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那全都是你的錯?！?/br>
    伊芙用言語逼迫他，用美麗的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視他，那條翱翔于天空中、肆意妄為又高傲自大的紅龍終于匍匐在了她的面前，年輕俊朗的臉上涌現(xiàn)出脆弱的神情。

    最后，他下定了某種決心，猶如抓住即將逝去的生命中最后的稻草一般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雙眼發(fā)紅地盯著她，迫切地問道：

    【我的死會讓你更記得我么？】

    【我的死會讓你更記得我么？】

    ……

    “怎么樣？”

    伊芙發(fā)出輕柔的聲音，她撫摸著阿加雷斯冷硬的黑發(fā)，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惹人憐愛了。伊芙微笑著問：“會覺得我是一個可怕的女人么？”

    阿加雷斯仍舊枕在她的腿上，無聲地注視著她。

    很快，他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的呼吸漸漸加快，熾熱的血液在血管里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流動，他的心臟用力地鼓噪著，他的每一顆牙齒、每一根骨頭都在發(fā)癢發(fā)熱。

    這種感覺阿加雷斯再熟悉不過，當遇到他心儀的對手時，就會產(chǎn)生這樣的反應。但真正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把伊芙當作必須打敗、必須殺死的對手。

    比起一刀砍斷她的脖子，他更想用牙齒咬住她脖子上細嫩的皮膚；比起用武器貫穿她的身體，他更想掐住她的腰肢，讓她身上的皮膚跟一根根肋骨都緊緊地貼住自己；比起打敗她、殺死她，阿加雷斯更想——

    “那條龍，”阿加雷斯壓低嗓音，他的聲音低沉而guntang，“他對你做了什么？”

    伊芙猶如天鵝一樣彎下脖頸，湊近阿加雷斯的臉龐，水紅色的嘴唇幾乎快要貼上他的鼻尖。

    伊芙回答說：“做了男人會對女人做的那種事情而已?！?/br>
    “……”伊芙似乎想起了什么，補充說，“也是你的父親會對我做的那種事情?！?/br>
    她輕輕地問道：“你想知道么？”

    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直直地盯著她，終于順從了某種隱晦的引誘跟欲望，試圖親吻她柔軟的、水紅色的嘴唇。

    可伊芙早有預料，在對方動作的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抬起了頭，用嬌嫩的手掌捂住了阿加雷斯的嘴唇，說：“但現(xiàn)在還不行?！?/br>
    伊芙望了一眼夜空，在那里，紅月與藍月遙遙地彼此相望，月光交相輝映，在夜空中呈現(xiàn)出瑰麗的色彩。

    “等到第三個月亮升起的時候，我才能告訴你更多?！币淋降吐暷剜?。

    她垂下眼睛，看了阿加雷斯一眼，再次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在對方的嘴唇上親吻了一下。

    “現(xiàn)在……就只能這樣了。”伊芙說。

    伊芙躺在阿加雷斯的懷中睡了一覺。

    惡魔的懷抱既冰冷又不柔軟，并不是一個睡覺的好地方，但出乎意料的是伊芙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幾乎沒有做什么夢。

    當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阿加雷斯和她閉上眼睛睡去時一樣，仍舊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

    伊芙動了動略顯僵硬的脖子，四處張望了一下，很快，視線便凝固了下來——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一輪紫色的月亮正在緩緩升起，面對伊芙的目光，這輪月亮仿佛回以意味深長的凝視。

    這個時候，阿加雷斯圈住她的肩膀，更加用力地將她摟在懷里，讓她孱弱的、單薄又脆弱的脊背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膛。伊芙感受到了從對方散發(fā)出來的不同尋常的壓迫感，以及胸膛之下心臟有力的跳動。

    阿加雷斯俯下身，貼近她的耳邊，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會做得比他更好?！?/br>
    “……但也要得到更多。”

    第38章 舊神   它變得像一個人類

    伊芙?jīng)]有發(fā)出聲音，她只是靜靜地躺在阿加雷斯的懷里，伸出手去撫摸他那冷硬的頭發(fā)，像是一種含蓄而委婉的親昵。

    阿加雷斯摟住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點，在她的身上施加難以忽視的壓迫感又不使她感到疼痛。他微微偏了下臉，以便她的手指能順利地撫摸到他尖尖的耳廓和其他地方。

    伊芙盯著遠方地平線上的紫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輕聲細語地問道：“說起這個……我能問你一些事情么，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點點頭。

    “拜蒙說，伊爾澤……你的父親生前見的最后一個惡魔就是你，”伊芙記得拜蒙也說過阿加雷斯對這個問題向來避而不談，因此她更加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嗎？”

