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喜歡就好。

    蜜兒不大想應(yīng)付了。皇后娘娘似也看出來什么，“對了，司珍坊為了今晚的宴席，與本宮新作了一條寬松些的腰帶。小廚房里的事兒便交給安嬤嬤吧，蜜兒你幫本宮去取一趟?！?/br>
    娘娘與她開了條兒路，蜜兒忙福了一福，“是。娘娘?！?/br>
    罷了，娘娘又喊來福滿公公，讓福滿公公尋了個(gè)小內(nèi)侍來，引蜜兒往司珍坊去。

    那被安排來引路的小內(nèi)侍名叫?？?，是福滿公公的干兒子。蜜兒隨著福康公公剛行出來坤儀宮幾步，便見得一行明黃色的儀仗，緩緩?fù)@邊靠近了。

    福康忙領(lǐng)著蜜兒依著規(guī)矩在旁邊候著，又小聲與蜜兒道，“那邊是陛下的儀仗，定是過來看娘娘的?！?/br>
    蜜兒“嗯”了聲，與福康公公垂眸候著。

    等那行人走到眼前了，二人方一道兒行了跪拜之禮。

    皇帝的儀仗卻停了下來，先許了平身，方再問道：“這是去哪兒？”

    ?？祷亓嗽?，“陛下，是替娘娘去司珍坊里取新制的腰帶?！?/br>
    皇帝的話遲緩半晌，方道，“明煜，你護(hù)著他們?nèi)??！?/br>
    “……”蜜兒方不敢多看，不知道二叔也在?？梢呀?jīng)有福康公公領(lǐng)路了，怎還要二叔護(hù)送，又不是什么危險(xiǎn)的差事兒…

    皇帝說罷了，方轉(zhuǎn)彎入了坤儀宮里去。

    蜜兒還不大敢抬眸，卻見得身旁插來一雙官靴，“陛下行遠(yuǎn)了?！倍迓曇粼陬^上，她方抬眸看了看。

    ?？敌念I(lǐng)神會(huì)，“都督，許小姐，我去前頭與二位引路?！?/br>
    明煜淡淡回道，“有勞福公公?！闭f罷了又看了看旁邊的丫頭，“走吧，別誤了娘娘差事兒?！?/br>
    蜜兒跟了上去，自問起他來，“二叔，陛下怎讓你來護(hù)著我們？難道去取娘娘的腰帶，得有什么貓膩不可？”

    “……”

    明煜被問得語結(jié)，只得編著理由來，“那司珍坊的尚宮大人不大好說話，有我在旁，她們得看著陛下的面子。陛下許是見得你是個(gè)新面孔，與你行個(gè)方便吧?！?/br>
    “是這樣？”

    蜜兒幾分遲疑，看了看旁邊的人，又道，“方二叔的小青梅來探娘娘了?！?/br>
    “？”

    “什么小青梅？”

    他孑然一身，這些年見者繞道兒，何來青梅。

    卻見得那丫頭抬起一雙眸子，望著他眨巴了兩下眼睛，“程大將軍的meimei，可不是二叔的小青梅么？”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

    皇帝來陪了一會(huì)兒皇后，聽得許家夫人來拜會(huì)娘娘，方起身避諱，擺駕回了養(yǎng)心殿去。

    王氏今兒來赴宴，早早收得宮中的帖子，傳話的內(nèi)侍大人讓她下午帶著二位小姐早些過去，娘娘想要與她說說話。

    入來坤儀宮里，許君雅與許君宓便被帶著去了前殿用茶點(diǎn)。

    王氏方被嬤嬤引來了后頭偏殿里，面見娘娘。

    皇后見人作了禮，方忙讓嬤嬤將人扶了起來。“我身子不便，許夫人也莫見外了?！?/br>
    王氏聽得娘娘客氣，方忙再謝過。又隨著嬤嬤指引，在暖榻上坐了下來。見得娘娘身子重，自說起些許孕中竅門兒，愿討著娘娘歡喜。到底今日被傳來得蹊蹺，許禎琪雖是太醫(yī)院院首，可要論與皇家的親密，還是那些官宦之家的命婦們，更受皇后青睞些。

    皇后與人說了一小會(huì)兒的話兒，算是熟絡(luò)了，這才提起今日的要?jiǎng)?wù)來。

    “許夫人讓三小姐來本宮這里伺候，可算是有心了?！?/br>
    王氏聽得三小姐幾個(gè)字，腦子里還猛地發(fā)了一會(huì)兒懵。

    她們許家素來只有兩位小姐，哪兒來的什么三小姐？可再轉(zhuǎn)念一想，不就是那攀上世子爺，開了大酒樓的李蜜兒。怎知道人如今還入了皇宮，伺候在皇后娘娘身邊了。

    王氏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覺便將帕子擰成了團(tuán)兒。可眼下當(dāng)著皇后的面兒，王氏只能道，“那丫頭能進(jìn)宮伺候，是娘娘給的福分。指望著她莫要行差搭錯(cuò)，將娘娘孕身伺候得當(dāng)了才好?！?/br>
    聽王氏將話說得圓潤，皇后方將話頭兒往下引了，“陛下也甚是喜歡三小姐，正想著與她指一門親事。方想讓本宮先來與許夫人通一口氣兒?！?/br>
    王氏再是能裝，此下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皇后見了，方才忙道，“本宮還未說指婚與誰呢，許夫人怎就開始憂心了？”

