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她知道自己幫人拿回被偷的錢袋子的全過程被陸崇看了一個遍,大大方方地稱贊自己:“爺——我做的好事可多了去了。今天還順便幫你整治一下這石錦街的風氣,你這會長只管經(jīng)商賺錢不行啊,這思想上的工作也要做足了才好呀!” 常安在脫口而出“爺爺”時及時剎住了口,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無論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誰,只要一來到天福茶樓,哪怕是大總統(tǒng)來了,她也會自稱“爺爺”。 陸崇見常安說的頭頭是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腦瓜:“以后不準滿嘴跑火車?!?/br> 周擎宴見到陸崇那百煉成鋼化作繞指柔的樣子有些吃驚,但他也拿不定陸崇的想法,便沒有擅自暴露他們的關(guān)系,吊兒郎當?shù)貙﹃懗缯f:“陸會長今日好雅興啊,那周某就不叨擾了!” 陸崇看他轉(zhuǎn)身就想走,一把拉住了周擎宴的肩膀,對他說:“接著談罷?!?/br> 周擎宴心知陸崇已經(jīng)把這小姑娘默認為自己人了,也不裝了,笑嘻嘻地問陸崇:“原來外面的傳言是真的,你早就背著大家偷偷結(jié)婚生子了!” “……結(jié)婚生子?” 神他媽的結(jié)婚生子,他倒是想呢! “你不知道嗎?外面的小報上寫的,寫的還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一回事兒的,那標題是什么來著?讓我想想啊……” “哦!”周擎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陸會長與寧縣小仙姑的幸福生活!” 常安聽尾不聽頭,一聽說自己上報紙了,一臉興奮地將腦袋探了過來:“我又上報紙了?在哪里?有照片嗎?照片拍的好看嗎?” 周擎宴之前從未聽過陸崇跟誰傳過緋聞,沒想到他好這一口,但也做好討好未來會長夫人的準備:“照片倒是沒有,報紙我也可以改天派人給你們送過去……不過要先告訴我,你們孩子幾歲了?” 陸崇看了看常安滿是坦蕩的雙眼,拿起桌子上的英文書堵住了周擎宴的嘴:“還說呢,你和唐小姐的訂婚典禮準備的怎么樣了?到時候告訴我,我一定給你們送一份大禮過去?!?/br> 周擎宴當然聽出陸崇在嘲笑他,心想,我還不是為了給你當臥底。 他不甘心地對常安說:“小姑娘,你可一定要看好陸會長,外面可是有很多蒼蠅都在盯著這個蛋呢!”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br> 常安正在看天福茶樓學洋餐廳做的一份菜單,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順著他的話接了下來。 面對周擎宴無情的嘲笑,陸崇只是抿起嘴,往常安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 常安回過神來,問道:“聽你們話里的意思,唐小姐就是那天欺負我的人對嗎,寧縣的那個唐家?” 周擎宴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回答她:“對,就是那天那個?!?/br>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倒是沒見唐鶯欺負常安,只知道常安把唐鶯打得鼻青臉腫,那天在醫(yī)院里跟他哭訴了好久,搞得他十分的不耐煩。 外界都說他是情場浪子,他雖說沒正正經(jīng)經(jīng)交過女朋友,但即便是只是逢場作戲他也確實夠浪。 “怎么,現(xiàn)在又想搞她了?”陸崇指了指周擎宴,“現(xiàn)在不但有我?guī)湍?,周先生也可以幫你?!?/br> 常安這下也看出來周擎宴是個jian細,曉得其中的彎彎道道。 她朝陸崇翻了一個大白眼:“你堂堂一個會長,怎么整天沒個正經(jīng),就知道搞這個搞那個?!?/br> “那你打探這些做什么?”陸崇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常安沒理會陸崇,問周擎宴:“我只是想知道唐小姐的傘是從哪兒買的,我逛了許多鋪子都沒見有賣的。對了,還有那件旗袍,那個花色的旗袍我也沒有找到。” 周擎宴在這方面就比陸崇通透的多,曉得女孩子們那些愛美的心思:“這我還真不知道,改天幫你問問,連帶著那份報紙一起寄給陸會長,到時候你去找他要?!?