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蜜兒見娘娘還靠在床榻上,便忙去行了禮。 皇后喚了她起來,方再喊著她過去。 蜜兒坐來床邊的小凳上,手被皇后牽了過去,“聽陛下說你也受了不少苦,可有好些了?” 蜜兒頷首,“已然無礙了。多謝陛下和娘娘關(guān)心?!?/br> “那娘娘呢,可還覺著身子虛?若娘娘有想吃的,與蜜兒說。一會兒我去太醫(yī)院,與許太醫(yī)商量娘娘的膳食?!?/br> 皇后笑道,“你可有心了。只是我想吃的,他們都不讓。日日里清湯寡水的,方好補身?!?/br> “那才不是?!?/br> “吃什么補什么。娘娘失了血,該得多用瘦rou紅rou。補血健身?!?/br> 蜜兒說起,“蒸排骨,炒牛rou片,豬血做湯。我一會兒與許太醫(yī)說去!” “那自是好?!被屎髶嶂直?,卻又幾分不明。“你為何,叫許太醫(yī)只做許太醫(yī)?是因得在宮里?還是因得有別的芥蒂?” 這話將蜜兒直問住了。她已經(jīng)許久沒開口叫過阿爹了… “我與阿娘很早便從許家搬出來了,主母容不下我們。阿娘便也不讓阿爹常來,說是折煞了福分?!?/br> 皇后若有所思,將將想幫著許禎琪說兩句話的,說曹cao曹cao卻到了。 ??等雭矸A話,“許太醫(yī)來給娘娘診脈了。” “宣許太醫(yī)進(jìn)來吧?!?/br> 蜜兒聽得,方起了身來,退去一旁,“不擾著許太醫(yī)與娘娘請脈?!?/br> 皇后笑著:“你便在此候著吧。聽聽你阿爹說說本宮的脈象也好。” “嗯?!泵蹆焊A艘桓?,方候著一旁了。 許禎琪先行了跪拜之禮。姑娘昏迷的時候,他也去看過,只后來忙著娘娘的身子,便無暇顧及,交給太醫(yī)院另一位資深太醫(yī)打理了。又由得明都督上心照料,姑娘面色果已經(jīng)好轉(zhuǎn),還起了些許紅暈。 許禎琪收斂了心神,落坐去榻邊幫皇后請脈起來。 良久,許禎琪得了脈象,又仔細(xì)在一旁記錄脈案,方起身與皇后別禮。蜜兒自也與娘娘福了一福,“娘娘,我便跟著許太醫(yī)去趟太醫(yī)院,商量娘娘明日的膳食。” 皇后許了二人出去。蜜兒方隨著許禎琪身后,出了坤儀宮來。 許禎琪看了看旁邊的姑娘,“你不好好在房中休息,非跟我去太醫(yī)院作甚?” 蜜兒忙道,“我自想了好些膳食,與娘娘補血補身的,還想問問許太醫(yī)可不可以…” “……”許禎琪嘆了聲氣兒,方引著路往太醫(yī)院去,“跟我過去也好,我與你診診脈,改改藥方子?!?/br> 許禎琪帶著人入了自己那間小膳房。這里專門琢磨藥膳用,也備著一些醫(yī)書在。許禎琪平日不在西邊兒的書房,便都在這兒耗著琢磨藥材食材。帶了人進(jìn)來,他方放下背著的藥箱,讓人坐去旁邊的小木榻上。 “娘娘的膳食,自還有安嬤嬤她們照料著。你且養(yǎng)好了自己再說?!痹S禎琪沒看蜜兒,邊在藥箱里尋著什么。 “我都好了,阿爹?!?/br> 聽得這聲“阿爹”,許禎琪手里頓了一頓,半晌,方尋得了要找的銀針包裹,行來姑娘身邊坐下,與姑娘把脈起來。 蜜兒見狀,自問起來:“阿爹可是要幫我施針?” 卻見許禎琪食指放去嘴邊,“噓”了一聲。“脈象須得靜心方能探得準(zhǔn)?!?/br> 蜜兒這才收了聲兒。小半會兒功夫過去,方見許禎琪收回了探脈的手指,從包裹里取了銀針來,“袖口卷上去,我與你再扎兩個xue位。” 蜜兒照辦。又是好一會兒,許禎琪方算是完成了,將銀針又重新收了起來。見他還有別的事兒忙乎,蜜兒自去一旁尋了兩道兒食材,擺弄起來。 “阿爹這里存著火腿?” 許禎琪還整理著一旁的醫(yī)案,邊答道:“怕病人們舌苔寡淡,吊味道用的?!?/br> “我與阿爹做火腿湯吃!” 許禎琪沒說許了,也沒說不。蜜兒自在一旁案臺上張羅起來。臨近傍晚,那鍋火腿湯煲好,父女倆一人抱著個大碗,坐在臺階上吹著小秋風(fēng),喝起湯來。 