    王氏忙起了身來，跪去地上，“娘娘，圣上和娘娘好意，臣婦替三姑娘領(lǐng)著了。可許府上，嫡女次女都還未婚嫁，蜜兒再怎么說，也是meimei?？傻玫葍晌籮iejie都完了婚，方才能許給人家?！?/br>
    “況且…況且這姑娘靈巧，臣婦還想再多留著身邊兩年的…”

    王氏話說得快，沒敢抬眸留意皇后的面色。

    舒嬤嬤卻見得，娘娘一向和善，此下都不自覺地?cái)Q了擰眉。

    王氏只聽得皇后嘆了聲氣兒。

    “本宮還想著，明大都督也二十有七，得快些與他將這事兒給辦了。這也是陛下該憂心的地方?！?/br>
    “可也耐不得許夫人家中的規(guī)矩…罷了，便就先緩緩再說吧?！?/br>
    皇后說罷了，方讓舒嬤嬤來扶著起身，“罷了。本宮還得梳妝，一會(huì)兒便要去慶豐殿赴宴了。許夫人也帶著二位千金先過去吧?！?/br>
    王氏再與皇后拜了一拜，方告了退。

    皇后看著那抹背影出去，方扶著舒嬤嬤小聲道，“舒嬤嬤覺著，是本宮的臉不夠大，還是陛下的臉不夠大？”

    舒嬤嬤跟著主子多年了，主子不說破的話，舒嬤嬤便幫著說破了。

    “是那許夫人不怎么識(shí)相，娘娘莫cao心了，稟明陛下，讓陛下定奪吧?！?/br>
    **

    王氏引著許君雅許君宓前腳出了坤儀宮，后腳便與兩個(gè)女兒說道起來。

    “你們那三meimei可比你們出息，尋著了一品大員當(dāng)夫婿，還讓皇后來幫著說親了。你們呢？一個(gè)兩個(gè)，可是日日在家中吃閑飯的？”

    許君宓早習(xí)慣了，便也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懶得理會(huì)。

    許君雅接了茬兒，直從王氏口里，將這事兒刨根問底了。臨著繞來御花園門前，卻正撞上福康引著明煜和蜜兒往坤儀宮回去。

    蜜兒手中還端著娘娘的新腰帶，見得迎面走來的人是王氏。不尷不尬，直去作了個(gè)禮節(jié)，喊了一聲“許夫人”。

    王氏冷笑了聲，“你如今不同往日了，可還認(rèn)得我這個(gè)許夫人么？”她本該說，可還認(rèn)得我這個(gè)母親，偏偏蜜兒沒這么稱呼她。

    蜜兒懶得與人拌嘴，只想招呼完了，便回坤儀宮里復(fù)命。福康公公還在前頭候著，二叔也趕著回去養(yǎng)心殿里當(dāng)差呢。

    蜜兒只福了一福，再道了聲兒，“許夫人安康。我還趕著回坤儀宮與娘娘復(fù)命，便先走了。”

    王氏臉都綠了幾分。

    許君雅一眼掃過蜜兒身邊的明煜，冷笑了聲，“有其母必有其女。當(dāng)年李姨娘也是如此勾引到人家圣潔清凈地去的…”

    許君宓扯了扯長姐的袖口，許君雅渾然不覺，“我說錯(cuò)什么了？與別的男子日日勾賤在一處了，可不是隨著她阿娘么？”

    話扯到李氏身上，蜜兒沒法兒冷靜。方要開口，卻被旁邊的人拉了一把。

    明煜靜靜對王氏道，“皇宮之中，許夫人縱容嫡女出言詆毀已逝之人，這事情若傳到皇后娘娘耳朵里，許太醫(yī)面上也是不好看的?！?/br>
    王氏這方裝模作樣，“君雅，我們且還得往慶豐殿去。不在此多做磨折了。”

    見得許夫人領(lǐng)著二位小姐走了，?？捣嚼^續(xù)領(lǐng)著路。方才那些話，他自也聽到了，猜得出來幾分，這三小姐不是嫡出的，方受了主母的欺負(fù)。不過這些高門大宅里，庶出的女兒就是不受歡喜。能入宮面見帝后的也多是嫡出的兒女們，這么想著，三小姐還是有福的。

