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最佳情人、秦景記(女配,別小看女主)、重生小助理、文穿之宅斗克星、這設(shè)定崩了、異世驚華:逆天紈绔妻、沙雕女主只想退圈[穿書]、HP至死不渝、高武大帝、重生農(nóng)家三姑娘
藤花攤攤手,無奈道:“誰舍得收拾他?百花園連個公的都沒有,他嘴甜腳勤臉皮厚,哄得上上下下都?xì)g喜,百草仙子高興得連壓箱寶貝都送他了,連我都沒這待遇?!?/br> 男人稀缺的地方……登徒子倒是個寶了。 凡間哄女孩子的方法,仙子們都聞所未聞,也難怪高興。 我算是把他送對地方了。 我再問,“莫非他的傷是從萬花谷的臺階上一直滾了下去?” 藤花仙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怪我,自聽見你被處極刑后,這孩子瘋魔了,偷偷跑去天宮胡纏,硬是要給你討公道,還喊了很多亂七八糟不應(yīng)該說的話。這身傷已算是輕的,若不是百花仙子求情,怕是早被守門天兵給砍了?;貋砗缶妥兊蒙岛鹾醯模缓腿苏f話,盡坐著發(fā)呆?!?/br> 三個徒弟,我最重視白琯,他背叛了我。我最不重視周韶,有時還覺得他是麻煩,可他依舊對我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性命,擅闖天宮,為我說話。 師父啊,人是不能看外表的。 我喉嚨有些難受,靜靜站在他面前,不知說什么。 周韶低聲問:“師父,我不明白?!?/br> 我擠出一個微笑,盡力像往常那般說話:“何事不明?” 周韶往日清澈的眸子里盡是血絲,“天界如此待你,你為何還要為天界出力?” 我答:“不,我是為天道出力?!?/br> 周韶如憤怒的獅子咆嚎起來:“天道不公!” 我淡淡答:“天道在自心。” 周韶怒問:“天道為何物?” 解憂峰上梨花花瓣緩緩飄落,悄無聲息。我忽而想起很久以前,也曾站在樹下問師父什么是“天道”。師父拉著我的手,指著我的心說,“這就是天道?!?/br> 我不明白,繼續(xù)纏著師父問:“你的天道是什么?”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睅煾敢兄鏄洌瑢⑽冶霊牙?,在耳邊說的話,聲音雖輕,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是師父,我是徒弟。 他貫徹的理念,我會繼承。 他期望的事情,我來完成。 這便是我的天道。 周韶聽完后,一直在笑。 我問他笑什么。 他思索片刻,歪歪腦袋,表情帶著三分猙獰,緩緩說道:“如果這便是天道,我寧可成魔!” “大逆不道!”我又驚又怒,想也不想就甩了他一巴掌,嚴(yán)厲斥道,“這種胡話,也是你說得的?” 周韶恢復(fù)原來憨憨的表情,揉著面頰討?zhàn)垼骸鞍パ剑瑒e生氣,我開個玩笑而已,也就師父你這呆子會當(dāng)真,痛死我了?!?/br> 這孩子的玩笑開得太大了,成魔這事別說去做,就連念頭也不應(yīng)轉(zhuǎn)。我滿肚子怒氣,可看他哀聲求饒很是可憐,又心疼起來,拿出雪靈膏給他涂,一邊涂一邊啰嗦:“以后我不能在天界看顧你,你自個兒要懂事些,別給藤花仙子添太多麻煩。這個地方處處都講規(guī)矩,可是只要你不做錯事,日子還是很舒坦的……” 周韶胡亂“哼哼”,算是應(yīng)了。 我停下手,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以前做你師父,不但沒給你任何好處,還增加了許多麻煩??上郎蠠o時光流轉(zhuǎn),否則我寧可不識你……” “我樂意,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會纏上你?!