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顧知澤看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退遠了一步，別過臉去，“你怎么出來了？”

    許幼薇看著他這副擺明了不想見到她的樣子，心頭像是被冷水潑了一遍，多日未見再相見的高興情緒瞬間煙消云散了，她說：“我……就是……”

    算了說不下去，他咩的狗男人，聊不下去，告辭。

    許幼薇說不下去了，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憨批，她板著臉，轉(zhuǎn)過身就要走。

    顧知澤看到她這樣，面色不快地向前一步，伸手捏住許幼薇的后頸將人拉近，許幼薇還來得及掙扎，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香氣，這種香氣說不上來是什么，但就是難言的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她震驚的看向香氣來源——顧知澤身上，心里忍不住想，難道顧知澤今天噴香水了，然后害怕她聞到？

    顯然不是。

    顧知澤：“知道了？”知道為什么不讓你靠近了嗎。

    許幼薇邊嗅著香氣，邊點了點頭，但還是不太明白迷茫發(fā)問：“知道了知道了，為什么會這樣？”

    “你有什么感覺？”

    許幼薇老老實實回答：“覺得你身上好香，有點想靠近你。”

    顧知澤放開了她，退后幾步，許幼薇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幾步，被顧知澤無情攔住，戳著許幼薇的頭不許她靠近：“離遠一些。”

    許幼薇終于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她簡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她別過臉使勁吸氣呼氣，不敢再看顧知澤。

    顧知澤看著她小狗一般的可憐樣子就覺得好笑，他忍住了，淡淡道：“你我身上蠱毒相克，喝過我的血后，可能會出現(xiàn)些難以預(yù)料的情況，過段時間才會消散。”

    只不過他也沒想到這情況……有那么一點好笑。

    許幼薇哦了一聲，總算知道顧知澤這些天為什么不來找她了，剛剛可以避開她的事也有了理由。她沉默了起來，顧知澤看著她低下頭去。

    性格問題，許幼薇問不出“可惡你怎么可以一聲不吭就不來找我了”這種話，也許是真的熟悉起來了，她對顧知澤無意中抱有了一種期待感，這種感覺會在不知不覺中拉近兩個人的關(guān)系，讓她為此敏感起來。

    顧知澤一直不來，她的確因此困擾了許久，那是一種莫名的奇怪感覺，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但就是哪哪都不對勁。

    “哦，我知道了?！?/br>
    兩個人又是尷尬的沉默。許幼薇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顧知澤的一些改變，他以前在她心里就是個有病的神經(jīng)病，現(xiàn)在大概算得上是個其實還可以的神經(jīng)病了，雖然都是神經(jīng)病，但是已經(jīng)有了質(zhì)的跨變。

    兩個人之間這種相處，還算不上是愛情，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顧知澤的坦然，讓她時常對自己產(chǎn)生起懷疑來。

    可惡?。∥也灰瓦@種暴君預(yù)定的人設(shè)談戀愛?。?/br>
    她內(nèi)心哀嚎著，面上顯得很是鎮(zhèn)定，甚至有些無所謂：“那之前你不來，是對的?！?/br>
    很好，就這樣，這樣是個好開頭，維持住兩個人不動如山的關(guān)系！

    “這是什么？”顧知澤突然俯身，極快地湊近了她，手指伸到許幼薇的嘴邊，輕輕地將她嘴角沾著的一點醬汁擦干凈，皺著眉頭又退了回去。

    許幼薇剛剛還在心里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shè)，這下一瞬間崩塌了個徹徹底底，被香氣刺激，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撲了一步，直接抱住了顧知澤，然后，埋在他的懷里蹭了蹭。

    “?。?！”許幼薇自己一開始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以后她已經(jīng)趴到了顧知澤的胸前，她的臉?biāo)⒌募t了起來，一股熱氣從她的腳底直沖上了頭頂。

    許幼薇整個人簡直都要冒起氣了，尷尬的恨不得原地鉆進地上的哪個洞里，說話也結(jié)巴了：“我，我不是，你聽我狡辯……”

    顧知澤也被她這么突如其來的一撲嚇了一跳，但是他還沒說什么，許幼薇先有了動作，她干脆自暴自棄，將臉埋進去后不肯出來。

    現(xiàn)在的顧知澤，整個人就像是散發(fā)著甜美氣息的貓薄荷，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想靠近，還要是越近越好才行似的。

    顧知澤拽住許幼薇的衣領(lǐng)，下巴順勢擱在她頭上，手沿許幼薇的背脊安撫地順著摸了摸，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意圖謀害太子，這可是重罪?！?/br>
    啊啊啊啊啊?。?/br>
    許幼薇現(xiàn)在完全不想聽到從顧知澤嘴里冒出的任何一個字，她崩潰的小聲道：“這個怎么才能解決，大夫沒有辦法嗎？”