    明煜繼續(xù)走著，卻半晌兒沒聽旁邊的人出聲兒。他這才將人拉了一把，不讓她再走了。扶著她一對肩頭將人轉(zhuǎn)來自己面前，卻見丫頭還垂著眸，不看他。

    他伸手去掂了掂她的下巴，方見得那雙眸子里盈盈的淚光…

    “與她們生氣什么？有什么好氣的？”明煜說著拇指刮去掛在她眼角的眼淚。

    蜜兒這才縮了縮鼻子，又抹了抹眼睛?！安粴饬瞬粴饬恕?/br>
    王氏領(lǐng)著許君雅許君宓方行出來幾步，卻被人攔了去路。見得那人一身深紅的官袍，頭戴官帽，不是自家老爺是誰？王氏忙迎去，“老爺，怎在這兒遇到了？可是要去慶豐殿赴宴，正好我們一家人一道兒走。”

    許禎琪方確是要去赴宴的，只方在樹林后頭，將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下便也沒了好脾氣，對她們母女三人道，“我今日與陛下告了假。慶豐殿我們不去了?！?/br>
    “……”王氏躊躇，“萬歲爺?shù)娜f壽節(jié)，老爺怎能不去，我還想帶著君雅和君宓去見識(shí)見識(shí)呢。”

    許禎琪轉(zhuǎn)身要走，只側(cè)眸回來掃過王氏和許君雅，“跟我回府?！?/br>
    **

    蜜兒回來坤儀宮的時(shí)候，卻見得皇后娘娘來了前殿，似是正被舒嬤嬤扶著，在前殿中坐著的。蜜兒端著手中腰帶，去與娘娘復(fù)了命。舒嬤嬤自讓人來，將那腰帶取走送回后殿去。

    ?？狄姷媚窃S三小姐走開去了小廚房。這才敢將方才在御花園里那件事兒，與娘娘交代了一遍。

    “原三小姐是許家庶出的女兒，主母似是很不喜歡三小姐，方許家嫡長的小姐，還借故奚落了三小姐一番。說的，好像是什么以前府上的李姨娘，那好似是三小姐的生生母親…”

    前殿旁側(cè)，有間小佛堂。小佛堂與前殿只有一張翡翠簾子相隔。

    許夫人方剛從坤儀宮里出去，桑哲便來了坤儀宮中，應(yīng)皇帝之命，與娘娘腹中小皇子求個(gè)平安，在那小佛堂中借著佛像將將行過了一場簡單的法事。

    此時(shí)，桑哲端坐佛像前，正打著坐，不料便將?？档脑捜杖攵?。出家人本該六根清凈，不染凡塵，然那一句句話如同錐心，難以放下…

    **

    將將臨近傍晚，皇宮之中燈火輝煌。慶豐殿內(nèi)更是一片熱鬧。群臣們早早到了，等著迎接陛下和皇后大駕。

    程琳珊也與兄長一同坐在席間。自打上回在城郊船舫，程琳珊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明煜了，此回借著萬壽節(jié)，陪著兄長來參宴，也想尋著機(jī)會(huì)見見那人的?？蛇M(jìn)宮整整一下午了，偏生連個(gè)影子也沒見著。

    程琳珊正幾分待不住了，“阿兄，這里太悶了，我去外頭透透氣兒?！?/br>
    程彪忙囑咐道，“別走遠(yuǎn)了，陛下和娘娘該就快到了?！?/br>
    “知道了。”程琳珊方起身來要往外頭去，轉(zhuǎn)身便聽得內(nèi)侍一身宣召，陛下和娘娘駕到。她隨著那聲音的方向看去，龍袍與風(fēng)袍成雙成對，持著手從殿外進(jìn)來。娘娘腰間隆隆，豐孕之態(tài)畢露。

    程琳珊無暇看太多眼帝后，目光卻落在跟著皇帝身邊那人身上。

    那身霧白的蟒袍，捉人眼球。只是霧白的腰帶下，吊著的那個(gè)金銅色鈴鐺，卻覺幾分眼熟。程琳珊揉了揉眼睛，下午她方見過的，如意祥紋，別致極了，不可能再有第二個(gè)了。

    除非…除非那是一對…

    程琳珊還愣在殿堂上寡寡立著，不知堂上百官早就齊齊下跪與帝后行禮了。還是兄長將她一把拉了下來，低聲輕斥道，“你想做什么？”

    程琳珊這才趕上了眾人的語調(diào)，“陛下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被阿兄扶著落座回來席間，程琳珊幾分心不在焉。只知道皇帝說了祝酒詞，敬了大臣們幾回酒，便有大臣們想挨個(gè)兒的去敬酒，卻被皇帝以皇后有孕，他不能喝醉的理由推擋了。

    當(dāng)著眾人，皇后又送了陛下生辰禮物。是一副精美的黑白玉棋盤棋子?！捌迦缃剑副菹陆胶吞?，百姓康健，盛世升平?！?/br>
    眼前的情形如同慢速的畫面，一幅幅從程琳珊眼前閃過。身旁不知何時(shí)，卻落下一身霧白色的蟒袍來。程琳珊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還有幾分吃驚，“都、都督…”

    明煜負(fù)手立在席旁，只道：“程姑娘，可否借一步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