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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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坐在廳內(nèi)的椅子上飲茶,遠遠瞧見蘇晚二人。也不起身,只輕輕啜飲一口,才放下茶盞。 蘇晚二人走近了,裴寄先拱手行了一禮,才道:“先生回來了。” 蘇晚也喚了一聲“謝先生”。 “嗯。”謝不允應(yīng)了聲。 數(shù)月不見,謝不允瘦削了許多,身上穿著的是臨行前蘇晚特意讓周掌柜置辦的長衫,只是當(dāng)時明明是合身的,如今卻顯得有些空蕩蕩。 一番談話過后,蘇晚二人方才得知謝不允這幾個月都待在西南成王封地,然而更詳盡的情況,謝不允掩去未提。但他雖面容滄桑,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卻是不一樣的精氣神。 “我此次回京,一為復(fù)命?!闭f著,謝不允掃了一眼裴寄,語氣加重:“這其二么……你這小子既決定了參加來年的春闈,如今已不足三月,你準備的如何?我可是在那人面前夸下??诹恕!蹦侨俗匀恢傅氖勤w元瑜。 裴寄有些錯愕,他拜師謝不允實則有自己的私心 ,而謝不允奔波數(shù)月卻仍將他秋闈一事掛在心上。 須臾,裴寄彎身作揖行禮,聲音中帶了幾分真誠:“多謝先生記掛,學(xué)生必不負所望?!?/br> “好,你這小子倒是不謙虛?!敝x不允起身笑著拍了拍裴寄的肩,又扭頭沖蘇晚道:“丫頭,我今日就不久留了。這段時日我都留在京城,你可別忘了點心。” 蘇晚眉眼唇畔也染上了幾分笑意,頷首溫聲應(yīng)道:“先生放心,不會忘了。” 謝不允這才大步離開。 目送著謝不允離開的背影,蘇晚唇畔的笑意淡了些,她抬眸看向身側(cè)的裴寄,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先生的意思,是還要走嗎?” 裴寄眉頭不自覺輕蹙:“也許是吧?!背赏跸U伏西南荒蕪之地,這些年掩飾的極好,可其狼子野心從未泯滅 ,前世就鬧出過不少亂子。謝不允曾與其交惡,在西南行事又免不了與成王府內(nèi)打交道,萬一暴露,著實有些危險。 然而這擔(dān)心只是一閃而過,謝不允既然敢做,必然會有他的依仗。 眼下裴寄需要關(guān)注的,是謝不允方才提到的春闈。若他沒記錯,科舉舞弊一事,此時恐怕正在醞釀之中。他該早做打算。 蘇晚見他說完后眉頭緊鎖,以為他在為謝不允擔(dān)心,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寬慰道:“阿寄你別擔(dān)心,謝先生并非常人,他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聞言,裴寄回過神來,垂眸看她。 她故作鎮(zhèn)定的神色難得帶了幾分嬌憨,和此前在云安寺冷冰冰的神色判若兩人。 在蘇晚擔(dān)心的目光中,裴寄點了點頭,緊蹙著的眉峰消散開來。又伸手取下蘇晚披風(fēng)的兜帽,輕輕撫了撫她略微凌亂的發(fā)頂,嘴角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蘇晚感受到溫?zé)岬恼菩膿徇^自己的頭頂,不禁微微氣短,用盡量若無其事的聲音道:“那我去讓王媽準備點心的材料。” 沉沉的低笑聲在她的頭頂蔓延開來,裴寄移開掌心,聞聲答了聲“好”。 第48章 入贅 臨近年關(guān),日子過得極快。 …… 臨近年關(guān),日子過得極快。 這是蘇晚離開蘇府的第一個年,往年里她事事都不需要關(guān)心,李姨娘再怎么苛待她,也還得按規(guī)矩替她添置些衣物首飾。倒是蘇清總會來炫耀一番,以示蘇晚那些都是她挑剩下的。 此外就只剩下一頓家宴,蘇懷好面子,哪怕蘇晚再怎么厭惡李氏母女,也得強忍著到場。然而格格不入的終歸只有她一人罷了。 今年大抵是不同的。剛搬了新家,里里外外都需要歸整一番。鋪子里的生意愈發(fā)紅火,整年的賬務(wù)都需要盤點,蘇晚整日里忙的腳不沾地。 除夕前日,蘇晚最后去了趟鋪子。鋪子里的伙計都領(lǐng)了賞錢回家過年,周掌柜夫妻二人同往年一樣守著鋪子,在鋪子后院過年。 蘇晚見一切都安頓好了便領(lǐng)著平兒回府。 馬車里,蘇晚闔著眼小憩。平兒則窩在角落里不住的摩挲著荷包里的賞錢,嘴角是掩不住的快樂。 行至半途,馬車突然停住,車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蘇晚悠悠然睜眼,平兒見狀爬了起來,向著車門問道:“孔叔,怎么了?” 