惡疾…… 她沉思間,腦中閃過一絲光影。 莫非……是不想讓她懷孩子? 郎凌霄猛地抬眼望了一眼身旁有些昏昏欲睡的皇后。 想從這女人臉上找到些什么…… 皇后慵懶的偏頭望向郎凌霄,柔聲笑道:“年輕人精力就是足……” 郎凌霄周身的陰寒因著皇后詞句散去了不少,她的心很亂。沒有想到,佛門洗不掉她的心煩意亂,反而讓她覺得,一切才剛剛開始…… 無數(shù)人都看著她,如何眾星拱月,如何步步驚華,每個人都戴著和善恭敬的面具,而她……也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卻又不知身陷怎樣的泥沼之中…… 宮門深深鎖人心。 —— 自皇后的隊伍走后,小易和紫砂看著一個個官員離開,就是沒有瞧見自家主子,因著寺廟今日不接客,也不能直闖進去。 末了,一個御醫(yī)大人最后從院子里頭出來,小易覺得不妥,便逮住問了幾句。 “大人,您有沒有瞧見靳學士大人?!毙∫讍柕?。 “你說的是靳南衣?”那御醫(yī)大人問道。 小易點點頭:“是的,小的正是靳南衣的小廝?!?/br> 那御醫(yī)大人摸著下巴道:“那正好,靳大人可能要在寺里歇息一夜了,你要進去我領著你去見他吧?!?/br> “什么?”小易和紫砂齊聲一呼。 “你家大人吐血了,哎身子太弱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顧你家大人?!庇t(yī)督促道,“我要走了,你跟寺里的僧人說一聲,他們會放你們進去的?!?/br> 小易和紫砂目瞪口呆的時候,那御醫(yī)大人已經(jīng)走了。 小易忙去找自家主子,紫砂也忙著去向自家主子匯報。 —— “什么?” 將聽著紫砂匯報完的顧九就從榻上起身。 沒穿著特制的鞋,就這樣著羅襪下地,她的腿看得出來是瘸的。 紫砂訝了許久,本意識到自個盯著九爺?shù)耐仍撘崎_目光的,可是再意識到九爺?shù)耐葲]有大好的時候,他心中抽疼了一下。 原來九爺走路都是強撐著的,只是不想讓別人瞧出來…… 顧九慌亂的穿鞋子,披上被子和斗篷,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斗笠出了門。 她一出去紫砂就跟了出去。 顧九冷聲道:“別跟著,我一個人去?!?/br> 末了,她回頭補充了一句道:“若子衿公子今夜回來了,你便說我有急事出去了,別讓他太擔心了?!?/br> 紫砂駐足,頷首答“是”。 顧九向一陣風一般走出去,可是細心的紫砂依舊能感受到,主子腿腳的不便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