敝苌氐穆曇粲悬c(diǎn)怪異,就像被喉嚨里塞了個核桃,吞不下吐不出的感覺。 洛水鎮(zhèn)的日日夜夜,恍若如夢,一夢醒來,我已不是我,他也不是他,每個人的生活都被改變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想說幾句餞別話,卻什么都說不出。 周韶猛地起身,大步走出屋子,甚至不愿回頭再看一眼。 我覺得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就好像雨后春筍,一夜成林,不再是那個厚著臉皮跟在美女后面討好賣乖的孩子,舉手投足間忽而有了大人的風(fēng)范。 每個孩子都會長大的,以前師父不再抱我在膝頭,不準(zhǔn)我睡在他床頭時的理由也是我長大了,我為此郁悶了許久,只以為是被拋棄的前兆,還鬧了笑話。 師父啼笑皆非,他說孩子長大總會有很多不習(xí)慣的地方。 所以我對周韶的轉(zhuǎn)變,并未多想,也沒時間給我多想。 屋里藤花仙子忙忙碌碌,麻利地從東收拾到西,幫我將各色物品打了幾個大包裹。我走到她身邊,尚未道謝,她已碎碎念道:“別嫌我多管閑事,是阿瑤你丟三落四,若我不幫你看著,也不知會漏什么東西忘了帶,到時候再托人傳話送去,就很難了?!?/br> 藤花是急驚風(fēng)的性子,繡花縫補(bǔ)等細(xì)致活樣樣不行,很容易被挑撥,和人說多幾句就會斗嘴。我是慢性子的好好仙人,就算被人欺負(fù)也是三兩句帶過,從不放在心上。自三千六百多年前,我?guī)退椦a(bǔ)好百花仙子賜下的鳳羽衣后,發(fā)現(xiàn)性子相投,成為好友。若她生氣吵架,我會在旁邊勸著,若我被欺負(fù),她便跳出來幫腔出頭,兩人一唱一和,很是融洽,正如凡間的閨中密友。 我見她連掃把拂塵都裝入箱子,不由苦笑道:“魔界又不是窮酸地,要什么沒有?” 藤花仙子怒道:“他們是他們的,我們的是我們的,他們的再好也比不上我們的。” 我見好友心情不好,附和道:“說得也是,魔界的東西確實(shí)不太好?!?/br> 藤花仙子的手停在半空,良久,輕聲道:“你這呆子、呆子、呆子……” 我不喜歡被她罵“呆子”。 我更不喜歡以后聽不到她罵“呆子”。 我低著頭,任由聽好友一聲聲“呆子”喚著,直到她的聲音不再活潑,正如跳躍的火焰被冰冷海水澆熄,只余一絲余溫,卻強(qiáng)顏歡笑道“呆子,你的解憂峰和梨園,我會替你好好收拾,等你回來,保管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我重重點(diǎn)頭。 兩個人,誰都知道,此去遙遙無歸期。 我是再也回不來這座山峰,看不到滿園梨花了。 氛圍變得沉重,我不敢說話,因?yàn)槲液ε拢羰情_口,眼淚就會掉下來,讓她發(fā)現(xiàn)我的難受。 是藤花仙子的眼淚,忍不住一滴一滴先落下來。 她轉(zhuǎn)身,緊緊抱著我,不顧往日形象,嚎啕大哭,她說:“你別去,去了就回不來了。你說過,要和我做一輩子好朋友,不可以丟下我。以后我的百花蜜餞和誰分享?以后我該去哪里蹭你做的蜜酒?去哪里找比你更爛的臭棋簍子?我不要這樣?!?/br> 我撐不住,也抱著她哭道:“不要哭,地窖里的蜜酒都送給你,我再不小氣了?!?/br> 死別苦,生離難。 藤花仙子泣不成言,濕了衣襟。 我陪她一起挑燈,說悄悄話,度過在天界最后一個夜晚。 第二天一早,天界派人來催。藤花仙子揉著紅腫的眼睛,替我梳妝,妝罷,她對著鏡子左右細(xì)看,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支天工制成的東海珍珠琉璃藤花簪,斜斜替我插在鬢角,耀眼光華照滿屋,細(xì)碎的琉璃珠和珍珠垂下,在耳邊如魚兒般跳動,映得人多出三分顏色。 這是她最心愛的發(fā)簪,平時連碰都不舍得給人碰。 