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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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赟的確是碰巧路過,并非是有心來此。 這時候樓里的官員都來朝謝相行禮作揖。 謝赟微點頭,他一旁的年輕男子,抱拳上前道:“諸位大人,相爺只是聽得靳大人與其未婚妻子來此,于是想來一看?!?/br> 那清秀男子勾唇一笑,聲色淡淡,卻是道盡相爺來此之意。 諸位大人面面相覷,還是靳大人的面子大,若不是旁人相爺都不會來的? 如此一來諸位官員都望向寡月和顧九。 那目光之中有欽羨也有嫉妒。 前段時間靳南衣是斷袖之事才傳得滿城風雨,如今這靳南衣又“攜妻”高調(diào)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無疑是讓許多官員都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靳南衣身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的女子身上。 那面紗之下,是美是丑呢? 看著身段倒是不錯的?看著到像是個美人胚子。 措手不及間的顧九,茫然地隨著寡月給謝相行禮。 灰色衣袍的男子深凝一眼顧九后,朝白衣少年道:“不知靳大人未婚妻姓什么?” 謝相如此一問樓中更安靜了些。 從顧九與寡月出現(xiàn)時候,樓中人便將目光落在顧九的容貌與身姿上,而謝相也果然非一般人。 寡月凝著謝相的目光深邃僵硬一瞬,這一瞬顧九能感受到少年握著她的手,猛的抖動了一下。 正當寡月思及當如何回答謝相時,一身紫衣的少女淺淺道:“江南華胥樓主是我哥。” 安靜的樓宇內(nèi),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顧九身上,驚駭了一瞬后,一小部分的人的目光已自行收回。 顧九感覺到自己的雙頰guntang,那道道灼熱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有些無處遁形,惶恐不安中,一雙溫潤的手,將她握得更緊了些兒。 顧九雙頰guntang,只要他不介意她的自作主張就好…… 她是怕他為難,那么這謊言便由她來說吧。 灼熱的目光快將顧九淹沒了,正當顧九想低垂下眉眼的時候,一道更顯凌厲、炙熱、驚駭?shù)哪抗獬鄙溥^來。 錯愕間顧九已抬起臉。 那一身水藍色裙裾的女子似是精心打扮而來,顧九抬眼的那一瞬就對上她倉皇的美麗的鳳目。 “是蕭大人來了。”這時候一位官員高呼一聲。 顧九這才回過神來,這美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槿。 顧九能感受到蕭槿目光中帶著的——敵意。 華胥樓主的meimei? 蕭槿的目光死死地鎖定住顧九,原來靳南衣的未婚妻是華胥樓主的meimei? 也難怪,靳南衣對她不離不棄,原來她是華胥樓主的meimei,她生于江南,也與靳南衣青梅竹馬吧? 靳南衣心心念念的女子就是她? 終于見到了,可是心中不錯呢剛好受。 那么,他喜歡這女子哪里? 是弱柳扶風之姿,還是面紗下也許傾城傾國的容顏? 又或者…… 蕭槿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過春香戲臺的,她水藍色的裙擺顯得很是累贅,臂紗也松松垮垮地要滑落下來,她一只手,在不經(jīng)意間將頭上的“某物”取掉,似乎無人瞧見,她就是那么不經(jīng)意地一個動作。 無數(shù)比她官階要低的人朝她行禮,她不曾理會,只是走到那些女子中坐下。 大雍女子出席這種場所并不少見,至蕭槿入朝為官后,更有無數(shù)大雍才女想效仿蕭槿,入仕為官。 大雍貴族女子也并不是如顧九所知的古代女子一般保守而極其重視貞潔名聲。 詩會和花會是貴族女子所喜愛的。 而今日春香苑的焦點無疑是成了這些女子。 謝赟被引著坐下。春香苑的管事的速度的確很快,沒一會兒十八般武藝俱全,筆墨紙硯都擺上了。 “這往年都這么玩的,今年也這么玩太沒意思了,不如我們玩點有趣的?”一個玉冠粉面的官員笑著提議道。 “嗯?如何才叫有趣?”這時候一個臨窗而坐的青衫公子淺淡道,那人寒眸略動,目光久久地落在陰寡月的身上,似乎是在透過寡月瞧著另一個人。 “司大人,想不到你也會感興趣?!蹦莻€提議的官員笑道,人已朝著謝赟走去。 這人是工部侍郎封馳,慕長安的姐夫,名字并不同人一般溫潤。 “相爺,下官覺得不妨這次我們將位置大亂了,詩詞接龍如何?” 眾人一聽覺得新鮮,忙問道:“如何個‘詩詞接龍’法?” 封馳望著謝赟,似是在等相爺?shù)拇饛汀?/br> “聽著封侍郎的倒是覺得有趣,那本相便大開眼界一下了?!敝x赟淺淡道。 整個春香戲臺的場子里,擺上了兩條桌榻席。 謝相和他的門生坐在高座上。 下面官員們的順序全部打亂了,顧九坐在謝相右手側(cè)第一個,正對著蕭槿,這樣的位置讓顧九覺得壓抑,不過還好寡月就坐在她右手邊。顧九明白古代這種方位中的道理,虛左以待,左側(cè)坐著的都是最受尊崇的。 蕭槿坐在謝相的左側(cè),因她的身份特殊,這里僅次于蕭槿的位置,謝相的右手邊第一個位置,又被她坐著。 原因不過是寡月讓給她坐的,這位置在寡月的左邊,在寡月看來是對她的愛護。 