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拒絕，絕不可能幫自己的仇人。他不放過她，非要她按。公主不是軟弱之人，她轉(zhuǎn)身要逃，他將她撲倒在床上，她和他在床上扭打。一張床，一對夫妻，卻毫無旖旎之情，胸腔中那顆跳動的心，是防備。

    公主尖銳的指甲劃破陳昭的臉和脖頸，可她的手也被他咬破，鮮血直流。

    “我不救她！我絕不救她……”女子哭泣的聲音，在長夜中是何等凄切無望。

    “你必須救！”抓著她手的男子聲調(diào)堅穩(wěn)，又放軟姿態(tài)懇求她，“只此一次，我再不為難你?！?/br>
    公主淚落連珠，一遍遍地?fù)u頭。白鸞歌搶走了她的夫君，害死了她的孩兒，她為什么要救？憑什么要救？

    她死都不救！絕不救！

    她若救了白鸞歌，如何面對自己死去的孩兒？如何面對自己被毀掉的婚姻？她不救的！

    可是陳昭逼她！他逼她救白家人！他哄不好她，就強(qiáng)硬地抓著她的手，要往那書信上按。雷聲陣陣啊，她心痛得想要死去。

    “你怎么如此狠心？”公主哭著喊，“她殺了我孩子！她殺的！你為什么不為孩子報仇？為什么還要我救她？”

    在她的哭聲中，男子身子僵了瞬，卻沉默不言，只抓住她按手印。

    又一道雷聲，她身子顫抖，蒼白著臉，目光怨恨，聲音突然放輕，“你聽到了嗎？那是我孩兒的哭聲……”

    “郁離，”他的回答將她微渺的希望碾碎，“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我表妹……求你……”

    她眼淚流干，“陳昭，你真讓我惡心?！?/br>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抓著她的手更加用力，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

    她終是絕望，絕望于這個沒有心的男人。她咬向他脖頸，要咬下他一塊rou，看看他的血rou是什么做的。男子痛得松手時，她迅速爬下床，腳踝卻又被他扯住。

    公主伸手抓向床頭小幾上的火燭，用力推倒。那燭光燙傷她的手，火紅和素白交在一起，燭臺翻倒。手燒傷應(yīng)該多痛啊，好奇怪，她完全感覺不到。

    “你瘋了！”黑暗中，天外電光乍亮，男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看著自己渾著鮮血、水泡的潰爛的手，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反而看著他繃著的臉，厲聲長笑，“你要挑破我手上的水泡取血嗎？你要抓著這雙手按手印嗎？陳昭，那你就按?。∧惆窗。　?/br>
    她腮幫咬出血，雙目卻亮得奪目，帶著沉入深淵的痛恨和決然，“誰殺了我的孩子，誰奪了我的丈夫，誰逼得我走投無路……是你！是你和白鸞歌！你指望我救她？！陳昭，你做夢！你做夢！”

    “那是誰嫁我？是誰陷害我的親人于無路可退？是誰讓我背信棄義，是誰害得我家宅不寧？你天然而純潔，手上沒有一點鮮血嗎？！”

    他問一句，公主的臉就白一分。他們就像是魔鬼，互相接對方的底。要墮入地獄是吧？一起來！那無間地獄啊，歡迎你！

    他手蓋住面，滿是疲色，“你失了骨rou，我也很難過。但我們?nèi)蘸罂傆袡C(jī)會，鸞歌卻只有這一個機(jī)會……”

    “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是不是遺憾沒有親手掐死它？”公主仰著頭，冷笑，“以后？哪個和你有以后？哪個要給你生兒育女？不會了，再不會了。”

    他望著她，看著她用看仇人的眼神盯著他。

    “你是不是很傷心，是不是很心疼她，是不是怕她想不開？”公主笑得凄慘，嘴角滲出血絲來，聲音甚至大過外面的雷聲，“那你就去死！你去陪著她一起死！”

    俊雅無雙的男子后退兩步，臉色越來越白，近乎無色。麻感痛擊他，一波又一波，讓他措手不及。

    她說，“那你就去死！”

    陳昭，你去死吧！

    他坐倒在床邊，面上被抓破的血痕流著血珠子，目光從茫然、不甘、傷懷，一點點向死寂過渡。他望著披頭散發(fā)的妻子，澀聲，“從來沒有一個妻子，這么詛咒自己的夫君，希望他去死?！?/br>
    公主淚水從眼眶滾落，全身痛得發(fā)抖，痛到極致，反而有一種快意。

    她看著陳昭將那封信撕掉，看著陳昭抓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好，那便如你所愿。從此以后，我們就互相折磨到死吧！”

    黑暗中，雷聲中，他傷人的話，她每句都記得。開始是那么的疼，后來卻已經(jīng)不在乎了。

    他說，“你想要的，我通通不給你。這是你的報應(yīng)！劉郁離，你活該！”

    他給的，她再不要了。而他想要的，只要她活著一日，他也別妄想了！

    他說，“你滿手鮮血，一身罪孽，你說我惡毒，你又比我干凈到哪里去？”

    她當(dāng)然不是純潔無垢，有她在一日，就有他斷子絕孫的一日。

    他說，“下地獄？！好，你和我一起下地獄！誰也別想逃！”

    不逃，她要熬著，她要睜大眼看著他死——是日何時喪，予與汝皆亡！

    秋雷陣陣，天地一會兒暗，一會兒又亮白。公主躲在黑暗中，哭得喘不過氣，又恨得腮幫疼。那些久遠(yuǎn)的蒼涼的，那些哀傷的怨憤的，她深陷其中，苦求無門——何時是盡頭??！

    腳步聲踩在她耳邊，靴子停在她眼前。

    好像下一瞬人影蹲下，她又要看到陳昭那張臉，又要拼盡全力去詛咒那個沒有心的男人。

    那人蹲在床前，俯低身子探向她。她猛地?fù)涑?，掐向他脖頸，“陳昭，你去死——”

    秦景急急帶著大夫回來，屋子里卻空蕩蕩的，找不到公主。他聽到床下有細(xì)小的抽氣聲，蹲身，就被她撲上來掐住脖頸。

    她哽咽的聲音中飽含慘烈凄然，“陳昭，你去死！”

    秦景反應(yīng)不慢，連忙拆開她的動作，將她手臂壓下，對方卻仍掙扎著。他不得不大力抱緊她，將她牢牢按在懷中，“公主……沒事了，不要怕！”

    在她哭得咳血、癱倒在冰涼的地磚上的時候，誰要碰她她就掙扎，像瘋了一樣。青年將她摟抱在懷中，一遍遍地安慰她，“公主……沒事了，不要怕！”

    宜安公主抬頭，愣愣看著他。青年眉毛壓眼，眼頭深邃，用關(guān)切而憐惜的目光望著她。

    “秦景啊。”公主虛脫了般。

    “是我?！鼻嗄曷曇粢回灥钠届o，卻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