    伊芙低聲道：“雖然我是他的王后，但我只見過他在人世的意識投影，對真實的伊爾澤幾乎一無所知……可以告訴我一些關(guān)于他生前的事情么？”

    “……”

    阿加雷斯沉默了片刻，然后開口說道：“我最后見到的并不是魔王。”

    伊芙：“？”

    伊芙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她不由得輕微側(cè)過身，依靠在阿加雷斯的懷抱中，抬起眼睛看向?qū)Ψ侥菑埫鏌o表情又英俊的臉。

    阿加雷斯也低著頭，同樣看著她，從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伊芙知道他的話絕無謊言。阿加雷斯說：“我見到的是寄宿在魔王身體里的舊神?！?/br>
    魔王跟舊神。伊芙在心中思考了起來，拜蒙跟阿斯莫德都曾經(jīng)提到過，伊芙之前認為舊神是伊爾澤體內(nèi)的某種力量和精神，但現(xiàn)在聽阿加雷斯的說法，舊神似乎還擁有著獨立的人格。

    伊芙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魔王跟舊神……是不一樣的么？”

    “魔王是魔王，舊神是舊神?！卑⒓永姿够卮鹫f。

    伊芙：“……”

    那就應該是不一樣的了，伊芙想。拜蒙跟阿斯莫德口中的魔王是一個真正的惡魔，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性格殘暴又極端自我，即便已經(jīng)去世了，王宮里的侍從們都忌憚于他的余威——跟伊芙記憶中的伊爾澤完全不一樣。

    伊芙問：“那舊神是什么樣子的呢？”

    阿加雷斯向來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xiàn)起了回憶的神色，他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簡短的答案：“不像一個惡魔?！?/br>
    起初舊神只是靜靜地蟄伏在魔王的體內(nèi)，從不出現(xiàn)。舊神的rou身早就在被新神流放的時候銷毀了，在舊域，舊神的意志或者說精神通過眷族的信奉得以保存，但即便如此，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舊神的意志還是在無可挽回地消散，最后在魔王體內(nèi)覺醒過來的只是舊神的很小一部分。

    但即便如此，它的力量還是完整地保留了下來，它所寄宿的惡魔也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統(tǒng)一了整個舊域的、最強大的魔王。

    “……不像一個惡魔？”伊芙啞然失笑，很明顯她覺得阿加雷斯的這個說法有些奇怪，“舊神當然不會跟惡魔一樣。”

    阿加雷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一開始它什么也不像，既不是真正的神明，也不是完整的惡魔。”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那雙黑色的眼睛盯著伊芙美麗的臉龐。他靜默地注視了伊芙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形容。

    “但是后來，”阿加雷斯說，“它變得像一個人類?！?/br>
    伊芙：“……”

    “……哦，這樣啊?！币淋矫娌桓纳貞?，看上去對阿加雷斯的話無動于衷，也不感興趣。

    “那你最后一次去找伊爾澤……不，去找你的父親是做什么呢？”伊芙?jīng)]有在舊神的話題上多作停留，她好奇地猜測道：“是向他挑戰(zhàn)么？”

    阿加雷斯又搖了搖頭，回答說：“是為了打開通向人世的通道、侵略擴張的事情。”

    伊芙：“……”

    伊芙：“?。?！”

    “不過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成功?！卑⒓永姿棺⒁獾搅怂姆磻?，面無表情地補充了一句，表示安撫。

    伊芙“哦”了一聲，松了一口氣——老實說按照惡魔殘暴的本性跟作風，一旦成功地打開了通向人世的通道，那跟惡魔比起來簡直孱弱至極的人類……伊芙有點難以想象，站在人類的立場，她還是希望這樣的事情永遠不要發(fā)生。

    “魔王原本的設想是統(tǒng)一了舊域之后，便找出打開通道的辦法，向新神所在的人世擴張，”阿加雷斯說，“但打開通道的條件一直沒有完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br>
    伊芙抿了一下嘴唇，莫名地，她心中生氣了一股微妙而不祥的預感。她輕聲問道：“那這個條件是什么呢？”

    阿加雷斯看了她一眼，用冷淡的聲音回答道：“和許多年前的那個人類大法師一樣，一個和他同樣來自異界的靈魂。”

    ……

    在回到王宮的路上，伊芙一直都一言不發(fā)。

    她坐在阿加雷斯結(jié)實的臂膀上，輕輕地攬著他的肩膀，即便向來沉默寡言的強大惡魔已經(jīng)將飛行速度保持在了一個相對平緩的程度，但迎著空中獵獵的冷風，她的臉上看上去仍舊不太好，甚至說，有點糟糕。