    “沒有?！敝挥须x遠一點才行。

    許幼薇絕望了，她突然意識到一個以前從沒有注意過的問題：“所以，之前你也是這樣聞我的？”

    “沒有你反應(yīng)這么猛烈，不是你這樣的?！鳖欀獫芍徊贿^是能聞到她，隔著再遠也能知道她在哪里，沒有她反應(yīng)這么大，這么……有趣。

    許幼薇試圖憋著氣掙扎一下，但是還是抵抗不了這種感覺，該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好像是你最喜歡的炸雞漢堡薯條蛋糕，搖搖晃晃地對你敞開了懷抱，還要說快來啊快來寵幸我啊。

    憑著許幼薇那點微薄的幾乎不存在的意志力，完全扛不住。

    而且顧知澤在發(fā)現(xiàn)是這種情況后，也沒有了要抗拒的意思，許幼薇努力掙扎暗示顧知澤快點把她拽走，但是顧知澤就是沒有動作，任由她折騰。

    拉我??！推開也行啊，你以前不是很討厭被人靠近嗎？把我推開??！許幼薇在心中無聲地吶喊著，但是她自己也沒有任何動作。

    對不起，真香，這誰頂?shù)米“　?/br>
    兩個人都不喜歡宴會那種無聊的氛圍，許幼薇也吃飽了，完全不想回去。顧知澤想了想，帶著拖油瓶一樣粘人的許幼薇，穿過數(shù)條小徑，來到了一處偏僻宮殿。

    這里很是荒涼，雜草叢生，除了殿門還有個殘骸，其余全部被推倒了，地上有幾根斷成幾截的柱子，只剩下未褪完色的雕刻還能依稀看出幾分從前華貴樣子來。

    “這是？”許幼薇緊緊跟著顧知澤，手扯著顧知澤的衣袖。

    顧知澤將地面上一塊石頭撥開，露出一塊埋在石頭下的，寫著“舍香殿”幾個大字的牌匾來，牌匾還算完好，他聲音聽不出什么異樣：“這是我十歲之前住的地方?！?/br>
    這里也是那個女人的宮殿。他獨自一人在舍香殿住了將近十年，十歲后，他找到了皇后，之后踏上了前往邊境的路，再也沒回來過這個地方。

    許幼薇有心安慰他，但是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正在她組織措詞時，顧知澤忽然將手里石頭往下一砸，砸碎牌匾：“其他的已經(jīng)砸了，倒是省得我再動手了?！?/br>
    許幼薇：？？？

    等等，這個劇情不太一樣啊。

    顧知澤看到她呆滯的表情，回過頭，挑眉問道：“你不會以為，我對這個地方有多少感情吧？”

    這不應(yīng)該是小可憐劇本嗎？你走的和你的劇本不太一樣啊，難道這種情況下不該是那種十年孤苦可憐，內(nèi)心極度缺乏關(guān)懷與愛，背負悲傷，然后她聽完再安慰他嗎？許幼薇瞠目結(jié)舌。

    “你想的東西很惡心。”

    許幼薇下意識反駁：“哪有?！?/br>
    說完后她不由一驚，瞪大眼睛看向顧知澤：“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顧知澤嗤笑一聲，指了指她的臉。

    “都寫在臉上了?！?/br>
    許幼薇當(dāng)然不信，板著臉，努力面無表情：“那現(xiàn)在呢？”她屏氣凝神，在心里悄悄罵了幾句顧知澤是神經(jīng)病。

    顧知澤臉一沉，揪住她的臉捏了一把：“不許在心里罵我。”

    淦，這都看得出來。

    “你剛剛摸完石頭?！痹S幼薇不敢想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忍辱負重地跟上了顧知澤的腳步。

    兩個人走近了些已經(jīng)坍塌完了的含香殿廢墟，許幼薇忽然覺出幾分不對，想起來個問題：“不對啊，皇帝對你娘念念不忘，這里怎么會是這個樣子的？”

    不是很喜歡嗎？不是一見鐘情嗎？就這？

    顧知澤頭都沒回，冷笑：“他？他不敢來，做著自欺欺人的美夢，以為不看就等于事情不存在?！?/br>
    他自以為是的深情，就是找了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人放在后宮寵著。顧知澤不屑于提起這些事，這只會讓他感到惡心。

    許幼薇有點明白過來了，剛剛宴會上其實就能看出來，皇帝忽略顧知澤已經(jīng)到了一種什么程度，這不是自欺欺人，這簡直是已經(jīng)到了有些瘋魔的程度了。

    走著走著，許幼薇感覺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她抬腳提起裙子一看，是一塊奇奇怪怪的石頭，上面好像刻著什么。這里早就被清理過，值錢的早就被宮女內(nèi)侍偷偷撿走，都不止搜刮一兩次，直到什么也沒有了為止。

