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辰跟了沈言三年，沈言什么樣子他都見過，但他卻并不畏懼如帝王般高高在上的沈言。誰都知道，沈言真正寵愛的只有兩個人，模特elvis和趙家的大公子，有的時候簡直到了昏君的地步。

    沈唯辰并不著急，問：“他現(xiàn)在在哪？”

    “在辦公室里?！?/br>
    沈唯辰點點頭。電梯在一樓停下，沈唯辰剛要走進(jìn)去，lisa拉住了他。

    “怎么？”

    lisa的臉色有幾分復(fù)雜，“趙大公子也在。”

    “知道了。”

    沈唯辰到了沈言辦公室。坐在外間的秘書先向沈言通報了一聲，才把沈唯辰請了進(jìn)去。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果然有兩個人。趙瀾之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fā)上，白色的上衣略微凌亂。沈言則是整齊的襯衫和西褲，黑色的西裝外套搭在沙發(fā)的扶手上。

    空氣里彌漫著某種曖昧的味道，雖然已經(jīng)很淡了。

    沈唯辰勾勾嘴角，“三爺，瀾之哥?！?/br>
    趙瀾之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手向沈唯辰打了個招呼，“喲。”

    沈唯辰意味深長地看著趙瀾之殷紅的嘴唇，“我以為三爺在等我。”

    趙瀾之聳聳肩，“他是在等你啊?？墒悄闾脹]來，我怕他無聊，就過來陪他了?！?/br>
    沈唯辰拖長聲調(diào)地“噢”了一聲。

    沈言端坐在沙發(fā)椅上，雙手交疊，“聽說你在找我？”

    “對，可是聽說前不久你去度假了。”

    “嗯，我現(xiàn)在回來了，你說吧，有什么事？”

    沈唯辰看了趙瀾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趙瀾之直起身，隨手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干嘛看我？是要我走嗎？開什么玩笑，沈言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沈唯辰想了想，含糊不清道：“是關(guān)于……沈家的事。”

    沈言微微瞇起了眼睛，對趙瀾之道：“瀾之，你先回去?！?/br>
    “不要?！壁w瀾之悶著嗓子回答，“你們要說什么秘密還非要瞞著我？”

    沈言沒有回答，只是柔聲道：“乖，聽話?！?/br>
    趙瀾之皺起眉，“喂！”

    “嗯？”沈言臉上依然帶著笑，但趙瀾之和沈唯辰都知道，再不聽他的話，他真的要生氣了。

    沈言咬了咬嘴唇，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不滿地看了沈言一眼后，揚(yáng)長而去。

    沈言無奈地?fù)u搖頭，“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和孩子一樣?！彼恼Z氣中并沒有埋怨，更多是難得的溫柔。

    沈言靠在椅背上，抬眼看著沈唯辰，笑著問：“你剛剛說沈家的事，是指你家的事，還是指我家的事？”

    “那要看三爺怎么回答我。”沈唯辰回答得很曖昧。

    沈言輕笑一聲，“看來你有問題要問我？”

    “沒錯?！?/br>
    “行，我今天心情不錯?！鄙蜓晕⑿χ?，就像一只吃飽喝足的獅子，“我會盡量回答你的問題?！?/br>
    沈唯辰在沈言面前坐下，挺直著脊梁，“第一個問題，三爺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嗯？”沈言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這是什么話？”

    “這三年來，三爺對我的照顧，公司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先是親自對我提出了邀請——要知道三爺從來不管公司新藝人的事。然后，你把我?guī)г谏磉叄菜坪醺静皇菫榱宋姨婀緞?chuàng)造財富。我想要整容，你二話不說直接負(fù)擔(dān)了所有的費用。我可以任意選擇自己的工作，心情不好的時候無論去休多長時間的假你都會同意，我甚至有權(quán)利進(jìn)行公司的人事調(diào)動。給我的薪水也是其他模特的好幾倍?！?/br>
    沈言認(rèn)真地聽完沈唯辰的每一句話，笑著說：“聽你這么多，我會你的寵愛的確過了?！?/br>
    “我只是想問為什么?！鄙蛭ǔ降?，“我不是瀾之哥，只是三爺旗下，半路出家的模特，根本不值得三爺那么照顧我?！?/br>
    沈言的黑發(fā)一絲不亂，襯衫的紐扣直扣到領(lǐng)子最上面的那一顆，連說話的口氣都只能算是公事公辦，“在你母親的葬禮上，我第一次邀請你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很欣賞你，而且……”

