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惡魔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又不說話了。

    過了半天，她才小聲地問道：“你……你是叫伊芙么？”

    伊芙注視著她，緩緩地點了下頭，回答說：“是哦，我叫伊芙。你認(rèn)識我么？”

    小惡魔只是搖了搖頭，說：“我不認(rèn)識你，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br>
    “我對你沒有惡意，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毙耗дJ(rèn)認(rèn)真真地繼續(xù)說：“我可以給你我的血，但是相對的，你要為我做三件事情?！?/br>
    伊芙看著她，表情有些為難。

    小惡魔立刻補充說：“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你一定做得到?！?/br>
    “……那好吧，”伊芙開口道，“你先說說看。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

    小惡魔眨了眨紫水晶一樣漂亮剔透的眼睛，她臉上的神色慢慢地變得茫然了起來。顯而易見，她還沒有想好，或者說想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難以一一抉擇。

    經(jīng)過漫長的思考，小惡魔終于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她直勾勾地盯著伊芙，開口說：“第一件事情，我想讓你為我取個名字?！?/br>
    伊芙：“……”

    伊芙：“你沒有名字么？”

    小惡魔搖了搖頭。

    “這樣啊……沒有名字的確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情。”伊芙一邊說著，一邊審視著小惡魔那容易浮于表面的神色，用緩慢的聲音說道：“不過這樣好么？取名字應(yīng)該是父母做的事情。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親他……從來都不理會我，”小惡魔猶豫了一下，回答說，“而我的母親……可能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伊芙目光平靜地注視她，輕聲說：“真可憐。不過這世界上的確會有這樣不稱職的父母。”

    “我不擅長給別人取名字，你有什么喜歡的名字么？”伊芙問。

    小惡魔再次搖了搖頭，她盯著伊芙看了一會兒，突然說：“如果你有一個孩子，你會給她取什么名字呢？”

    伊芙被對方那灼熱的視線過分專注地盯著看，她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無奈，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抱歉，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

    小惡魔睜大眼睛，眼巴巴地盯著她，問：“為什么呢？你不喜歡孩子么？”

    “我一直覺得那是只會帶來痛苦的事情，身體上的疼痛暫且不論，再怎么聽話的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會離開我，變得不再聽從我的話。所以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br>
    說到這里，伊芙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也跟著變得柔和了起來。她說：“不過，曾經(jīng)有個很偶然的機會，我有過一個孩子……或者說一個胎兒。雖然因為一些事情，它沒能出生，但是……”

    “……但是有一次，我躺在床上難以入眠的時候，想過給它取一個名字?！?/br>
    伊芙對小惡魔說：“我不擅長取名字，可能不太好聽。你想要這個名字么？”

    小惡魔：“……”

    “要，我想要，”小惡魔用一雙亮晶晶的紫色眼睛看著她，小聲說，“把它給我吧?！?/br>
    “那就叫你希爾妲吧。”

    “希爾妲？希爾妲……”小惡魔將這個名字重復(fù)念了好幾遍，灰撲撲的漂亮臉蛋上忽然涌現(xiàn)出了快樂的神色。

    伊芙只是微笑地看著她。片刻之后，伊芙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

    希爾妲瞬間有所警覺，她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緊緊地跟在伊芙后面，有些緊張地說：“等一下！還有另外兩件事情，你不做的話，我是不會把血給你的?！?/br>
    “我知道啊?！币淋降拖骂^、側(cè)過臉，有點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說：“但是現(xiàn)在我有點累了，想回家休息。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跟我一起?！?/br>
    希爾妲立刻說：“我愿意的?！?/br>
    伊芙語氣自然道：“那就走吧?！?/br>
    “啊，對了，”伊芙想起了什么，用溫柔的聲音詢問希爾妲，“要牽我的手么？”

    “牽手是什么？為什么要牽手？”

    “唔……牽手就是，你的手跟我的手牢牢地拉在一起，是我們關(guān)系好的證明?！?/br>
    “那我要牽手！”

    “但是你要把手擦干凈，你的手上全是魔物的血。我不喜歡碰到太臟的東西?！?/br>
    “……擦干凈了?！?/br>
    “真是個好孩子?！?/br>
    第61章 箭矢   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希爾妲給伊芙留下了不錯的印象?；蛟S是出于某種原因，她就像一只刻意收斂起自己利爪跟尖牙的小豹子那樣，試圖讓伊芙對她青睞有加。