/br> “好?!背0捕Y貌的朝他點點頭甜甜一笑,“多謝你。” 陸崇挑了挑眉,對常安這副人模狗樣的做派表示不認同,但最后也沒說什么。 他喜歡常安對他沒大沒小,但對別人客客氣氣的樣子,只是最后那個微笑可以省略掉。 接下來陸崇給常安叫了幾盤點心上來,常安坐在那里吃,陸崇和周擎宴就繼續(xù)商討他們的大事。 常安看著那形狀精致的糕點,用筷子戳了一個含進嘴里。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味道也十分的不錯。 她朝陸崇看了一眼,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歡桂花口味的呢? 常安一邊品嘗點心,一邊往往嘴巴里灌茶水,以至于等他們兩個談完事情之后,她已經(jīng)把自己灌飽了。 陸崇見常安一臉茫然,不知道她只是撐著了,還以為她對他們談話內(nèi)容感興趣,問道:“想知道?” 常安搖了搖頭:“打架斗毆的事情有什么可好奇的?你們但凡談些發(fā)財致富的事情,我也不至于這么無聊?!?/br> 她只聽到“炮彈”“機器”“上邊”之類的字眼,對于這些事情常安只覺得無聊,要是他們能透露一些商業(yè)機密什么的,她估計就會坐在那兒豎起耳朵仔細聽了。 能把江北的軍事防衛(wèi)部署說成打架斗毆的也只有常安了,陸崇哭笑不得地反問她:“哦……像發(fā)財大計?” “你不許說!”常安一聽這四個字,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私自偷看別人的東西,你還有理了?” 第16章 事情討論得大差不離時周擎宴也被喂飽了狗糧,先一步離開了天福茶樓,陸崇和常安繼續(xù)坐在里面喝了一會兒茶。 陸崇忽然開口:“想不想去看看你的房子?” 常安正肚子鼓鼓的在窗邊走來走去消消食,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好啊!” 陸崇見她那狡黠的小模樣,喝完杯里最后一口茶,準備離開。 為掩人耳目,陸崇今日是自己開車來的,車子很快走上主干道,常安坐在他的旁邊問道:“這不是去陸公館的路嗎?” “嗯。”陸崇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離得不遠” 常安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陸公館啊……那邊可是寸土寸金啊?!?/br> 等到了目的地常安才知道,這個“不遠”是有多近。 眼前是一個帶著外圍小花園的二層小洋樓,不算太大,但看起來卻很是精巧。小洋樓位于陸公館的后方,雖然沒到隔窗相望的地步,但只需要打開窗戶,人影還是可以看到的。 常安只知道陸公館旁邊的地界寸土寸金,卻不知能住在這里的人大多都有達官顯貴。 陸崇開了鎖,帶常安進去參觀。 然而剛一進去,常安就看到前面穿過一道黑影。她原本就沒進過多少洋樓,有了之前在陸公館的經(jīng)驗,她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一個邪祟。 常安躍躍欲試地將陸崇往后推了一把,沖到他的前面,結(jié)果那黑影突然在墻角停了下來。 常安定睛一看,差點被嚇暈過去。 ——那是一只自己把自己撞暈過去的老鼠。 估計是他們開門開得突然,嚇到了那老鼠,驚惶間一頭撞到了墻上才把自己撞暈過去的。 常安尖叫一聲,轉(zhuǎn)過身猛地跳到了陸崇的身上。陸崇托了托常安的小屁屁,只聽見她驚慌失措地喊叫道:“老、老鼠啊!” 陸崇低頭看掛在自己身上的常安,他竟然不知道膽子大破天的常安,還怕老鼠這種弱小的動物。 常安一邊在他身上不停地扭動,一邊催促他趕緊出去,陸崇抱著懷里的人,笑道:“都暈死過去了,怕什么?” 常安緊緊抱著陸崇的脖子,從指縫里露出一點視線,看著墻角那只黑糊糊毛茸茸,又帶點濕漉漉的黑東西,猙獰起一張精致的小臉,又重新捂住了眼睛,像是多看一眼都能臟了她的眼睛一般。 她被抓到寧縣的那段時間,有不少時候是跟老鼠一起度過的。那些小東西雖然都不大,但卻十分惡心。他們常常吱吱地叫著在常安身上爬上爬下,爪子在抓撓她的臉,有時還會將潮濕的尖鼻子探進她的耳朵。 那時的常安尚未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毫無反抗能力,只能在那里任它們折騰。 陸崇見常安許久沒能緩和過來,一直僵著臉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想安慰她,溫熱的大手所及之處是一片冰涼,他剛心生不安轉(zhuǎn)而又想起來,常安畢竟跟正常人不一樣。 