待一切就緒,封馳說了規(guī)矩,接詞接不上的人要離開桌榻,等著后頭的人補上,若是連補上的人都沒有了,便是敗一個退一個。 這種游戲規(guī)則,看著像是越早上越不好,所以很多都想當替補的,可是卻不知越是后頭上來的越是難。 顧九想,大雍女子有才學者很多,能來這里的,都是才學高勝,而且不拘泥于世俗,性情自是不同于一般人的。 “那我們便請相爺出題吧?!?/br> 這時候一個在位的官員說道。 正巧謝赟的目光落在他所在的桌榻上的白瓷瓶上,那白瓷瓶上朱色的三個大字落入他的眼中:醉花陰。 長安隱月閣里最著名的酒種,傳為十二個月份中的特屬花所成。 謝相眸子微瞇,道:“聽說這‘醉花陰’為十二月花所成,那便以每一月花做詩或詞,一月接一句,接錯了花,或者接不出來都算錯?!?/br> 謝相又翻開一紅折子道:“此酒以十二種花制成,十二種花各取自十二個月的代表花,民間稱之十二花神,正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蜀葵,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木芙蓉,冬月山茶,臘月水仙花……便以這花為一句詩或者詞,梅花開頭吧……” 謝相話音剛落,一聲冷凌淡漠的女聲就響起:“那本官就起頭吧!” 蕭槿說完絕美冷凌的目直視著顧九的雙目不曾移開。 顧九只覺得她面紗下的臉更燙了許多,霍地,她松開陰寡月緊握著她的手。 她會讓蕭槿知道,她不會是“懦弱”的人。 得到顧九的直視,蕭槿無疑是心中微微有些震驚的,全大雍敢于直視她的男子都沒有多少,更何況一個平民女子? 僅僅只是因為她是江南華胥樓主的meimei?或者,僅僅只是因為她能與她蕭槿心儀的男子比肩嗎? 蕭槿美目微瞇,心中的慍惱因著那女子一旁的少年的在乎,微微地變質(zhì),變成了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影斜清淺處,香度黃昏時!”蕭槿急切道,感受到她左手邊的男子正欲要開口,猛地她目光轉(zhuǎn)向顧九處,纖長的手端起面前的美酒道,“慕姑娘,你接!——” 眾人駭了一下,望向蕭槿,按道理下一個該是輪到吏部的段侍郎來接的,這會兒蕭大人卻是點名道姓的指著顧九要她來接。 段逢春意味深長地凝了蕭槿一眼,卻是極有風度的端起酒杯朝顧九道:“那便由慕姑娘接吧?!彼词翘媸掗冉鈬?,又下意識地想看看這女子如何來應對。 他們稱她為慕姑娘,便是因為華胥樓主姓“慕”。 顧九本是沉浸在蕭槿的那句詠梅詩作中,的確符合了蕭槿的性情,確實是好句子。 這會兒,她聽蕭槿此言趕緊端起酒杯道:“沾衣不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不得停頓,她便不得等謝相那邊吩咐了,不然她便是第一個出局的,她不想那么早出局讓旁人笑話,再說她現(xiàn)在可不是一個人,她的身上還牽系著一個“靳南衣”。 果然,顧九低頭的瞬間就瞥見蕭槿唇角的微笑,她明白,她接的詩句并不是讓人眼前一亮,只能說是機智罷了。 定蕭槿開頭后,接詩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的順序,所以會特地留意自己的順序所排到的該是哪一月的花,可蕭槿突然這樣,便是以為她真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商家女,不能馬上接出來。 她雖接的句子不似蕭槿那般,寫梅不見梅花二字,而“杏花”二字露了出來,卻也到底是接上來了。 顧九下邊的寡月訝了一小下,很快的接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br> 少年淡淡的聲音將落,顧九莫名的有些想笑。 這個陰寡月,就是這么可愛,她露了“杏花”二字,他便將“桃花”“鱖魚”這些“俗物”全露了出來…… 寡月紅著臉望向顧九,心中有些小得意,又有些小滿足,煞是可愛,還微露出他的小虎牙。 他就知道他的心思都逃不過顧九的眼睛,他的小心思顧九都瞧的一清二楚。 在場的人中也只有有心人能聽出這一前一后二人的對答,段逢春,和不遠處的一個青衫男子都微勾唇角。 蕭槿自是聰明人,在旁聽者不甚留意此“俗句”的時候,她眉頭頓皺,心中微酸,下意識地又瞥了顧九一眼。 這個女人為何能得到靳南衣這么多的愛護?處處都護著她?連作個詩句也要護著她…… 謝家嫡次女很快便接下去:“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br> 眾人訝了一下,又聽得謝家女下手的青衫男子接到:“似火山榴映閃小,繁中能薄艷中閑?!?/br> 司岳人話音方落,就聽得幾聲叫“好”的。 顧暗自回味了一下,覺得這一句寫的甚妙,尤其是那句:繁中能薄艷中閑。她下意識地去瞧寡月,見她也似有深究之色,便知道她和他又想到了一處…… 誰說她不解他的風情? 她可以因他慢慢地去接觸詩詞的,顧九滿意地勾唇。 司岳人端著酒杯朝他下手的靳云濤嫡女靳素宜一望。 靳素宜躊躇了一下,又端起酒杯忙接道:“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br> 顧九差點沒給忍住笑出聲來,如此一來,眾人只怕是認為靳家的都會捏些俗詞爛句了嗎? 隔了好久都沒有聽到,下一句的那個人接了許久不見接,大伙兒連著數(shù)了三聲,越數(shù)那人越緊張,漲紅了臉頰憋不出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