    她撿起來拂干凈上面的塵土，總算看清了這一小塊石頭上刻著什么，應(yīng)該是有人一點一點刻上去的，還反復(fù)沿著輪廓刻了許多次，是凌亂的兩個字：

    當(dāng)棄。

    顧知澤看到她拿起石頭，臉上表情微變，但很快平靜下來，他開口道：“這是我刻的。”

    棄我者，當(dāng)棄，我棄者，當(dāng)棄。

    顧知澤不想和任何人說這些事，故地重游，眼前環(huán)境太過荒涼，勾起了他心中許多回憶，他平靜地說：“都已經(jīng)是些陳年舊事了，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雖然他話說的好像是“以前中二時期不懂事”，但是許幼薇看著顧知澤的臉，無端的明白過來，發(fā)生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神經(jīng)病也不是天生神經(jīng)病的。

    她摩挲著石頭，大概能猜得出發(fā)生了什么，無非就是被人欺負那一套，可能還有校園欺凌什么的，只不過顧知澤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他說結(jié)束了，更多含義就是解決了的意思。

    “以后都會好起來的?！痹S幼薇憋了半天，從自己看過的小學(xué)心靈雞湯一百條里翻出這么一句來。

    顧知澤睨她一眼，哼笑了一聲：“你知道上一個和我這么說的人現(xiàn)在在哪里嗎？”

    “對不起?！痹S幼薇面無表情。

    下次再瞎幾把同情他，她許幼薇就是豬！是豬！

    第40章 從前   這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

    兩個人繞著這一片的廢墟慢慢走著。

    許幼薇覺得石頭上的字還挺好看的，就裝進了荷包里準(zhǔn)備帶回去，顧知澤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反對意思來。

    顧知澤對現(xiàn)在這副凄涼樣子還是很滿意的，從許幼薇的角度看待這件顧知澤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大體可以帶入一段她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的段子里，而且毫無違和感：

    身為太子，顧知澤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父親也因為各種原因忽視他，堅強不息，自立自強，謙遜有禮，溫爾文雅，這些詞都和他無關(guān)，今天，他站在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含香殿廢墟上，面對滿目瘡痍，他只覺得自己的情緒難以控制——

    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就是這種感覺！

    許幼薇想著想著就把自己逗笑了，穿過一塊枯石墻旁，她看到一個空蕩蕩的秋千架子，已經(jīng)壞了，但許幼薇還從來沒有在古代看到什么娛樂性質(zhì)的東西，看到秋千，一時間很是興奮。

    對啊，沒電沒網(wǎng)，但是還可以玩這些啊。

    她轉(zhuǎn)過來問顧知澤，聲音里滿是驚喜的意味：“以后我的院子里面，可以放一個秋千嗎？”

    顧知澤：“你喜歡這個？”他微微挑起了眉，這一架秋千是他還沒出生就被打造好了的，但是他從來沒玩過，秋千這東西在他眼里大概和一盆擺著看的草沒什么差別，所以顧知澤有些不能懂許幼薇在高興什么。

    許幼薇點了點頭，她努力在心里復(fù)讀，憋足了勁夸顧知澤，強調(diào)自己想要的心情，顧知澤沒有讀心術(shù)，但是他看見許幼薇的表情就基本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喊她：“幼幼?！?/br>
    許幼薇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平心而論，顧知澤沒拿腔捏調(diào)，也沒故意往奇怪了念，但平平常常的兩個字，從他嘴里念出來，好像就是不一樣。

    “幼幼？幼幼，幼幼。”顧知澤可能也覺得這樣叫她有些奇怪，但他不是個懂得什么叫尷尬的人，重復(fù)了幾遍，覺得似乎好了許多。

    “你……”許幼薇剛想說什么，顧知澤看了看她，扯著許幼薇的衣領(lǐng)將她拉開，避開了地上尖銳的碎石塊，他聲音沒什么起伏：“看路?！?/br>
    這一拉一靠近，許幼薇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顧知澤離她稍微近一點，她就想撲過去蹭回去，還想要黏著他，時時刻刻在一處，她憋著氣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做出什么來。

    剛剛那真的太尷尬了，也就是地上沒鏟子，不然她都要當(dāng)場表演個挖坑埋了自己才行。

    在許幼薇憋氣的這一段時間，顧知澤將那個破爛的秋千也弄倒了，秋千剩下的那一截搖搖晃晃，凄凄慘慘。看得許幼薇心中十分不安。

    顧知澤：“你覺得這樣不好？”語氣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