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啊?”燕肆一臉憤懣,“這兒是皇叔家,又不是在你宮里,憑什么你可以待在這里,我就得滾!” “因為你礙眼。”燕玖說。 燕肆明顯聽不懂人話,腦子一熱,立馬回擊:“我怎么就礙眼了,???再怎么說,本王也稱得上是個英俊不凡的美男子吧,個頭比你高,肩膀比你寬,身板比你壯?!?/br> 這燕肆真是做得一手好死,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燕玖因為身子瘦弱,一向有些自卑,眼下被他這么一擊,終于怒了,左右開弓,“啪啪”甩了他好幾個耳光子,道:“空有殼子,卻沒腦子,管什么用!” “我——”燕肆還想著出頭,被本王一把拉住了,道:“別鬧了,難得大家聚在一起,都開心點?!?/br> “哼?!毖嗨翍崙嵉淖铝?,看了一眼我那小侄子手上的紅色福袋,立馬沖本王伸出了爪子,道:“皇叔,大過年的,我也要壓歲錢?!?/br> 本王一口老血。府上的銀子都被燕玖敗光了,你就不要繼續(xù)剝削我了吧? 總不能讓我變賣家產(chǎn),光著身子在街上跑吧? 可他并不在乎本王的死活,照舊伸著手,一副厚顏無恥的表情,道:“同樣是你的侄子,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只給自家親侄兒壓歲錢,卻不給我吧?” “這——”本王面子上拉不下來,只得違心的說:“當然不是?!?/br> “那就好。”他搓著手,道:“皇叔隨便給個千八百兩銀子就行了,讓我打幾壺好酒喝喝?!?/br> 本王:…… 果然還是把宅子賣了吧! 晌午,本王拿著所剩無幾的銀子,帶上眾人去“四方宴”吃了個飯。 懷抱著小侄兒,本王喂了他幾口飯菜,然后看向了燕肆。只見他像是餓極了,捧著一條醬肘子大快朵頤,吃的滿臉都是。 本王也不知他在外頭遭的什么罪,夾了根雞腿,又弄了兩只蝦給他,道:“點慢吃,喝點湯,小心噎著?!?/br> “嗯嗯?!毖嗨梁磺宓拇饝?,繼續(xù)滿口胡塞。 本王看著有些心酸,轉身對燕玖道:“邊境上不是流沙就是流寇,寸草不生,條件實在是太苦了,不如皇上——” “怎么?”燕玖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古怪,帶著一分寒意,兩分怒意,和七分醋意,咬斷了一塊脆骨,說:“皇叔那么心疼他,不如去陪他啊?!?/br> 本王:…… 見我不語,燕玖憤憤地抓起了一只螃蟹,因為此處無人伺候著,所以他笨手笨腳搗鼓了半天,也不知道從哪頭吃。 本王實在看不下去了,取走了他手里的螃蟹,給他一點一點剝開了,露出里面肥美的蟹rou,擱在了他的面前,說:“吃吧?!?/br> “哼!”他將蟹rou吃了,又拿筷子點了點蝦,道:“朕要吃這個?!?/br> “好?!北就踮s緊下手抓,生怕一個怠慢了,這小祖宗真把我發(fā)派到苦寒之地,陪著老四看流沙。 我這奴顏婢膝的,正伺候著燕玖吃飯,只見燕肆“百忙之中”抬起頭來,說了句:“多大點出息,就會跟我爭風吃醋,搶皇叔?!?/br> 燕玖面上一僵,“你說什么?” “不是么?”燕肆飛速從燕玖的碗里夾走一只蝦仁,一副死豬不怕熱水燙的模樣,道:“我記得你小時候,說長大了要嫁給皇叔來著,只準我做小妾?!?/br> 眾人:…… “你你你!”燕玖臉上一紅,猛地拍了下桌子,道:“放肆!” “哎,”燕肆擺擺手,“童言無忌嘛,皇叔又不會笑話你?!?/br> “還不閉嘴!” “閉嘴怎么吃飯?!?/br> “你!” 本王眼見著兩人又要打起來,趕忙攔下了燕玖,說:“無妨。能受到皇上青睞,也是臣的福氣?!?/br> 燕玖臉上更紅,怒斥道:“胡說什么!” “呵呵。”本王笑了笑,又剝了個蝦仁給他,道:“吃飯,不鬧了?!?/br> 好不容易安撫了他們,本王飯吃到一半,瞧著店里的客人多了起來。 不經(jīng)意間目光一掃,本王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風慕言,和他對面的蘇青墨。 這兩人一黑一白,一邪一正,一紅塵妖異,一碧落仙子,坐在一起,倒也相稱。 大約是嫌蘇青墨笨手笨腳,風慕言幫他把魚rou全部剔了刺,又細心地撿出了蔥花,說:“吃吧?!?/br> 蘇青墨悶悶不樂地吃掉了魚rou,紅著眼睛問他:“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風慕言噎了一下,道:“有人看著呢,別亂說話,吃飯。” “為什么?”蘇青墨卻是不肯罷休,追問道:“因為我沒胸,沒腚?不能生養(yǎng)?” “不是?!憋L慕言搖搖頭,“我并不在乎那些?!?/br> “那是為什么?”蘇青墨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風慕言頓了一下,悶悶的喝了杯酒,道:“因為我不配?!?/br> “屁話!”蘇青墨說,“不就是鼻子不好使嗎,我又不會嫌棄你?!?/br> 風慕言:“不是這個……” “那該不會是——”蘇青墨有些訝異,“你不舉嗎?不要諱疾忌醫(yī)啊,有病抓緊治!實在不行,我在上面就是了?!?/br> 風慕言:…… “嗤——”本王笑了一聲,引了燕玖側目。他問我:“皇叔在笑什么?” “哦,無事。”