我驚愕地看著藤花。 藤花仙子滿意道:“若能回來,便還我一件更貴重的?!?/br> 我戲說:“待你出嫁,我給你一箱子?!?/br> 恰逢清虛真人奉命來催第二次,聽到我們對話,立刻紅了臉,不住偷眼看藤花,欲言欲止,直到藤花甩他一個白眼,坐青鸞遠(yuǎn)去,還久久收不回視線。 我將藤花幫我收拾的幾個大箱子,統(tǒng)統(tǒng)裝進(jìn)乾坤袋。由于大局已定,我不打算向月瞳告別,以免更加傷懷,只將一封留給他的信托清虛真人代為轉(zhuǎn)交,然后一步步離開我出生長大的地方。 最后一眼,看不厭滿園梨花開浪漫。 最后一眼,看不膩解憂峰上萬年□。 微風(fēng)吹過,屋檐鈴鐺清響,彩雀爭鳴,梨樹上處處爬著解不開的藤蔓,我伸手輕撫粗大枝干,抬頭看去,枝葉交錯間,漏下縷縷陽光,恍惚還躺著師父身影。烏云飄過,遮住滿天光明,他驟然消失,手心沒剩下一絲余溫。 秋千仍在,石頭上亂畫的痕跡仍在。往事歷歷,歡樂時光猶在眼前。 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鄉(xiāng),又要永遠(yuǎn)地離開了。 一步三回頭,五步一徘徊。 舍不得,放不下。 直到再看不到解憂峰的山頭,直到再看不到解憂峰的河流。 云霧峰,層層疊疊的烏云遮住日頭,恍若黑夜。四周狂風(fēng)亂作,卷起的血腥味掩去花草清香。 我看見藤花仙子帶著周韶,默默站在云海上方。 我看見百萬魔軍靜靜立與山下,無數(shù)旗幟飄搖,好像被黑暗吞噬的海洋。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 魔軍正前方,有大紅斗篷在狂風(fēng)中舞動,斗篷下是穿著黑色緊身鎧甲的將軍,他身材修長,青發(fā)如墨,紅瞳如血,俊美難以描述,唯眉間一點(diǎn)火焰紋給他添上濃厚邪惡之氣。 “宵朗……”我痛苦地輕聲呢喃。 宵朗聽見我的聲音,仰起頭,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燦爛笑容,那瞬間,就好像全天下的月光都映在他臉上,又好像全天下的星星都在歡喜。松開按在腰間寶劍上的手,朝我伸來,手心里是常年征戰(zhàn)被兵器磨出的厚厚老繭。 “我們回去吧。”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就好像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昏暗中,相似的面孔,相似的身形。 恍惚間,讓我有師父站在面前的錯覺。 只是錯覺。 魔界 我直徑從宵朗伸出的手旁走過,連眼角都沒有掃他一眼。 打扮奇形怪狀的魔將們用忍笑的目光看著我身后,氣氛變得尷尬緊張。一直在靜觀的炎狐將手中鐵扇收攏,替主子打圓場道:“這丫頭都給嚇傻了,把宵朗大人的龍車駛來,路途遙遠(yuǎn),別顛著了嬌客。” 龍車約莫三丈長寬,金絲楠木打造,掛著東海珍珠簾,拉車的毒龍長著厚厚皮甲,口里噴著火焰,氣焰囂張,似乎在向我揚(yáng)武耀威。有魔兵搶上來,放下踏墊,扶我上車。 尚未踏出第一步,一直大手將我攔腰抱起,天旋地轉(zhuǎn)后,被甩入一個冰涼的懷抱。抬頭看去,宵朗的黑金鎧閃著寒光映入眼簾,他的臉色比鎧甲更冷,半瞇著眼睛道:“戰(zhàn)敗上供的人質(zhì),何來乘車的資格?自當(dāng)游街示眾,讓子民們一睹勝利的威風(fēng)。” 赤虎抓抓腦袋,不解問:“可是,是您親口……” 他話音未落,宵朗已嗤笑道:“赤虎啊赤虎,你跟隨我那么多年,還分不清哪句是真話哪句是開玩笑嗎?” 赤虎搖頭,老實(shí)道:“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