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風(fēng)慕言拔出劍,擦了擦臉上的血污,看著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笑道:“最后一劍,為了我死去的戀人?!?/br> 說著,長劍沒入了風(fēng)無涯的胸膛。 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終于是不動了。 “呵,呵呵?!憋L(fēng)慕言后退了兩步。 大仇得報,可接下來呢? “對,我還沒死呢,我還得繼續(xù)活著,還得繼續(xù)受折磨……” 風(fēng)慕言割掉了風(fēng)無涯的人頭,拎著搖搖晃晃去到了城外,在一座衣冠冢前面坐了下來,喃喃道:“你看,我把他殺了……” 他摸著冰冷的石碑,說:“我本來也想死的,可那一日你劍偏三分,故意留我一命,不就是想要我活著……” “你做的很好,蘇青墨,你做得很好……活著才會痛,死了,反倒是解脫?!?/br> “我問你,下面冷么?” “你怎么不說話?” “你看,我為你穿上了紅色的衣衫,你喜歡么?” “蘇青墨……” 他一個人嘀嘀咕咕了許久,卻始終等不來一聲回答。 那個能言善辯,油嘴滑舌的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呵,居然不理我。”風(fēng)慕言笑了笑,咬破手指,在“亡夫蘇青墨”的旁邊,留下了一行血字—— 妻 風(fēng)慕言。 ☆、第15章 本王將神識從風(fēng)慕言的夢里收回來,看了緊咬著牙關(guān),面色蒼白的他一眼,搖搖頭,道:“你拿‘瀟湘夢’度人,拿什么度你自己?” 他睫毛顫抖了一下,半睡半醒間,喃喃道:“我不自救,只管自傷?!?/br> “唉……”本王站起身來,“拾不起,傷人,放不下,傷己,何苦來著。” 出了前廳,本王去院子里坐下,叫下人送來了茶點,自顧自的吃的,留了風(fēng)慕言在屋里,獨自暗傷一會兒。 遲一些的時候,姚書云來到了府上,滿臉的唇印大約是忘了擦,就那樣糊在臉上,左右對稱,簡直是瞎了本王的眼。 他渾然不覺,拖了把椅子坐下,將拎來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擱,道:“眼瞅著好吃飯了,下官過來蹭一頓。這大冬天的,隨便炒兩個菜,再喝兩杯酒,很是相宜?!闭f著,看了眼下去安排的丫鬟,道:“對了,再給我弄碟子花生米,當(dāng)下酒菜的?!?/br> 他這一來,立馬喧賓奪主,鳩占鵲巢,大咧咧的使喚下人,像上了自家熱炕頭一樣,全然沒將我這主人放在眼里。 安排好了一切,姚書云打了個冷顫,道:“外頭挺冷的,要不我們進屋?” 本王瞥了他一眼,沒有起身,只淡淡問道:“白日里鬧事的女人,怎么樣了?” “關(guān)著呢?!币谱チ藟K糕點塞進嘴里,“沖撞了皇上,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br> 本王搖搖頭,“差不多就行了,找個時間,把人放了吧?!?/br> 姚書云擦了擦嘴角的殘渣,“要是皇上那頭追究起來,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他也只是在氣頭上,這事過了,想必是不會再追究了?!?/br> “成吧,既然王爺開恩,那我就將人放了吧?!?/br> 我二人又閑聊了幾句,正欲進屋,卻瞧著風(fēng)慕言面色憔悴,步履緩慢的走了出來,一副風(fēng)吹秋葉,搖搖欲墜的模樣。 本王趕緊扶了他一把,問道:“不再躺會兒?” “不了!”他遭本王“暗算”,中了“前塵夢”,心里本就怨憤,恨恨地甩開了本王的手,道:“天色已晚,草民先告辭了?!?/br> “留下吃個飯吧?”姚書云擅作主張的問道。 “不必?!憋L(fēng)慕言惡狠狠地剜了本王和姚書云一眼,然后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王府。 他這一走,姚書云立馬好事的問道:“怎么了?風(fēng)慕言怎么會來府上?” “找我有事。”本王說著,準(zhǔn)備抬腿邁進門檻。 “哦?”姚書云摸了摸下巴,“不對吧,我看他眼窩深陷,面色憔悴,腳步虛浮,通體無力,分明就是縱欲過多啊?!?/br> 本王一個踉蹌,險些被門檻絆倒,只“聽”姚書云繼續(xù)說:“而且看他眼神幽怨,面色愁苦,一副遭人拋棄,萬念俱灰的模樣。我說王爺,該不會是你始亂終棄,把人給傷了吧?” 本王看著他,“怎么,吃醋了?” “是啊?!彼窖菰狡饎牛桓毙幕乙饫涞哪?,道:“只可憐下官對你一片癡心,可昭日月,王爺你居然,居然瞞著下官,與人,與人茍合!”說著,跺了下腳,可謂聲情并茂。 本王:…… 我沒殺了他,大約是真的愛他。 將人拽進屋子里坐下,本王命人倒了酒,這菜還沒出鍋,就先喝上了。 姚書云抿了一口酒水,咂舌道:“酒勁挺大的。” “你不是挺能喝?!北就跣α诵?,雖然嘗不到辛辣的味道,但是看酒壇子,做工講究,用的是上好的黑瓷,便問了句:“這酒,是舒景乾釀的吧?”1“是啊,這酒名叫思?xì)w,千金難求,下官好不容易才跟人討來的?!币普f著,又為了我斟上了一杯,有些惋惜的說:“只可惜了,這酒醇馥幽郁,入喉甘甜,王爺卻是嘗不到?!?/br> 本王笑笑,并未多言。 