他又想起前幾天人蠱陣法中的香,頂端的光亮越來越暗淡,像是下一秒就會熄滅似的。陸崇心里有個不好的猜測。 ——如果陣法與常安命運相關(guān)的話,那香滅了的話,是不是代表常安的生命也要熄滅? 每天看著常安活蹦亂跳的樣子,依舊是那樣生機勃勃,陸崇也不想往壞處想,但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玄清子給的紫金丹可延年益壽,明明對他都有作用,他希望那丹藥也能保佑常安歲歲常安。 半晌過后,陸崇見常安臉色好些了,起身從外面撿了幾根木棍,夾著那只半死不活的老鼠扔出了窗外。 “是我不好?!标懗缬行┌没谧约禾崆皩⒊0矌恚按驋叩娜诉^幾天便會來,到時候我過來幫你檢查檢查?” “嗯,謝謝你?!背0矁芍皇种鈸卧谙ドw上,雙手托腮,用那雙淺淡發(fā)灰的眼眸凝視著陸崇:“不過陸崇,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 陸崇半蹲在她的旁邊,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你說呢?” “你看上我了呀?”常安歪著頭,忽然笑出聲來,飽滿的唇瓣彎起一個誘人的弧度。 陸崇被常安那天真又惑人的妖精模樣弄得心動:“挺聰明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br> 常安撇嘴道:“瞧你做的那些事,傻子都能看出來?!?/br> “不拒絕我?”陸崇挑眉道,“不拒絕可就代表著接受了。” 常安哈哈笑了兩聲,蔥白的手從自己臉上移開,換成去捧他的臉,孩子氣地說:“書里總說愛情是美好的,如今我也想試試。” 陸崇眼睛黑黢黢的愈發(fā)幽深:“試過之后你就跑不了了。” 常安輕哼了一聲,一雙眼睛顧盼生輝:“我要真想跑,你可攔不住我!” 陸崇伸手刮了刮常安細白的下巴頦兒,拉著她站起身來:“帶你去我那兒?!?/br> 常安眨了眨眼,驚訝于陸崇的雷厲風行:“雖說男女之間也就那點兒事,可這進度也太快了些吧?” “嗯?你想到哪里去了?”陸崇被常安這副老練的模樣恨得牙癢癢,“我是帶你去拿房契。” 轉(zhuǎn)而又曲起手指敲她的腦殼,教育道:“小孩子家家的還知道‘男女之間那點事’?”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你要非說我是小孩子,那陸會長豈不就成了人販子?”常安又羞又惱,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陸崇拖進了車里。 陸崇帶著常安暢通無阻地走進了自己的書房,彎腰從抽屜里拿出要給她的東西:“這是官契,已經(jīng)幫你交過契稅了,盡快搬來景州吧?!?/br> 常安像是沒聽到似的,死死盯著盆栽旁邊的一個東西,她伸手將那亮晶晶的東西拿了過來:“這不是我的玉葫蘆嗎?” 陸崇私藏常安玉葫蘆的事情暴露了,沉默不語。 “原來在你這里啊?!背0脖持郑谥_尖湊到他跟前,換上一張笑嘻嘻的臉:“怎么,睹物思人?。俊?/br> “噯?”沒等陸崇說話,常安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塊大洋?” 嘖嘖嘖,這人之前在車上搶了她的大洋,到了唐家竟然直接揣進自己的口袋了,常安笑話他:“陸家的家底兒不會是你這樣掙來的吧?” 陸崇沒來的細說,桌上電話就響了,常安扁了扁嘴自顧自地走到書柜邊。 那書柜很大,幾乎占了一整面墻,常安一排一排是看上去,發(fā)現(xiàn)下面有不少外文書,最頂上竟然還有四書五經(jīng)、明清小說之類,這風格迥異的大雜燴書柜著實震驚了常安。 常安四下看了看,之后搬來一只凳子,踩在凳子上找書看。 既然有這么多種類的書,那說不定也有她喜歡的話本子呢。 常安從這頭找到那頭,最后在最頂層的墻角上發(fā)現(xiàn)一小塊放話本子的區(qū)域,她興奮地扒拉著,只是凳子不高她離心心念念的話本子還差一截,常安踮著腳尖奮力一跳終于抓住了。 只是那三角木凳并不十分穩(wěn)固,常安只是雙腳的重心移了一下,拿凳子竟然就朝一邊歪倒過去,常安兩手揮舞著想抓住些什么,結(jié)果不但沒抓住還拂下好幾本書來。 電光石火間還好陸崇跑了過來,穩(wěn)穩(wěn)地將常安抱在了懷里。 “夠不到就跟我說啊,我遲來一步你就摔成傻子了!”陸崇越來越發(fā)現(xiàn)常安是個不省心的,不是正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