    “三爺對我所做的，完全不能用簡單的‘欣賞’兩個字來說明?！鄙蛭ǔ胶蜕蜓詫σ曋瑑扇说捻邮且粯拥暮诔?。

    沈言稍微地停頓了一下，他一向不喜歡被人打斷自己的對話，現(xiàn)在卻絲毫不動氣，臉上的笑容仍舊是無懈可擊的，“我很好奇，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提出這個疑問？既然感覺到了我對你的好非比尋常，過了三年才向我問為什么，你不覺得有點晚了么？”

    沈唯辰低下頭，“因為我見到了一個人?！?/br>
    “誰？”

    “沈慕。”

    沈言頓時繃緊了神經(jīng)，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沈慕……你是在說我那個帥氣的侄子么？”

    “三爺，你沒有必要這樣?！鄙蛭ǔ降溃澳阒牢沂鞘裁匆馑??！?/br>
    沈言依然面色如常。

    沈唯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你不覺得我和他很像嗎？”

    “呵，我倒不那么覺得?！鄙蜓云届o道。

    “我是說在我手術(shù)之前。”

    沈言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沈唯辰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不記得你以前的樣子了?！?/br>
    沈唯辰苦笑一聲，“三爺，你別耍我了?！?/br>
    沈言不禁失笑，“我怎么舍得耍你？好好好，你以前是和他挺像的，那又如何？在這個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多?！?/br>
    “這點我不否認(rèn)?？墒恰鄙蛭ǔ椒旁谙ドw上的手緊緊地握著，“三爺不覺得太巧了嗎？”

    “何以見得？”

    沈唯辰一件事一件事地分析起來，“沈慕和三爺是一家人，我長得很像沈慕，三爺對我很好——這意味著什么？”

    沈言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意味著什么？”

    沈唯辰的心重重地撞擊著胸膛，連聲音中都帶著一絲顫抖，“我也姓沈，我是不是你們的……親人？”

    沈言笑了一會兒，他的肩膀在笑意的余韻下輕輕搖晃著。“你覺得你是我什么人？兒子嗎？”

    沈唯辰的瞳仁驟然一縮，面對沈言調(diào)戲般的話語，不為所動地抱胸坐著?！拔也恢馈！彼敝钡乜粗蜓缘难劬Γ澳闶菃?？”

    沈言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要這么以為，我可以把你當(dāng)成我的兒子。”

    沈唯辰背上一震，“不是嗎？那我和三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他頓了頓，又問：“我和沈慕是兄弟嗎？”

    沈言露出驚訝的表情，“原來我哥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子？”

    沈唯辰臉上有了點帶著怒意的紅色，惱火道：“三爺，我是非常非常嚴(yán)肅地在問你。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我的意義——我從小除了我媽沒有別的親人，我媽一直說，我爸爸已經(jīng)死了?！?/br>
    沈言沉默半晌，才道：“也許你應(yīng)該相信你母親的話。”

    沈唯辰冷冷地笑了一聲?！耙苍S吧，就算我有父親又怎么樣。他也不過是一個始亂終棄，拋妻棄子，毫無責(zé)任感的人渣。如果那個人真正存在，我并不希望和他相認(rèn)?！?/br>
    沈言的眉毛輕挑了一下，“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要來問我？”

    沈唯辰近乎痛苦地揉了揉額角，“我想知道我在手術(shù)臺上所受的痛苦，到底是因為誰?！?/br>
    沈言坐直了身體，似乎直到現(xiàn)在才開始這場談話。

    “我討厭這張臉的原因，三爺你問過我好多次?！?/br>
    “可是你一直沒有給過三爺答案。”沈言完完全全是一個長輩的姿態(tài)面對著沈唯辰。

    沈言苦笑了一下，“老實說，我并不討厭我自己的臉。但是有一個人討厭。那個人對我說過，只要頂著那張臉，他永遠(yuǎn)無法接受我?！?/br>
    “所以你為了他就去整容了？”沈言驚訝道。

    沈唯辰點了點頭。

    “傻孩子。”沈言溫柔地指責(zé)著他，“為了僅僅一個人，讓自己完全變成另一個樣子，值得嗎？”