不多時,菜呈了上來,姚書云隨手夾了一筷子,問道:“王爺,你覺得風(fēng)慕言這人怎么樣?” 本王回答的言簡意賅,“心思太重,活得太累?!?/br> “哦?”姚書云有些意外,“下官倒覺得,這人隨性的很。” “隨性嗎,明明是個苦情的人。” “苦情的人?”姚書云不解,“瞧他放浪形骸,一身灑脫,不像是個為情所苦的人啊?!?/br> “若不苦,如何調(diào)的出‘瀟湘夢’,就如舒景乾,若不是痛失愛人,如何釀的出‘百憂解’。度人,必先度己?!?/br> “呵?!币菩α艘宦暎罢胀鯛斶@么說,我編出名聞天下的曲子《長相思》,也是因為思戀某個人了?” “難道不是?”本王看著他,“書云,這些年,你心里始終藏著一個人。本王雖不知她是誰,可我知道你愛戀她,渴慕她,卻得不到她。” 姚書云的眼神一緊,遂又放松下來,“王爺說笑了,下官生而多情,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專情。得不到就放下,下官可不是一個喜歡鉆牛角尖的人?!?/br> “是嗎?”本王喝了口酒水,淡淡道:“能看開最好,世間情愛,本就傷人傷己?!?/br> 他有些好笑,“看王爺?shù)臉幼?,怎么像是過來人了?!?/br> 本王搖搖頭,“不,我只是勘破的早……” 吃過了飯,本王將姚書云一路送到了門口,隨口問了句:“今日法場上,可是殺過人?” “嗯,午時三刻,斬首過幾個罪犯。王爺問這個做什么?” “無事,隨便問問?!蔽艺f著,頭腦一熱,來了句:“夜里行路,注意安全?!?/br> “嗤——”他笑了一聲,“下官府邸就在您對面,隔了幾步遠(yuǎn),王爺要是擔(dān)心我的安全,大可將我留宿,下官還可以給你暖床——” “好走,不送!”本王打斷了他的自作多情,轉(zhuǎn)身便往回走。 這一覺躺下,本王稍微打了個盹,待得月上中天,臨近子時,便悄然起身,穿上外衣,偷偷出門了。 因為不想驚擾值夜的下人,便沒走正門,一躍出了高墻,往法場的方向走去。 行至法場,只見今日處斬的死囚,尸體還躺在地上,無人來領(lǐng)。地上血漬的已經(jīng)干涸,周圍十步以內(nèi),地磚都是暗紅色的。 這經(jīng)年累月,此處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四周遍地陰氣。 本王正暗自無聊,突見不遠(yuǎn)處的黑影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縫隙,刺目的白光閃過,從縫隙里走出了兩名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拖著沉重的鐵撩,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他們目不斜視的走過本王身邊,去尸體跟前蹲下,一邊伸手引魂,一邊念叨著:“軀殼已死,魂魄莫附。打來處來,回去出去。起!” 話音剛落,一溜魂魄齊刷刷地坐了起來,渾渾噩噩地看向了兩名鬼差,任由他們上了腳銬鐵撩,然后茫茫然地跟上他們,準(zhǔn)備到下面去。 “慢著?!北就鹾傲艘宦?。 兩名鬼差回過身來,左右瞅了瞅,不太確定的問:“你是在——喊我們?” “是?!北就踝呱锨叭?,從懷里掏出一塊黑玉,放在其中一名鬼差手上,道:“幫我交給你們頭兒,告訴他,我明日戌時三刻,在襄王府設(shè)宴等他?!?/br> “這——”那名鬼差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指的是——” 本王打著哈欠,道:“我找昭暝。” 那名鬼差一怔,立馬喝道:“大膽凡人,竟敢直呼我們閻王的姓名!” 本王笑笑,“我便是喊了又怎么樣,告訴昭暝,想著問罪只管來找我。” “這——”那鬼差猶豫了一下,道:“我們閻王爺可是大忙人一個,哪有空赴人間的席宴?!?/br> “你們自管告訴他就好?!北就跽f著,緊了緊衣領(lǐng),準(zhǔn)備離開。 “請留步?!蹦枪聿詈白×宋?,問道:“不知閣下,怎么稱呼?” “天璇?!蔽艺f。 剛走出沒幾步,本王遇上了迎面走來的姚書云,心下一緊,問道:“你來這兒做什么?” 他不答反問,“王爺來這里又是做什么?” 本王冷靜回答:“夜里睡不著,出來走走?!?/br> “哦?”他顯然是不信,“夜半子時,來刑場散步?王爺?shù)故呛门d致?!?/br> “不知不覺走過來了而已。”本王說著,皺了皺眉,“倒是你,半夜不睡,出來監(jiān)視本王不成?” “下官豈敢?!彼α诵?,整頓了一下凌亂的衣衫,“這不是剛從月華樓出來嗎,恰好經(jīng)過?!闭f著,挑了挑眉,好奇地湊上來,“剛剛王爺,在和什么人說話?” “鬼差?!北就跞鐚嵳f。 姚書云:“……” 知他不信,本王也懶得多說,跳過了這事兒,提醒道:“近來,滿朝文武都對你有意見,你最好收斂一些。這青樓歌坊,少去為妙?!?/br> “那如何使得?!彼麑⑹执钌媳就醯募绨?,笑的滿面春風(fēng),“這人生苦短,該當(dāng)及時行樂。不過王爺你性情高潔,大約是不屑于煙花之事?!?/br> 本王笑笑,并未接話。 他瞧著本王油鹽不進,繼續(xù)蠱惑,“這床笫之間,個中的快樂,王爺真不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