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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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兩個丫鬟打扮的在旁邊伺候著。 那兩個丫鬟打扮的聽到有人來,轉身就看到夏小婉和旁邊的張方。 “張老先生,老太爺今日精神頭不錯,中午的時候喝了一碗小米粥,還說有親人要來,要穿得好點,要穿平日里都不舍得穿的那件?!?/br> 長房說道:“辛苦你們啦,你們先出去吧!” 說完,那兩個丫鬟打扮的人離開這個院子。 張方說道:“老爺子最近身子骨不好,難得今天有興致,您只管與他多聊聊天,我先出去,不叨擾您?!?/br> 說完,張方鞠了一躬,也離開了院子。 夏小婉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眼珠子刷刷的就掉了下來。 “誰啊,在我身后都不吱聲,我知道有人來啦!” 聲音早已經不是記憶中的聲音。 聲音里帶著沙啞,甚至,大氣不足,只聽聲音,就能知道,他的身體并不好。 夏小婉捂著嘴,把哭的聲音壓得死死的,整理了一會兒情緒,才說道:“六哥,我啊,小婉。我來看你了。好些日子不見,六哥可是跟二伯出去了許久,可有帶些江南的好物什!” 夏小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起來。 “瞎說,小婉早就不在啦,哪個丫頭裝小婉呢!張方那孩子,是知曉我寂寞了,故意逗我的吧。我腦子還靈光著呢!”老人的聲音慈祥。 夏小婉一邊哭著,一邊說道:“怎么會瞎說,六哥,難道你忘了我十六歲那邊,你也才十八歲,正是去爺爺那里考試的時候,你沒過爺爺?shù)目夹#涣P在祠堂里跪著抄了一夜的書,那么簡單的問題,你竟然沒回答得上,你說你笨不笨!” 夏小婉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背影一僵,連魚食都沒有往池子里投了。 過了半晌,才聽到聲音。 “是啊,六哥會騎馬,會射箭,連洋人的槍都會使,怎么就連那么簡單的都記不住呢,六哥看著那些字都頭疼,還不如早早的跟在父親身邊,幫著父親打理在江南的醫(yī)館,做個掌柜多好!” “家中的醫(yī)館那么多,終究是要張家的人來打理的!”夏小婉跟著六哥一起說道。 這些話,她都記得呢。她的記憶力本就好,自然記得跟自己關系極好的六哥說的話。 說道這里,夏小婉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總算是找到了能庇護的人。 她沒有壓抑自己的哭聲,仿佛是把上一世所有的苦難和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小婉不苦,有六哥在,誰欺負你了,跟六哥說,六哥去幫你們打他們。” 夏小婉走到六哥跟前,蹲下身子,只一個勁的苦。 六哥緩緩轉頭,看著這張完全不認識的面孔,卻有真真的是自己的小婉meimei,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小婉,回家了,就沒人欺負你了?!?/br> “可是……可是有好多好多人欺負我,欺負爺爺,欺負父親母親,欺負大哥,連侄子都不在了。我好難過,那些欺負我們的人還一直在,可爺爺他們,已經不在了!”夏小婉緊緊的抱著六哥已經衰老得不成樣的身體,大聲的嗚咽。 六哥抬起干枯的手指頭,放在夏小婉的頭上,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摸著夏小婉的頭發(fā)。 “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小婉,你受苦了。”六哥沙啞的嗓子安慰著夏小婉。 “可惜六哥也要去見他們了,往后你要堅強,小婉啊,你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六哥的小婉meimei。這個張家啊,還得你抗下去。他們都有孝心,可惜你六哥我啊,不中用,也就學了點皮毛,咱們張家的東西,都沒能傳給他們。往后,你還要一直哭下去?!?/br> 夏小婉抬起頭,淚眼朦朧,看到老人的臉上泛起紅暈,就像是一個很健康的老人。 夏小婉知道,六哥的時間不多了。 臉上泛潮紅,已經是病入膏肓。 甚至她也知道,這看似荒唐的對話,也是六哥在給她交代后事。 她不住的點頭,“六哥安心的去吧,還有我呢,我怎么能讓張家衰敗下去。” 六哥滿意的點點頭,仿佛所有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放下了身上的包袱。 他慢慢的闔上眼,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 “普通!” 裝著魚食的碗跌落到魚池里,驚嚇了水中的金魚,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漣漪。 夏小婉抱著六哥的身體,越抱越緊。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夏小婉甚至不知道自己身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張方說道:“節(jié)哀,老爺子走的時候,沒受什么苦吧!” 夏小婉抬起頭,臉上只有干涸的淚痕,她的聲音有些啞,看著六哥臉上已經凝固了的欣慰笑容,說道:“很安詳?shù)木妥吡恕!?/br> 張方嘆息一聲,“雖然我到現(xiàn)在都沒法兒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家卻仿佛有感應一般,前些時候就與我說,你姑姑要來這里看我了,你一定要接你姑姑回家。