孔叔聞言趕忙回道:“夫人,前面許多人聚著呢,路被擋住了,恐怕要等一會。” 蘇晚皺了皺眉,掀開了車簾的一角,只這一眼,眉頭蹙的更深了。 平兒沒有察覺,也湊了過來,她進鋪子這些時日,也略識得了幾個字,一字一句念道:“蘇……府……”語罷又扭頭看向蘇晚:“這是夫人的那個蘇,我認得的,沒錯吧?” 蘇晚愣了一下,有些錯愕的點點頭,輕笑道:“沒錯?!?/br> 這不僅是她的那個蘇,這個蘇府還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搬來了承平坊,但是由于隔得遠,蘇晚從未路過蘇府。 卻不料今日車夫竟繞了路,又正撞上蘇府出事。 蘇晚目光透過車窗,若是她沒有認錯,蘇府門口跪著的那個丫頭,是念荷,她被人群圍著,不知在哭訴些什么。 蘇懷那般愛面子的人,竟也由得一群人圍在門口看侍郎府的熱鬧,李氏沒有出面,就連念荷的親爹潘遠也不在,只有一個面生的小丫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要驅(qū)散人群。 “平兒,”蘇晚放下簾子,輕聲吩咐道:“你下去打探一番,不行便讓孔叔掉頭換路?!?/br> “好。”平兒干脆應(yīng)道,下車前還不忘記把她的寶貝荷包取下放在一旁。 不稍片刻平兒就回來了,她一回來便嘰嘰喳喳道:“夫人,我都打聽清楚了?!?/br> “原來這府里住的還是個官老爺,說是什么侍郎。這蘇夫人一把年紀居然又懷了孩子,可沒想到這出嫁的小女兒派人回來給蘇夫人送補湯,結(jié)果害得蘇夫人小產(chǎn)了?!?/br> 蘇晚脫口而出:“你說什么?”面上震驚之色盡顯。 不過片刻,蘇晚又整理好自己的神色,冷靜下來問平兒:“這府里的私事你是怎么打聽到的?” 平兒有些好奇的看了蘇晚一眼,又乖乖回答道:“那個丫頭跪在門口說她不知情,在門口跪著把事情都嚷嚷出來了,這些都是隔壁府里買菜的嬸子告訴我的?!?/br> 蘇晚心里千回百轉(zhuǎn)。 蘇清沒有立場謀害李氏腹內(nèi)胎兒,若是李氏為蘇懷誕下長子,蘇家就成了蘇清更加堅實的后盾。 能將手伸到蘇清送給李氏的補湯中,恐怕那新入門的柳氏逃不了干系。 念荷此番大鬧,恐怕是清楚無論回是鎮(zhèn)遠侯府還是待在蘇府,她都小命難保。不管藥是誰下的,可確確實實經(jīng)了她的手。她想活命,于是提前將事情宣揚出去,說不定有點機會。否則,怕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心思流轉(zhuǎn)間,蘇晚已經(jīng)捋清了其中的關(guān)鍵。 然而此事與她無關(guān),她初聞此事時確實驚訝,這時早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 再掀開車簾朝蘇府門口看去,念荷的親爹潘遠已經(jīng)出來了,他正指使著兩個小廝將念荷拖進去。遠遠瞧著,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上次的趾高氣昂。 蘇府的門被重重關(guān)上了。 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了。蘇晚定定看了片刻,收回視線安,揚聲吩咐道:“孔叔,走吧?!?/br> 回府后蘇晚只字不提路上遇見的情形。平兒往日里總喜歡和王媽嘰嘰喳喳,事無巨細都要說一聲。這一次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回去就把她的寶貝荷包獻寶似的給王媽看,又去韓北面前顯擺一通,也把蘇府的事情拋到腦后。 然而蘇晚卻不知道,另一邊,蘇懷已經(jīng)找上了裴寄。 裴寄是在回府的路上被人請去茶樓的,他本以為是裴安派的人,卻不料到了茶樓,雅間里坐著的卻是蘇懷。 他眼中掠過一抹驚訝,雖然蘇晚未曾提及,可裴寄也早就知曉前些天蘇府門口發(fā)生的事情。而且知道的比蘇晚更清楚。 比如說李氏那日小產(chǎn)后險些去了條命,卻還是替蘇清像蘇懷求情;又比如說事情發(fā)生后,蘇清一次都沒回過蘇府,還和裴安新娶的平夫人動了手,最后遭了安氏的罰;以及念荷最后還是被蘇清派人要了回去。 照理說,蘇懷此時應(yīng)該焦頭爛額才是,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蘇懷這幾日確實是心力交瘁,好好的長子沒了,李氏還躺在床上整日以淚洗面,蘇清不得鎮(zhèn)遠侯夫人喜歡,連帶著鎮(zhèn)遠侯府對蘇家也沒有什么好臉色。 以至于他陡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斷絕關(guān)系的大女兒。 