蜜兒方放下湯碗,便問起來:“上回阿爹說阿娘生得美,便沒有然后了,那然后呢?阿爹是怎么俘獲阿娘芳心的?” 許禎琪聽得這話,無奈一笑。只淡淡道,“你阿娘,或許從未動過心吧…” 蜜兒怔了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可再想起搬去甜水巷的時候,阿娘對他的決絕,她問:“為什么?” 許禎琪看了看身邊的姑娘,淡淡笑了笑,并未答話。 昨日里皇帝與他說起指婚明煜之事,許禎琪一一應(yīng)了。萬壽節(jié)那晚明煜如何待自家姑娘,他也都親眼目睹了。只是,皇帝說起賜封郡主之事,許禎琪還頗有幾分驚訝。 姑娘此回雖有功勞,可賜封郡主未免有些過了。除非、除非皇帝是知道了那件事兒…許禎琪開口試探,皇帝便果斷承認(rèn)了。 “那姑娘本是皇家血統(tǒng),朕覺著并無什么不可。也當(dāng)是朕與李氏的一些補償罷?!?/br> 許禎琪正想得出神,手臂上卻被人推了一推。 “阿爹,你想什么呢?” 許禎琪望見眼前這雙眉眼,與李氏的簡直一模一樣。他方才又笑了笑,嘆聲說道起來。 “我想起…你阿娘那夜來尋我的時候…” “天下著大雨,馬車停在許家門前,車轷還裹著泥。是那車夫來找管家傳的話,說是求我救人。車門合得不緊,我想著救人,便就沒有什么顧忌。揭開來那車門,卻見得你阿娘捧著肚子靠在車窗旁,已是要臨盆了?!?/br> “我讓人將你阿娘扶入府中,安頓下來,再照看她生產(chǎn)。生產(chǎn)很是順利,你剛生下來的時候瘦瘦小小,實在可憐。你阿娘卻惹了些風(fēng)寒,那段時日病得厲害。我只好請人來照顧你們母女?!?/br> “我與她,也算曾有過數(shù)回的交道。她原在太子府中做舞姬,后去到攝政王身邊為妾,身子便都是我照料的??珊笏粊碓L的瓦剌人擄走,一消失便是半年,攝政王也因此親自出征,與瓦剌要人。你阿娘再回來,便是那日臨盆的時候?!?/br> “我本想著,照看好了你們母女,日后的事情便再做打算??蓵r日一久,我見得她,便會不自覺心生憐憫,朝夕相處,我自認(rèn)是生了幾分情愫。這才與她提起,讓我來照顧你們母女?!?/br> “你阿娘在京都城里許也是無處可去,方應(yīng)了下來??伤谖遥冀K只有為妾婢的打點瑣事,噓寒問暖,再無其他。我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過下去的??蓛赡曛?,戰(zhàn)場上失蹤的攝政王歸朝,成了大周圣僧。你阿娘方與我說出,你真正的父親…” 蜜兒心中如被雷擊,早沒了知覺似的。見得許禎琪眼里深情,只得聽他繼續(xù)說著。 “后來如你所知,你阿娘屢屢在相國寺后山求見圣僧,夫人有意找人跟蹤,便就拿了你阿娘的短處。你阿娘唯恐將事情鬧大,會毀了圣僧的名譽,這才與我提出,要帶著你搬出去許家,不再往來。” 許禎琪話落了音。 蜜兒聲音都開始有些發(fā)顫了,“你、你是說,你不是我阿爹?” 她將將想好了,想認(rèn)回來的阿爹,又沒了。 阿娘又是誰?她以為阿娘只是甜水巷里長大的美人兒,被阿爹收做姨娘,后做了外室。阿娘怎又成了太子的舞姬,攝政王的妾…那她阿爹又是誰,攝政王么?還是圣僧?或者干脆是瓦剌人? 許禎琪拍了拍姑娘的后背,“莫急,莫急。”說罷,又起身與姑娘倒了杯茶水來。 卻聽得姑娘開口道,“我不想做瓦剌人的女兒?!?/br> 她雖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可也嘗聽長輩們說起,十五年前瓦剌兵臨城下的那場戰(zhàn)事。那是大周的仇敵,殺了好多的百姓。 許禎琪無奈笑著,搖了搖頭,捧著熱茶送去她手里。“你自不是瓦剌人。算著你阿娘的月份,該是在攝政王府的時候有的你?!?/br> 蜜兒算是松了口氣,抿了一口熱茶,方平息了幾分呼吸… 攝政王,圣僧,這些名諱,實在是太陌生了… 許禎琪入了膳房,用剩下的火腿湯,煮了兩碗面來?!