那時候老爺子的身子骨已經很差了,只以為是在說胡話。可每天來看他的時候,他就問,什么時候接你姑姑回家啊。之后我又瞧見那個中醫(yī)交流賽,直到最后那場給患者治病的手法,才最終確定是您!” “擱以前,我也不信,可偏偏,這事兒就這樣了!”夏小婉的聲音沙啞,情緒卻平靜了。 畢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 “好好葬了吧,六哥這輩子,也過得不容易!六哥有你這個兒子,也不枉此生了。”夏小婉淡淡的說道。 “好!” …… 直到喪禮開始,張家通知了族中的所有人,大部分張家的人才知道,張家的老太爺竟然還活著。 “我就說老太爺應該是活著,都沒見到辦過喪禮!”一個張婉父親輩的人說道。 “可不是么,只不過時間過得太久,老太爺也從來都沒路面,大伙兒都忘了。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辦了喪禮,算起來,老太爺也活了一百一十多歲吧!” “是?。 边@人唏噓道。 夏小婉耳邊充斥著驚訝和哀傷。 不過,畢竟是許久沒有出現(xiàn)在身邊的人,張家的悲傷氛圍并不多。六哥現(xiàn)在也就只有張方一個兒子在世。 六哥的孫子輩有幾個還活著的,曾經在六哥膝下承歡的,乍然聽到六哥過世了,也哭得狠。 只是畢竟年歲大了,再悲傷,也在喪禮第二天的時候就控制了。 整個喪禮的前兩天沒有請外人,要真算起來的話,倒是夏小婉算是外人。 只是,夏小婉第一天就給老爺子上了香。 雖然張家族中的人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一個外人來給老爺子上第一炷香,族中現(xiàn)在最年長的沒說話,大伙兒也就自動忽略了。 到第三天的時候,外頭的人才來了,國家竟也來了不少干部,甚至連市長都來了。 送了不少花圈。 張家也就像平常辦喪禮一樣,雖然隆重,卻也不奢侈。 夏小婉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從現(xiàn)在開始,這個世上,張家跟她唯一有關聯(lián)的人也過世了。 只是,六哥留下來的話,她也是要照做的。張家的仇,定然也要張家的人去報的。 張方走到夏小婉跟前,看到夏小婉一臉平靜,仿佛這個喪禮是陌生人的一般。如若不是看到夏小婉曾經在父親身邊哭得那么凄慘,根本就不知道夏小婉跟父親會有些關系。 他對夏小婉仍舊恭敬,“老爺子算是享受了天人之樂,現(xiàn)在過世,也算是天命了?!?/br> “六哥曾經可有與你說過什么,你對我,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夏小婉看著張方,淡淡的說道。 “以前父親說,他有一個meimei,學醫(yī)術很厲害,一本書看了一遍就能記住,與他的關系極好。你隨我來!”張方說道。 夏小婉有些狐疑,卻也跟著張方去了大堂。 張方不急不緩的走到一個令牌跟前。 夏小婉仔細一看,上面寫著張小婉三個字。 不管怎么說,看到自己的令牌,還是有些眩暈和不可思議。 隨后,張方取出一個盒子,遞給夏小婉,示意夏小婉打開。 夏小婉疑惑了一下,打開蓋子,就見一張被血染了的破舊照片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瞪直了雙眼,張大了嘴,這張照片,怎么會在這里。 照片自然是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就是她。 只是,這張照片,就是安彥晞帶走的那張照片,是他的戰(zhàn)友把這張照片帶回來給她,她也一直帶在身上,直到死的那一刻,也都在她的身邊。 這張照片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張照片早已經隨著爆炸,成了飛灰。 照片中的她笑得格外燦爛,甚至覺得那雙眼睛如同真的一樣,對著她笑,仿佛是完成了某種使命一般。 夏小婉本想把這張照片拿起來,可手還沒碰到這張照片,照片卻變得粉碎。如同她存在在這個世界的唯一證據,都煙消云散。 “原來如此?。 毕男⊥裥闹袗澣?。 她把盒子還給張方,說道:“張小婉已經死了,你也不用對我這么客氣,我是夏小婉,只是跟你的孫女張婉的關系比較好罷了。這次隨她來你們家,也不過是正好碰上了老爺子的喪禮。” 這一舉動,倒是讓張方錯愕了許久。 隨后,夏小婉利落的說道:“《醫(yī)學錄》這本書,還在嗎?” “在呢,一直放在老宅子里?!睆埛巾樋诨卮鸬?。 夏小婉擰眉,“這本書,早該出版了,放在宅子里,只供張家的人學習,終究不是先祖的本意?!?/br> 張方苦笑:“老爺子早想出版了,可惜,《醫(yī)學錄》畢竟是從我爺爺那輩敘述的,有很多缺失或是記憶模糊的,我不敢把這本書出版。這些年也一直在尋找是否有其他孤本,可惜,都不全。補了六七十年,也堪堪補了四卷?!?/br> 夏小婉了然,難怪這本書一直在張家放著,看來她也錯怪了張家的后輩。 ☆、第110章 回到燕京 夏小婉低著眼簾,心中思索了許久,才說道:“這本書的全稿,我可以寫給你,但是,你必須發(fā)誓這本書全部出版。” 張方正色道:“我張方以祖宗的名義發(fā)誓,一定出版《醫(yī)學錄》?!?/br> 聽到張方的誓言,夏小婉才松了一口氣,她苦澀的說道:“就這樣吧,以后每寫出一部分,我都交給張婉?!?/br> 一提到張婉,夏小婉心中也是一陣唏噓。 這孩子,跟她前世長得一模一樣啊。 “這段時間多謝您指導小婉,不知道小婉這孩子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張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