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予我以善,必還以報
段理一步步向?qū)O不煩走去,步子邁得比之前又要僵硬些。 可在于一人敢相信這種變化,畢竟,上一個被迷惑的人,尸體才剛剛倒下。 密布在他身上的紅線顏色也暗沉了許多,本是鮮血一般艷麗,現(xiàn)竟像離開體開始凝固的血一般,顏色變得很深,本就顯得猙獰可怖的面孔,現(xiàn)在更是平添了幾分詭異與幽森。 方才被砍到的左腿處,衣物已經(jīng)被劃開,卻沒有任何傷口,只有一條淡淡的白痕。 孫不煩看著他朝著自己走來,臉上滿是凝重之色,但眼中卻也閃過一絲期待,他沒有退,他在蓄勢,蓄的一種狂野如颶風,厚重如大山的勢,待他蓄勢出手的那一刻,勢必是石破天驚。 戴珂也沒有動,他走的是一擊必殺的路子,他在等一個機會。 但有人動了,是魏良。 他親眼看到了哥哥被段理的那一拳打中,在他閉眼療傷,卻感覺心中忐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他眼睜睜的看著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瞬間感覺整個世界崩坍了,心中好像破開了一個大洞。 他兄弟二人如今皆已近不惑之年,在江湖上闖蕩浮沉的日子多的他幾經(jīng)記不過來,但他始終記得兩人還是少年的那一天,哥哥躺在星空下,滿懷著對未來的期望跟他說的那句話。 “小良,我以后要當一個高手,一個讓全天下都知道,一個讓全天下人都敬佩的高手,到時候,哥保護你。到時候,咱們兄弟倆的名字要傳遍整個天下!” 哥哥他做到了,帶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兄弟兩雖未享譽天下,但在南方之地已打拼出了名聲,成了整個南方有名的高手,并且哥哥從未松懈過,一直到今天,一直到倒下的那一刻,都是在向少年時候的那個理想前行。 可在這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了,就像是死在他兄弟二人刀下的那些人一樣,哥哥也死在了別人手下,他心中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怨恨,哥哥是死在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理想的道路上,對于他們兄弟二人而言,這是一種傷感的榮幸,雖心中不舍,但也能笑著告別。 畢竟,人總是要死的,死在他兄弟二人刀下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死在前行的路上。 但他的心仍又被無盡的憤怒與自責給占據(jù)。 哥哥為了少年時的夢,付出一切,追求了一生,但卻死的無比凄慘,而又無比卑微,那殺他之人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如同踩死了一只螻蟻。 而這一切,又是因為他造成的,他的大意與自負,他的受傷,讓哥哥只能一人對敵,他才是哥哥身亡的背后推手。 這一刻,他仿佛陷入了瘋癲,仿佛化為了一個不知傷痛的怪物,拋棄了自己的生死,他現(xiàn)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替哥哥報仇,為哥哥正名,拼掉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讓這些人在他這沒用的弟弟身上,看到屬于哥哥的榮光。 魏良沖了出去,膝蓋處的血還在緩緩流著,在地上拖出一道細長的血跡,但他絲毫不顧,他的眼中,只有手上還沾染著哥哥血的段理。 結(jié)果很快便有了,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追隨著他哥哥的腳步,一道死在了段理的鐵拳之下,如今的段理遠不是他能對付的,全盛時候的他尚且在段理手上走不過一招,更何況是現(xiàn)在。 憤怒,憤怒要是有用的話,憤怒要是能使人變得強大的話,那還要武功秘籍干嘛,那還要天賦,那還好勤學苦練干嘛,那還要以生命為代價的藥散干嘛! 但也不能說他以命相搏一點用處都沒有。 至少,他用他的身軀接下段理鐵拳的那一刻,在他的尸體倒下,擋在段理腳下的那一刻,段理停頓了一下,而這一瞬間的停頓在常人眼中或許毫無意義,但在戴珂這個追求一擊必殺的刀客眼中,這一刻,便是他出刀的時機。 戴珂動了,雖然段理現(xiàn)在針對的目標不是他,但在魏海毫無抵抗的死在段理拳下,并且全力一刀都只在他腳下留下一道白痕的時候,戴珂與孫不煩便極有默契的毫不猶豫放棄了各自為敵的幼稚想法,選擇了先聯(lián)手對付段理。 他們倆并無言語交流,只是交換了一下眼神,便明白對方想的與自己一樣,瞬間就定下了一個毫無制衡與約束能力,卻在此刻又牢不可破的協(xié)議。 二人都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進退,今日二人要是不聯(lián)手的話,有很大可能保住性命,但想得到那秘籍只能是癡人說夢。 所以戴珂出手了,毅然決然,毫無保留,他手中的北飲,帶起一道冷冽的光,仿佛有能撕裂一切的威力,朝著段理的雙眸而去。 