蘇晚離家這么些時日,蘇懷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他這輩子恐怕再難有兒子了,可是蘇家不能無后。蘇懷曾打算過,蘇晚嫁入鎮(zhèn)遠侯府,到時讓蘇清留在家里招個家境清貧的贅婿。 可是后來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人始料不及。如今兒子沒了,蘇懷重又想起了這個念頭。 蘇清已經(jīng)嫁入鎮(zhèn)遠侯府自然不做考慮。 然而蘇晚沒有。 可他這大女兒平日里老老實實,卻沒想到是個倔的。斷絕關(guān)系跟著裴寄一走了之便罷了,中間竟一次都沒回來過。若是她肯舍了裴寄回府,蘇懷自然能再給她尋一個入贅的清貧書生。這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于是蘇懷思前想后,又想出了個法子,才派人將裴寄截過來。 他坐在桌前,直至雅間的門被關(guān)上,眼前的男子仍是挺拔的立在那里,沒有絲毫表示。 蘇懷在裴寄是世子時曾和他打過交道,自然清楚裴寄是識得他的,他冷冷哼了一聲,才開口道:“許久不見,裴世子的面子比以往還要大些。” 聞言裴寄眼神未動,他最早的時候遇見蘇懷都是禮數(shù)周到,從未擺過世子的架子,也不過因為親事的緣故。再后來他手握大權(quán),蘇懷見著他反倒是恭恭敬敬。 見蘇懷神色愈發(fā)不愉,才淡淡開口:“不知蘇大人今日找我何事?” 蘇懷神色僵了一瞬,才道明來意:“我是為了你和長女蘇晚一事?!?/br> 裴寄這才抬眸看他:“據(jù)我所知,晚晚早就和和蘇大人斷絕父女關(guān)系了。” 蘇懷噎了一下,氣道:“她敢?!彪S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放緩了口氣:“她只不過是在同我置氣罷了。阿晚這丫頭性子和她娘如出一轍?!倍际且粯拥目此栖浫鯀s又固執(zhí)決絕。 “我今日就是為了此事找你。我不忍阿晚這丫頭一人冷冷清清流落在外。而讓她回府,她又固執(zhí)的不肯同你分開,為此不惜舍棄蘇府嫡長女的身份??赡阃⑼矶耍徽圆豁?,甚至都沒拜過堂。長此以往,又如何行得通?” 裴寄:“那不知蘇大人作何解?” 蘇懷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道:“阿晚乃是我蘇家的嫡長女,許給的也是鎮(zhèn)遠侯府的世子。然而你現(xiàn)在身世不明,又如何算的上良配?” 裴寄神色陰郁了幾分。懟回去的就在唇畔,卻又消散。 蘇懷沒有察覺,他頓了頓又慢悠悠說道:“不過我倒是有另一種考量?!?/br> “我同阿晚斷絕關(guān)系也是想逼她回心轉(zhuǎn)意,若是裴公子肯入贅蘇府,不失為一件兩全其美的法子?!碧K懷深諳同人打交道一事,先將裴寄貶低一通,再提出讓裴寄入贅一事。 關(guān)于此事,他也曾仔細考慮過。此前蘇懷除了嫌棄裴寄的身世,更想的是搭上鎮(zhèn)遠侯府的路子??扇缃矜?zhèn)遠侯府和蘇家之間的關(guān)系怕是好不了了。多加上一個裴寄,也沒什么關(guān)系。況且蘇懷此前和裴寄打過交道,清楚若鎮(zhèn)遠侯府不加以報復(fù),此子來日必有好的出路。 他也篤定裴寄不會拒絕,畢竟若是裴寄重視蘇晚,又能得到侍郎府的庇佑,百利而無一害。 然而他話音剛落,裴寄就輕笑出了聲。 第49章 燈會 “蘇大人竟肯讓一個來路不明…… “蘇大人竟肯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入贅,可真是看得起我?!迸峒倪@么說著,眼里卻沒有絲毫自謙。 蘇懷聞言以為裴寄動了心,面色松動,又勸道:“你清楚就好,我也不是那等棒打鴛鴦,嫌貧愛富之人。雖說男子入贅一事確實面上不好看,但你身世不明,侍郎府也不算辱沒了你?!?/br> 裴寄:“蘇大人就不怕得罪鎮(zhèn)遠侯” “待你同阿晚歸家之后,親自去鎮(zhèn)遠侯府一趟請罪便可。侯爺和夫人大人大量,想必不會過分追究?!?/br> 讓他去鎮(zhèn)遠侯府請罪,裴寄面色陰郁更甚,輕笑轉(zhuǎn)為嗤笑:“那我若是不愿呢?蘇大人能怎么辦。” 蘇懷方才一心想著裴寄肯定不會拒絕,這會兒抬頭對上裴寄嘲弄的視線,面色一怔,霎時明白過來,氣得甩袖道:“那就別怪我把阿晚帶回去,反正你二人無名無份,我再替她尋個家世清白的讀書人亦不難?!贝饲疤K懷未插手,是因為他并未將這個嫡長女放在心上,這時動了怒,便起了強行將蘇晚帶回去的念頭。 然而蘇懷話說出口,裴寄卻不如他所料一般被激怒,反而輕描淡寫道:“民不與官斗,蘇大人言之有理??蛇@京城的人都知道晚晚對我情深意重,裴某也想知道蘇大人若是真這么做了,會傳成什么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