    她剛開始兩只手虛虛地握著伊芙的右手，然后不知不覺中緊纏著她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背。在任何時候，只要伊芙輕輕低下頭，就能看見希爾妲用那過分專注的目光盯著自己看——緊接著，她就眨眨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希爾妲努力向伊芙證明她無害、溫順又足夠聽話，然而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在她看見瀕死的夏維爾的那一瞬間碎得一干二凈。

    “這是什么東西？”

    希爾妲睜大眼睛，直直地注視著面前的夏維爾。她眼神鋒利，宛如碎掉的紫色玻璃，漂亮的臉蛋上頃刻間浮現(xiàn)出了極具有攻擊性的神情。她rou眼可見地變得暴躁了起來，盡管她看上去年紀(jì)幼小，但再幼小的野獸也知道該用鋒利的爪子招待冒犯了自己領(lǐng)地的侵略者。

    面對莫名暴躁的希爾妲，伊芙不為所動，回答說：“我養(yǎng)的狗?！?/br>
    希爾妲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聲音不解：“……狗？”

    伊芙：“唔……因為你是生長在舊域的惡魔，不知道‘狗’這種生物也是正常的。狗狗可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又聽話，又忠誠。一直被飼養(yǎng)在家里的狗，只要離開了主人就會活不下去，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就是想方設(shè)法地讓主人開心，”伊芙笑著說，“這不是很可愛么？”

    希爾妲露出了懵懵懂懂的眼神：“……”

    “那他為什么會跟你待在一起？”希爾妲繼續(xù)追問道，“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伊芙耐心地回答道：“我不是說了么？他是我的狗，我在養(yǎng)他，我們當(dāng)然會一直在一起?！?/br>
    希爾妲：“……”

    希爾妲看了看躺在床上瀕死的可憐狗狗，又看了看目光跟神情都無比溫柔的伊芙。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用似懂非懂的語氣問道：“所以……只要成為你的狗，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么？”

    伊芙側(cè)過臉，看了希爾妲一眼。

    “嗯，是這樣的，”伊芙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答說，“我可是很負(fù)責(zé)的?！?/br>
    “因為我想跟他永遠(yuǎn)在一起，所以試圖把他變成惡魔，但是過程比我想象得要艱難一些。為了能讓他成功地轉(zhuǎn)化成惡魔，我需要你的血?！币淋铰曇魷睾?，她看向希爾妲，問道：“你想讓我做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希爾妲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起來。

    她將雙手背在身后，低著頭，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伊芙的腳尖。大概是因為她想讓伊芙去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得不需要一段時間做出艱難的選擇，而無論選擇哪一個，她都會產(chǎn)生不小的遺憾。

    伊芙?jīng)]有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待著。終于，她聽見希爾妲嗓音清脆地開口道：“第二件事情，我想跟你一起吃飯?！?/br>
    伊芙：“……”

    聽見希爾妲的要求，即使是一向擅長保持鎮(zhèn)定、從不輕易外露真實情緒的伊芙也不由得感到疑惑。她神情不解：“這有什么意義么？”

    “……或許有吧，”希爾妲說，“我也不知道?！?/br>
    這個站在伊芙面前的、年幼的惡魔抬起了她稚嫩的臉。希爾妲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漂亮的紫色眼睛里展現(xiàn)出一種過于純真的茫然。

    “我只是聽說，跟惡魔不一樣……人類的父母從孩子出生起就會陪伴在她的身邊，會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希爾妲慢慢地說，“我不知道這有什么意義，但我想感受到一下。”

    伊芙目光平靜，問她：“但你是惡魔，惡魔為什么要在意人類的事情？”

    希爾妲抿了下嘴唇，她不偏不倚地對上伊芙的視線，回答道：“我的父親是惡魔，但我的母親是人類?！?/br>
    “原來是這樣……”伊芙表現(xiàn)出一副毫無察覺的模樣，她摸著下巴，不由自主地感慨道：“跟惡魔結(jié)合生下孩子的人類女人啊……從各種方面來說都很不容易。”

    希爾妲：“為什么這樣說？”

    “抱歉，因為你之前談?wù)摰阶约焊改傅氖虑?，我就忍不住猜測了一下。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你的人類母親應(yīng)該在你出生前就離開了你的父親，”伊芙說，“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一方是惡魔，另一方卻是人類，這樣的結(jié)合無法長久維持才是正常。”