本王搖搖頭,喝了杯茶水。 因為離得遠,眾人自然聽不到風慕言和蘇青墨說了什么??杀就踝R唇語,偷聽這種事情十分在行,于是佯裝喝茶的空檔,又“聽”他們說了幾句。 風慕言手握煙桿,悶悶的吸了一口,道:“我不明白,這京城腳下全是人,你怎么就看上我了?!?/br> “你長得好看啊?!碧K青墨回答的很是坦然。 風慕言噎了一下道:“天底下好看的人多的去了,像是刑部侍郎姚書云,襄王府的岳初,月華樓的百里塵,哪個不是才貌雙全,你怎么就不喜歡他們?” 突然被人夸了,本王心里還有點得意,摸了摸下巴,只聽風慕言道:“哦,不對,襄王就算了,聽說他就是一廢人,根本不舉??善渌麅蓚€,總歸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你干嘛不去纏著他們?” 本王:…… 這又是誰造的謠?! “那不一樣?!碧K青墨一本正經(jīng)的說,“姚書云油嘴滑舌的,我不喜歡,百里塵故作清高,我也不喜歡。至于襄王,一副老jian巨猾,小人得志的嘴臉,我更不喜歡?!?/br> 本王:…… 我這老jian巨猾的小人,還真是對不住你了! ☆、第20章 吃過了飯,岳末帶上弟媳和侄兒,先回了府上,而本王,陪著燕肆燕玖到處逛逛。 恰逢春節(jié)期間,路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 路邊的小販里,混進了幾個金發(fā)碧眼的青年,他們帶來了特制的馬奶酒,鑲著寶石的匕首,還有幾只肥成球的長毛貓,扯著別人聽不懂的語言,一頓嘰里呱啦,討價還價。 燕玖覺得有趣,伸手逗弄了一下肥貓,道:“通體雪白,渾圓可愛,這西域,不光人長得和本土不同,就連貓也不一樣。” 本王見他喜歡,便取出了幾塊碎銀子,遞給了那西域人,道:“挑一只帶回去吧?!?/br> “不了。”燕玖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道:“我一國之君,在宮里養(yǎng)這么小玩意,會被人說成是玩物喪志。何況,朕忙于政務,也無暇照看它?!?/br> “多大事?!北就跆袅艘恢槐г趹牙铮溃骸澳阋窍矚g,就養(yǎng)在我府上吧,什么時候想著看看了,來我府上便是?!?/br> 燕玖眉眼一彎,道:“也好。” “嘖?!币慌缘难嗨吝屏诉粕?,道:“皇叔還真是寵著他,慣著他,難怪他當了別人的面,一派和顏悅色,一到你面前,就變得驕縱任性了?!?/br> 燕玖揚起了眉,“你說什么?” “沒,什么也沒說。”燕肆趕緊閉了嘴,一頭扎進人堆里,四處溜達去了。 本王抱著肥貓,又陪燕玖閑逛了一會兒,只見不遠處的人群里,出現(xiàn)了一黑一白兩點身影。黑衣的是風慕言,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紅玉煙桿,風情魅惑。白衣的是蘇青墨,手里攥著一幅字畫,溫文爾雅。 兩人衣袂翩翩,隨風而動,走到哪,都引了一群人側目。 當然,只論臉的話,本王和燕玖倒也不遑多讓,可真正讓人在意的是,兩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和那份不拘世俗的坦然。 他二人,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也許風慕言之前還心存芥蒂,覺得蘇青墨喝下了孟婆湯,是因為恨他。 可這時候,他總該想明白了,蘇青墨正是因為愛他,才決意忘了。 只有放下仇恨,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錯身而過時,本王攥住了風慕言的手腕,低聲問道:“值嗎?” “誰知道呢?!彼丝跓?,說:“能再見到他,固然喜悅,可想到還會再失去他,又覺得真是折磨。所以我想著,不如這一次,我就陪他去吧。” 他悠悠的吐著煙圈,一派風輕云淡的模樣,“總之,他什么時候走,我就什么時候跟著。往生的路上,總得有人跟他做個伴?!?/br> “風慕言,你可想好了?!北就醺嬲]他,“你這輩子罪孽深重,打后幾輩子,都很難轉世為人了。” “那正好。”他笑的很深刻,以至于眼角都泛起了細紋,“來世,他若做屠夫,我便做豬狗,他若做獵人,我便做野獸,他若做刀俎,我便做魚rou??傊?,先讓我把債還清了。屆時老天若是憐我,再許我們一世情緣吧?!?/br> 本王猶豫著,松開了手。 我沒有告訴他,這千年才修來的緣分,錯過這一次,今后怕是不會再有了。 可這前路茫茫,總得有點盼頭。 也許在某個桃花開遍的山道上,他不經(jīng)意間回首,就遇上了多情等候的他。 那將會是一場——永不醒來的瀟湘夢。 回過身去,本王看向了等在不遠處的燕玖。 只見他面上含笑,一動不動的,看著我來的方向。明明等了一刻鐘,卻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那一瞬間,本王有些恍惚,覺得他會用這個姿態(tài),等上我一輩子。 走上前去,本王一手抱著貓兒,一手攬過他的肩膀,道:“集市上人又多又雜,別離開我太遠?!?/br> “嗯。”他伸出手,就勢攬過我的腰身,竟比懷里的貓兒還要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