    因為她似乎想通一些事情，其中包括了伊爾澤之所以會跟她相遇、與她親近的緣由。

    其實早在來到舊域、知曉了伊爾澤真實身份的時候，伊芙就產(chǎn)生了一個疑惑：既然伊爾澤是魔王，那么他使用意識投影、跑到人世的一個邊陲城鎮(zhèn)找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伊爾澤是一年前忽然出現(xiàn)在伊芙所生活的邊陲城鎮(zhèn)的，伊芙第一次見到伊爾澤，便是在神殿的教堂中，后者坐在最后一排長椅上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伊芙在教堂待了多久，他就在那里坐了多久，有時伊芙離開了一會兒教堂，回來后便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消失了。

    伊芙總是隱約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察覺到對方的奇怪之處，伊芙只是猶豫了一下，便主動上前、一把揪住他昂貴的衣袍，低聲詢問他的目的——雖然外表看上去不像，但伊芙覺得他的某些行為跟一些對她意圖不軌的壞家伙一樣。

    或許是他正在思考著什么卻被伊芙突然打斷，又或許是伊芙看向他的眼睛過于明亮跟警惕，總之伊爾澤被揪住的第一時間沒有立刻發(fā)出聲音、為自己辯解，反而沉默了下來，盯著她看。

    “如果你不說話的話，”伊芙低下嗓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威脅道，“我就跟護殿騎士說你想猥褻我?！?/br>
    伊爾澤看上去呆了一下。

    “……”他問，“什么是猥褻？”

    在那之后，伊芙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又氣質(zhì)神秘的青年甚至缺乏最基本的常識，而且思維古怪，無論伊芙跟他說什么，他總是會向另外一個十分奇怪的思路理解，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還覺得自己理解非常到位。

    伊芙覺得這個人……還蠻有意思的，她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了一點興趣，態(tài)度隨之溫和了一些，詢問道：“那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不要否認，我都已經(jīng)注意你好長一段時間了?！?/br>
    伊爾澤說：“你很特別?！?/br>
    伊芙笑了起來，聽了伊爾澤的回答，她自然也認為對方跟那些傾慕者一樣……但又更加奇怪跟可愛。她幫伊爾澤撫平被自己揪皺的衣袍，忽然笑著對他說：“那你明天還會來么？”

    “……”

    伊爾澤：“會?！?/br>
    伊芙高興地說：“那你明天一定要來?。　?/br>
    現(xiàn)在想起來……伊爾澤口中所說的“特別”或許根本沒有別的意思，畢竟一個來自異界的靈魂、打開舊域通往人世通道的重要條件，的確十分特別。

    是她自己想錯了。

    至于伊爾澤為什么沒有向自己動手……伊芙想，大概是因為伊爾澤的確對她產(chǎn)生了感情，伊爾澤愛上了她，所以不會傷害她——這是伊爾澤親口說。

    而阿加雷斯也明確表示過魔王的野心是打開通向人世的通道、進行擴張，如果伊爾澤只是屬于舊神的那一部分，那么屬于魔王的那一部分應該不會就此妥協(xié)……

    回憶起伊爾澤臨走前對她說的那番話，伊芙忍不住猜測道，是伊爾澤為了保護她而選擇跟魔王同歸于盡了嗎？

    可她又覺得沒有那么簡單。

    就在伊芙翻來覆去、認認真真地思考的時候，阿加雷斯就帶著她回到了王宮，并且正好遇見了正守在她房間門口的拜蒙。

    拜蒙一如既往地穿著漆黑的衣袍，由于伊芙中意他的美貌，拜蒙就再也沒有將黑色的兜帽戴上，在蒼白的燈光下，他那一頭美麗的銀白色長發(fā)仿佛泛著比月色還要璀璨、奪人眼目的微光。

    拜蒙抬起猶如紫色寶石般的眼睛，便看見伊芙跟阿加雷斯并肩行來。在看見后者的一瞬間，他的瞳孔微微緊縮，并第一時間看向伊芙——她的外表完好，脆弱細嫩的皮膚沒有受到一丁點，只是淡金色的長發(fā)稍微有些凌亂，裙角也有點皺。

    緊接著一個巨大的翅膀便伸展出來，從伊芙的身后繞到她的身前，遮擋住了她的身體，也擋住了拜蒙的視線。

    “我不喜歡你的目光?！卑⒓永姿拐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