    “你的母親……可能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吧，”伊芙很可愛地歪了下頭，“我是這么想的?！?/br>
    希爾妲：“……”

    看著眼前的小惡魔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伊芙想了一下，緊接著朝對方伸出手，像逗弄一只小貓咪一樣捏了捏她的臉頰。希爾妲被捏得發(fā)出了“唔唔”的聲音，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雙手仍舊乖乖地背在身后。

    “不說這個了，”伊芙微笑著說，“你想吃什么？”

    惡魔的食物當(dāng)然是惡魔。

    與由人類轉(zhuǎn)化成惡魔的伊芙不同，希爾妲是一只純粹到了極點的小惡魔。正如她自己所言，她自從生下來就沒有被身為惡魔的父親搭理過，也失去了母親，因此她的所有行為都充分表現(xiàn)出野蠻生長的天然野性。

    年幼的希爾妲盤著腿坐在伊芙的身邊，她那一頭漂亮的淡金色頭發(fā)猶如枯草般被隨意扎在腦后，又因為過于松散，耳側(cè)有不少碎發(fā)邋遢地垂落下來。她進食的模樣更像是一只野獸，用兩只手捧著新鮮的、還未烹飪過的食物，往自己嘴里粗魯?shù)厝鴕ou。

    由于這過于粗野的進食習(xí)慣，沒過多久她的小半張臉就沾上了血漬跟不少的碎rou殘渣，臉側(cè)的碎發(fā)也濕成了一縷一縷的，看上去亂糟糟的，有點像在垃圾桶里打滾的流浪貓。

    而伊芙仍舊保留著人類的進食習(xí)慣，她喜歡將食物弄熟，切成碎片，最后吃下去。在這個簡陋但還算周全的住所里，伊芙盛放著一些生長在舊域的特異植物，這些植物的汁液還能改善食物的口感。

    跟充滿野性的小惡魔比起來，伊芙的舉止算得上相當(dāng)斯文了。她吃東西的時候不會弄臟自己的手指，不會弄臟自己的臉頰，更不會讓自己的頭發(fā)沾上一絲一毫的污漬。

    希爾妲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她抬起頭望向身邊的伊芙，表情呆呆地，不知不覺中盯著她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伊芙看了希爾妲一眼，輕聲問：“怎么了？”

    希爾妲：“……”

    希爾妲使勁地?fù)u了搖頭。她挺直看似單薄的脊背，用灰撲撲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臟兮兮的嘴，然后學(xué)著伊芙的樣子，小口小口地吃著食物。

    伊芙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樣是會把衣服弄臟的?！币淋揭贿呅χ?，一邊用干凈的手帕替希爾妲擦拭臉上的污漬，后者乖巧地任由她動作。

    伊芙這個時候才專注地審視起了希爾妲。在她看來，漂亮又年幼的希爾妲就像是貴族家里被貶去當(dāng)女仆的繼女，或者是因為主人長時間不在家而把自己搞得臟兮兮的貓。

    “……待會兒幫你洗一洗吧?！币淋饺粲兴嫉卣f。

    在這之后，伊芙就用干凈的帕子幫希爾妲擦拭身體，又用干凈的水為希爾妲洗干凈她那一頭漂亮的、跟自己相似的淡金色頭發(fā)。

    希爾妲明顯有些緊張，她強調(diào)說：“這可不是我想讓你做的第三件事情哦?！?/br>
    伊芙微笑著說：“當(dāng)然，這是我為你做的特別服務(wù)?！?/br>
    把希爾妲洗干凈之后，伊芙又給她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希爾妲體型瘦小，伊芙的裙子在她身上顯得不是那么合適，伊芙只能手動將裙子裁短了一圈。

    讓伊芙感到的驚訝的是，盡管希爾妲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她的身體十分有力，手臂、小腹跟腿上都覆蓋著薄而韌的肌rou。

    被洗干凈、換上了新衣服的希爾妲變成了一顆閃閃發(fā)光的寶石，而這顆寶石正無比依賴地窩在伊芙的懷里。

    伊芙坐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看著手里的書，而希爾妲則是靠在她的懷里，用一雙充滿了好奇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書上的文字，美麗的紫色眼睛隨著伊芙翻頁的動作小幅度地轉(zhuǎn)動著。

    “你看得懂么？”伊芙隨手摸了一下希爾妲那變得柔軟的頭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