這一擊不求斃命,只求能破他視線。 段理下意識閉眼,伸手去擋,就這他抬手的這一瞬,戴珂也動了,他的勢已經(jīng)蓄到頂點,手中陌刀的刀柄如一根長棍,攜開山裂地之力朝著段理的頭砸去。 不得不說,他二人能有如今的名聲是必然的,拋開內(nèi)力深淺,招式威能不談,他二人的戰(zhàn)斗意識皆是頂尖一級,對戰(zhàn)機的把握更是到了最精巧之處,從未事先有過任何商量,卻宛如事先演練了千百遍一般,絲毫沒有破綻。 但這都不關(guān)魏良什么事了,他的尸體躺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很大,像他哥哥魏海一般。 魏海倒下的那一刻,眼睛還瞪得很大,看向了他,也可能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未來。 但他兄弟倆的人生便在此刻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或許說在他自負走出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再無什么未來可言。 戴珂的劍芒已至,孫不煩的棍影緊隨其后,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而段理只是現(xiàn)在短暫的擁有了這般強大的力量而已,他以前的世界中,從未見過如期精妙的配合,沒有應對這方面的經(jīng)驗。 于是他只能選擇了一個最笨的法子--硬抗。 憑借現(xiàn)在如精鐵一般的身軀硬抗。 一手擋住了戴珂的北飲,一手架住了孫不煩的長棍。 但他也并不好受,無論再強的身軀,也會有一個承受的極限,而此時這孫不煩二人攻擊的威力便達到了這個極限。 可能是段理又變得虛弱了,也可能是手指本就比腿脆弱,又可能是戴珂的北飲刀和刀法太鋒銳,總之,那北飲與段理的手碰上那一刻,段理的手指直接被削掉三根,直直的插入到泥土里。 他終于受了傷,打到現(xiàn)在,終于有人傷到了他,可那傷口去沒有一絲鮮血流出,就像光滑的鏡面一般平整,而那掉下的手指,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變成了三根極細的像燒完了的木炭一般。 戴珂收刀,已是離段理數(shù)米的距離,氣喘吁吁的,顯然,有如此威能的一刀并不是那么容易使出,實際上這是他的看家本領,否則他也不會舍命來爭這傳承。 他這一擊得手,可段理臉上神情絲毫沒有變化,好像與自己沒有一點關(guān)系一樣,他已經(jīng)徹底對自己的身體沒了感覺,他感覺到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已經(jīng)如愿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傳承,也已經(jīng)足夠讓在場所有人都記住他,他只剩最后一件事情沒做,他想完成它,在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最后一刻。 他握住了孫不煩砸下來的這可開山裂石的一棍,牢牢的握住了,將其死死的控在自己額前,他自己整個人也因這股巨力被砸的陷入進土里。 他的身軀此時堅如精鐵,可腳下的土地不是,他的小腿整截沒入了地里,像是要被打得活埋進地下。 可他仍是絲毫沒有反應,握住孫不煩的長棍,眼睛冷冷的看著他,孫不煩也是無比警覺,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不對勁,當即松開自己的手,想要倒飛出去,與他拉開距離。 可還是慢了一絲。 段理已經(jīng)握拳打了上來,用的那只被戴珂削掉三根手指,只剩大拇指與小指的那只手,速度快的都產(chǎn)生一道長長的殘影,在孫不煩剛松開手,準備后撤的那一刻,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右肩上。 段理是故意的選擇這個位置,他只想讓他失去繼續(xù)作戰(zhàn)的能力,但不想讓他死。 這便是他他最后想做的事,他想要報恩,報現(xiàn)在站在她哥哥背后的那個可愛少女,之前求他哥哥與那位俊秀的葉大哥幫他的恩,雖然他并沒有用到他們的幫助,但在那時候,那可愛少女有這般的想法,那對他而言就是恩,大恩,一個將死之人無以為報的大恩。 當他聽到眼前這位陌刀男子好像知道什么與她兄妹二人相關(guān),并以此相要挾的隱情之后,他便有了這個報恩的想法,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傷然后擒獲這陌刀男子。 擊殺魏氏兄弟二人,不過是一個為了使他放松警惕的幌子。 所以說,他二人死的挺冤枉的,但除了他二人,再無其他人會在意。 段理成功了,他最后想做的事做到了,他無憾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身后,是戴珂強行激發(fā)內(nèi)力的致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