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啦？”祁徴海依舊在狀況外，“我這不是想讓你放松放松，騎摩托車兜風(fēng)多好啊?！?/br>
    “沒生氣?！庇菝邤苛诵ΓJ(rèn)認(rèn)真真同他講話，“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什么？”

    “盡管你一直不想談這件事，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去說清楚。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當(dāng)做最好的朋友，很珍惜和你的友誼，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喜歡我了?！?/br>
    “你可以找一個更合適的姑娘，去戀愛，去結(jié)婚。沒必要跟我浪費時間?！庇菝咭蛔忠痪渎f，“如果這樣繼續(xù)下去，我們這么就連朋友都做不了了?！?/br>
    “……”祁徴海一時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沒想到虞眠會說這些話，“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絕交？”

    “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虞眠停頓了下，抿了抿唇繼續(xù)道，“我想，就是這個意思?！?/br>
    祁徴海愣了幾秒，完完全全不知道怎么到了這個地步，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氣極反笑：“我懂了?！?/br>
    虞眠抬眼。

    “是因為傅時醒回來了吧？”

    “不是這樣的?！?/br>
    祁徴海搖了搖頭，神情難以言說：“沒事兒，反正以前你就不會選擇我，現(xiàn)在他回來了你選他也正常。做不了你的男朋友，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br>
    “我也是看你這個臭丫頭可憐沒人管才管的，就當(dāng)物歸原主好了。不傷心，沒什么傷心的，不就追了幾年的人沒追到嘛?！?/br>
    虞眠覺得慚愧，安慰道：“其實你這么多年也沒接觸過別的女孩子，你可以嘗試著接觸接觸，說不定就覺得我也不怎么樣了?！?/br>
    “你這話說的?！逼顝蘸５拇矫虺闪艘粭l線，表情極其悲壯，“不就是說我，沒見過女的嗎？”

    虞眠一愣，思考了下，順從地點了點頭：“你也可以這么理解?！?/br>
    “……”祁徴海徹底被她說的沒話了。

    兩人最后也沒不歡而散，祁徴海說笑了幾句就說要送虞眠回家，還讓她幫忙介紹姑娘。

    虞眠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只能先這樣信他，至于之后能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

    回去的途中路過醫(yī)院附近的便利店，祁徴海想進(jìn)去里買包煙，讓虞眠在外面等著。

    虞眠懶得站著，就在門外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歇息，她正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就聽見身側(cè)有人喚了她的名字。

    她側(cè)目看過去，并不認(rèn)識那人。

    是個戴著眼鏡，長相斯文的女人，看上去她們同齡。

    突然被人打招呼，虞眠只得站起來回他一個禮貌的笑，問道：“您是？”

    “還真是??？”女人笑著，冒昧不失風(fēng)度，“傅時醒異地八年的女朋友？”

    第21章 為了那個愛她的人?！?/br>
    虞眠盯著女人看了半天，記憶力對這張面孔并不熟悉，她也沒聽懂女人最后一句話的意思。她確認(rèn)是真的不認(rèn)識她，才訥訥開口：“您應(yīng)該是認(rèn)錯人了?！?/br>
    “錯不了?！迸苏f的自信，“雖然只見過一次你的照片，”

    虞眠越發(fā)的聽不懂：“什么？”

    女人看不出虞眠的疑惑，像是老朋友見面那樣聊天，每個神色都不像是編造的。

    “先介紹下我自己吧?！迸诵χ呓诵?，“我是蘇亞，傅時醒的大學(xué)同學(xué)?！?/br>
    虞眠微微頷首：“您好?！睘榱四苊靼滋K亞剛剛那話的意思，她開始將錯就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您怎么確定我就是傅時醒的女朋友呢？”

    “我和他一起跟著陳老師在實驗室學(xué)習(xí)，他那人悶油瓶一個，從來不跟我們多說一句話，也不怎么笑。唯一一次看到他笑還是某一天一起出去吃飯，你突然打了個電話，我們遠(yuǎn)遠(yuǎn)的瞟了一眼?！?/br>
    蘇亞停了幾秒，又繼續(xù)道：“不過你也不要在意，畢竟你男朋友那么好看，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難免會多看幾眼?！?/br>
    “后來追他的女生越來越多，傅時醒就坦白了自己有女朋友，有次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手機(jī)鎖屏，大家也都猜到了那是你?！?/br>
    女人談起八卦來，總是這樣。虞眠聽著，慢慢跟著蘇亞的步伐往前走，全然忘記了在里面買東西的祁徴海，她此刻只在意蘇亞的話。