拔曳阶屗麄?nèi)ブ笏?,一會兒藥該好了。你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方好吃藥?!?/br> 蜜兒端來那碗面,自還幾分躊躇。許禎琪坐回來她身邊,陪著姑娘吃面、吃藥。 入了夜,方有小內(nèi)侍來與許禎琪報,“明都督在外頭等著三小姐?!?/br> 許禎琪嘆了聲氣,扶著姑娘起身,將人送了出去。 明煜覺著今兒丫頭的面色不太對,邊領(lǐng)著人往坤儀宮走,邊問起來,“有心事?” 蜜兒垂著眸,不看他。擰著一雙指頭,正還想著許禎琪方才的話。肩頭卻被二叔一把捂著過去,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 “與我說說?” 蜜兒長長舒了一口氣,方望著他面上道,“我,我阿娘不是好人…” 桑哲法師那日出宮之前,曾與陛下在養(yǎng)心殿中密談。他本候著門外的,卻幾回聽得許家姑娘的名諱。往年那些因果,他也聽得些許。還在太子府上的時候,舞姬仙仙,他自也見過。只是沒想到,蜜兒竟會是仙仙的后人。 明煜伸手探了探她的小臉,“并非如你想的那般不堪,你阿娘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 明煜記得李楚仙有個雙生的meimei,二人從北疆來,相依為命,被奴主鞭打責(zé)罵。后來被太子收入東宮之時,jiejie便提出契約的條件,姐妹二人一人與太子為奴,換另一人安穩(wěn)的后半生。 如今李楚夢早嫁給城南大船商為妻,育有一子一女,錦衣玉食,享之不盡… 第64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2) 大結(jié)局(中) 眼看時節(jié)就要立冬。 這日還是清早,許家府中,王氏正張羅著家中婢子嬤嬤,置辦些府中過冬的物料。卻見得安管家匆匆從外頭趕進(jìn)來內(nèi)堂,“夫人,宮中來了位內(nèi)侍大人,說是有事情要通傳的?!?/br> “老爺昨夜里值夜不是還未回來么?怎又來通傳了?!蓖跏险t疑,以往宮中來尋人,多半是哪位主子又犯了急癥,得讓許禎琪入宮診治。 安管家只道,“這也不清楚。內(nèi)侍大人道有話與家主說,老爺不在府上,老奴便只能過來請您過去?!?/br> 王氏這才起了身,“那便出去問問吧?!?/br> 許府門前,紅衣內(nèi)侍正候著,見得許家夫人出來,有禮一拜?!霸S夫人安好?!?/br> 王氏回禮,問道,“公公走一趟可辛苦了。只是我家老爺在宮中值夜還未歸。若要尋他,人該還在皇宮才對?!?/br> 紅衣內(nèi)侍笑道,“許太醫(yī)正在趕回來路上,奴家是來與許夫人傳話的?!?/br> “一會兒圣旨要來,還得請夫人和老爺,一道兒接旨?!?/br> 王氏上心了幾分,忙問起,“公公可知道是什么圣旨?” 內(nèi)侍搖頭,“奴家只是來傳話,并非來宣旨的。一會兒等圣旨來了,夫人便要知道了。” “誒?!蓖跏现坏孟葘⑷怂妥撸椒愿拦芗?,去通知然哥和兩位小姐。話正還說著,便遠(yuǎn)遠(yuǎn)望見得許禎琪的官轎回來,王氏立著門口,沒急著進(jìn)去。等許禎琪下了轎子,方拉著人問起。 “老爺,方宮中來人,道是今日有圣旨來。” “您可知道?” 許禎琪方在宮中便已得了信兒,只與王氏道:“你等著便知道了。” 說罷,先入了府去,洗面換衣。 王氏跟著許禎琪后頭,見許禎琪回了芍藥居去,她兀自回來堂中,便見得三個子女齊齊到了。 許君雅頭一個湊來,“母親,該不會是與那丫頭指婚的圣旨真的來了?” 王氏冷笑了聲,“上回我自與皇后娘娘都說過了,若真要指婚下來,婚期也還未能定呢。那也得等我家嫡女都出嫁,方才輪得上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