    “可是只有那樣，他才會回頭看我。”

    沈言嘆息般地?fù)u了搖頭，完全不敢贊同沈唯辰偏激的做法。

    “如果是三爺呢？”沈唯辰突然問，“喜歡的人討厭自己的臉，無論如何也不愿多看一眼……三爺會怎么做呢？”

    沈言想了想，道：“反正我不會和你一樣?！?/br>
    沈唯辰有些吃驚，“你會放棄？”

    沈言惡作劇般地笑了，“我想，我大概會挖了那個人的眼睛?！?/br>
    沈唯辰身體一顫，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緩緩升起。

    沈言卻對自己說的話毫無感覺，仿佛剛才只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直起身體，雙手交疊地放在辦公桌上?！鞍凑漳愕恼f法，有一個人長得和以前的你很像，而那個人恰恰是你所愛之人的所恨之人。你愛的人遷怒到你身上，你為了不被愛人厭惡，就從我這拿了七百萬美元去整容。現(xiàn)在，你懷疑，連累你的人，是沈慕？”

    沈唯辰勉強(qiáng)定了定心神，“不是懷疑，我可以肯定。我在n.y，見過沈慕和他在一起。他看沈慕的眼神，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寒冷。而且，沈慕還對他……”沈唯辰不由地想起在n.y餐廳洗手間見到的景象，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巨大的憤怒淹沒——唐喬是他的，他絕對不允許其他的人碰他一絲一毫。

    沈言問他，“說了這么久，我還沒問，你那么愛的人到底是誰。”

    沈唯辰猶豫了片刻，覺得此刻也沒必要瞞下去。既然他已經(jīng)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和唐喬在一起，沈言等人遲早要知道。

    “這個人你也認(rèn)識。”沈唯辰道，“是唐喬。”

    “噢？”沈言瞇起了眼睛，似乎在回憶關(guān)于唐喬的事情。他和唐喬的關(guān)系說不上親密，因為趙瀾之的緣故，兩人之間才有些交集。

    沈言對唐喬的觀感很不錯。當(dāng)初他和趙瀾之一起創(chuàng)業(yè)，趙瀾之勇于冒險，唐喬則有些超越年齡的成熟穩(wěn)重，兩個人性格互補(bǔ)，不僅是工作上的伙伴，在私下里也是非常好的朋友。趙瀾之曾不僅一次地告訴過他：“唐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歡他，他對我非常重要。話說我曾經(jīng)還追求過他，但是被他拒絕啦?！?/br>
    可在三年前，唐喬突然拋棄了他們辛苦拼搏創(chuàng)造的一切，不顧趙瀾之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s市，去了國外。趙瀾之對此一直很受傷，消沉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從那以后，趙瀾之不許其他人在他面前提起唐喬的名字，沈言便沒再關(guān)注那個年輕人。

    “老實說，我很驚訝?！鄙蜓試?yán)肅道，“據(jù)我所知，唐喬比你大了十多歲，而且，在你長大的過程中，他幫了你很多。對于你們的關(guān)系，我一直以為和你和瀾之差不多?！?/br>
    沈唯辰的眼神很清明，但卻有些軟弱?！拔乙膊恢牢沂裁磿r候喜歡上他的。小的時候，我就喜歡黏著他，看到他和別的男人交往就會很傷心，很難過。直到突然有一天，我站在他面前，突然不可抑制地想抱他，想吻他，好像只要得到他，我就得到了全世界?！?/br>
    沈言似笑非笑道：“你最近是不是電影臺詞背得太多了？”

    沈唯辰愣了愣，懊惱地抓了抓額前的頭發(fā)，自嘲道：“也對，我和三爺說這些做什么。三爺一直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左擁右抱，無論哪邊都收拾得服服帖帖，連瀾之哥也……”

    “夠了?！鄙蜓缘?，“我的事情，你沒有資格管。”

    沈唯辰抿抿嘴，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秘書敲了敲門，喚了一聲，“三爺?！?/br>
    “進(jìn)來?！?/br>
    秘書端來一壺剛泡好的咖啡。沈言注視著流動著的液體，突然開口道：“你想知道嗎？當(dāng)初唐喬離開的原因。”

    秘書替兩人倒好咖啡，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