    “我們每次出去聚會，他都不吃辣的。我們都以為他吃不了，直到有次我們在學(xué)校附近的火鍋店撞見他點了份辣鍋。我們過去問他原因，他也毫不避諱地說你愛吃辣他只和你吃辣鍋。”

    虞眠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說不上來的滋味，有竊喜，也有懊悔。她垂下眼，繼續(xù)聽著蘇亞的話。

    蘇亞說：“我那時候喜歡他，就總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不過你別擔(dān)心，這都挺久的事了，我現(xiàn)在都要訂婚了?！?/br>
    虞眠搖了搖頭：“沒事，您說吧，我想聽?！?/br>
    蘇亞笑：“我記得那會兒你很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怎么主動給你打。每一次都還挺突然的，時間也趕巧，都是在我們晚上的臨時課上。他也真的不怕，逃課也得跟你聊天?！?/br>
    “每一次聊天時間都挺長的，按道理來說異地戀這都正常，可你們八年都沒怎么變過，我們都懷疑你是不是我們學(xué)校護(hù)理專業(yè)的了，膩歪的可不像是長達(dá)八年的異地戀啊?！?/br>
    虞眠的喉嚨一哽，信息量太大，她一瞬間什么話也說不出口了。她不知道，在她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還有個人在默默堅持著。

    哪怕被推開，哪怕再久也不愿放棄。

    蘇亞注意不到她的情緒，以為她只是被感動到，自顧自地說著：“說來也奇怪，只是見過一次你的照片，沒想到見到了竟然這么簡單就認(rèn)出來了。傅時醒提起你的話不多，只是有時候被那幾個男生逼得沒辦法會提幾句你的模樣，每一個點，都細(xì)致得像是你已經(jīng)站在我們面前?！?/br>
    說到這里，虞眠已經(jīng)徹底模糊了雙眼，為了不嚇到蘇亞，她擦得很快。她的雙手拂過眼角，換上那個用慣了的假笑。

    “你果然，和他的說的一模一樣?！碧K亞笑著說，“是個看著就讓人心疼的姑娘?！?/br>
    ……

    和蘇亞在街口分別，虞眠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回家，這一路她不知走錯了幾次紅綠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最近似乎知道了太多，甚至不知道這些是不是自己該知道的，一切如同計劃好的一樣，鋪天蓋地的去逼她接受。

    傅時醒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取決于愛他，那么她是否有那個能力去接受他完完整整的愛，都是未可知。

    回想蘇亞的話，說她會給傅時醒打電話，她拿出手機(jī)，點開了通話記錄。她本想往下翻，翻了幾條就直接去聯(lián)系人里找。

    果然在傅時醒的頁面里，下面有不少的通話記錄，時長都低于一個小時，最長的是五個小時。

    起始時間是去年的二月份，那時候虞眠剛換了新手機(jī)，她并不清楚自己在喝醉了情況下，竟然給傅時醒打了這么多電話。

    想起上次錄音里她說的那些毫無羞恥心和分寸的話，會不會每一次都是那樣的，她都不知道。

    原來她說了不再聯(lián)系后，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竟也還是打擾了他這么久。

    回到家里，虞眠才想起來被她丟在便利店里的祁徴海，她已經(jīng)沒心思再給他打電話了，早早洗了澡去睡覺。

    因為蘇亞的那些話，虞眠臨睡前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斷地回想起，時時刻刻都在她的腦海里盤旋，反復(fù)無常。

    ——當(dāng)初他接到你的電話執(zhí)意要離開北京，老師好說歹說也攔不住。

    ——因為這事鬧的不可開交，所有人都勸他別走，可誰也做不了他的主，只有你能決定他的去留。

    ——可能在旁人的角度覺得你是害了他，可要是作為女朋友來看，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無條件的偏愛呢。

    虞眠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被楊亞莉打遍體鱗傷的晚上，沒人能解救她。

    慌亂中，她看到了虞建文的身影。那個她日日盼望的父親，在黑暗的角落突然出現(xiàn)的父親。

    在她以為他是來帶她走的父親。

    卻在虞眠極力地沖向他的時候，迎來的卻是虞建文不由分說地巴掌，她在那一刻只感覺到側(cè)臉又麻又痛，她的腦袋也在那時候，像是要炸掉。

    虞眠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瞬間沒了反抗的力氣，如同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側(cè)躺在地板上，任由著眼淚打濕眼角的頭發(fā)，慢慢地流向地板的縫隙中。

    虞建文的動作并未停止，他抬起腳踩向虞眠的腦袋，一次兩次后，開始踢向她的肚子。

    強(qiáng)烈的疼痛感傳來，虞眠再也受不了那樣殘忍的暴打，她哭喊著從睡夢中驚醒，才發(fā)現(xiàn)那是場夢。

    這樣的夢境反反復(fù)復(fù)做過許多次，偏偏每一次都真實地，讓她感受到來自身體上的痛。

    耳邊還回蕩著虞建文的謾罵，難聽得不像是父親該說的話。

    “讓你不聽話，你奶奶還在住院你在這里給我哭，你伯母說你兩句都說不得了？不要臉的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找了個有錢人家的想跑是吧？你這輩子都給我待在臨江，哪也別想去！”

    “小小年紀(jì)跟你媽一樣的賤/貨，我告訴你！這書你愛讀了讀，不讀趁早給我收拾收拾出去打工，想讀美院門都沒有！這個家誰也不欠你的，我把你生下來更不欠你的！你活該被人這么厭煩，都是你活該。你就不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上！”

    最后一句話，徹底喊醒了虞眠。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怎么，你不去死啊。

    虞眠喘著粗氣，拼命地呼吸，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的全身都被汗水和淚水打濕，頭發(fā)濕漉漉的黏在臉和脖子上，像極了足以讓人窒息的藤蔓。

    她望著天花板發(fā)呆，黑暗中畫面似乎還在繼續(xù)，那些猙獰面目，一幀一幀地播放，始終不愿停止。

    那時候臉上和脖子上的淤青，以及顫抖的雙腿，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了活著的必要。

    可她不敢。

    虞眠每次站在高樓想要跳下去的一瞬間，是和傅時醒的回憶，將她一步步拉了回來。

    她慢慢撐起身體，拖著疲倦的雙腿走去廚房倒水喝，等她走到廚房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拿水杯。

    愣了須臾，虞眠才緩過來，她嘆了嘆氣，又轉(zhuǎn)身去客廳找杯子。可偏偏命運太會捉弄人，她怎么也找不到杯子，在她站起來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在原位不動的杯子。

    虞眠瞬間有些火大，她蹲下去拿杯子，就在站起來的時候，膝蓋碰到了茶幾的一角，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淚。

    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膝蓋，另一只手還緊緊握住杯子。她邊哭邊看著杯子，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也是在這一瞬間她把杯子丟向了墻壁。

    房間里出現(xiàn)玻璃破碎時清脆的聲音，虞眠并沒有因為這個動作泄憤，許是找到了發(fā)泄口，她開始拿起其他的杯子往墻上扔。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曾經(jīng)受過的罪，開始慢慢討伐，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杯子碎了一地，她才停手。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是一個脾氣很差的人，易怒愛哭且自卑敏感。

    許多人都在講，她不可以，她不能。

    她憑什么發(fā)脾氣。

    她不配。

    甚至不配，活在這世上。

    虞眠把自己縮再角落里，變成一個沒有攻擊性的刺猬，久而久之地習(xí)慣了這樣的自己，也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

    在被人一次的打擊和貶低后，她開始變得膽小懦弱，慢慢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她的顧慮太多，怕影響他的未來。

    那不完整的家庭，煩人的親戚，以及那個和他根本不搭邊的成績，她哪里會覺得自己配得上他的喜歡。

    虞眠羨慕傅時醒可以為了愛一個人放棄一切，她自以為的放手，并沒有讓傅時醒退縮，反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繼續(xù)陪在她的身邊。

    那么她是否也真的，能擁有奮不顧身的勇氣，為了那個愛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