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白檸快步走過去,視線接觸到母親的臉,心里咯噔了一下。母親的目光是迷茫而呆滯的,她怔怔看著面前痛哭的白子墨,一眨不眨,好像沒懂面前的人在哭什么。 “媽?” 白檸喉嚨有些發(fā)干,抿了抿唇試探著叫了一聲。 她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依舊看著面前的白子墨,眸子里充滿了疑惑。這是什么情況?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么?白檸的喉嚨驟然發(fā)緊:“媽?” 依舊沒有回應,只是她那被白子墨緊緊握著的手不住的顫抖,似乎想要抽離,可惜力氣不夠。虛弱的不值一提,半響她忽然一張嘴,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個低低的聲音。 “嗚……啊?!?/br> 含糊不清,白檸懵了一下迅速轉(zhuǎn)頭看向醫(yī)生,她瞪著一雙眼睛:“我媽怎么回事?這是怎么了?” 出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微微發(fā)顫,快要哭出來:“我媽怎么了?她怎么不認識我們了?”白檸腦袋里一片空白,身體有些發(fā)虛。 “病人醒來已經(jīng)是萬幸,腦溢血引發(fā)的癥狀很多。白小姐你先別急,我們要給病人做一個詳細的檢查,等結(jié)果出來再通知你?!?/br> 白子墨也早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勁,如今聽到醫(yī)生這么說,一抹臉上的淚就扭頭看過去:“那你們趕快檢查,千萬不能耽誤了治療?!?/br> 母親好不容易醒來,心里雖然想多相處一會兒,可母親的病要緊。 “好。” 白子墨鼻子尖通紅,拉住母親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下:“mama,我等你回來。” 話未落,淚就涌出了眼眶。他哽咽的說不出話,慌忙別開臉大顆大顆的淚就順著臉頰落下去砸在了地板上,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一向優(yōu)雅溫柔的母親竟然會成為現(xiàn)在狼狽模樣,他特別恨自己的無能才造就了母親的現(xiàn)狀。 白子墨的心臟揪成了一團,疼的壓抑。 “子墨,別這樣,mama也會難過。” 白檸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卻看著母親:“媽,你先去檢查,我們在外面等你?!蹦笾鬃幽绨虻氖钟昧诵┝?,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沒事的,畢竟是一場大病,總要有恢復期。” 心里卻是一片荒蕪,當年因為姥姥得這個病去世,她查過相關資料。自然知道其中兇險,心里結(jié)成了一個疙瘩,無論如何都解不開。只得不住的安慰自己,還好還好,保住命就好。暗自深呼吸,很努力的讓自己露出笑模樣,不管母親看不看得懂,她都看著母親的眼睛:“你不用擔心,沒事?!?/br> 硬下心腸拉白子墨站起來,壓低聲音:“別哭?!?/br> “不哭……寶寶……” 林薇的手指緊緊抓著白色床單,她的眼睛依舊茫然一片,根本沒有焦距,胡亂的看著帶著一點惶恐和木訥,嘴唇含含糊糊就咬出了這么幾個字:“……檸檸……” 白檸的淚一下子就飆出了眼眶,她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無法壓抑奔涌的情緒幾乎要崩潰,抬手捂著嘴唇顫抖的聲音從指縫里泄出來:“你們趕快去給我媽做檢查——” 后面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她怕再發(fā)出一點聲音就會徹底崩潰放聲大哭。 剛走出去就撞上了一直等在門口的顧琛,白檸忍的艱難,嗓子都在發(fā)疼。她的視線一片迷糊,mama還記得她,記得白子墨。她可能已經(jīng)不認識了他們,記憶里卻依舊有著這么一對兒女。 白檸揚起了下巴試圖把眼淚憋回去,她不想哭的,mama好好的醒過來了,好事??!干嘛要哭? “醒來就是好事?!?/br> 顧琛看著面前滿臉迷茫的女人,她倔強的挺直脊背,努力做出輕松的樣子,可全世界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來她那頻臨崩潰的情緒。心口一緊,喉結(jié)滑動瞇了黑眸。心思一橫,突然抬手就把白檸按進了懷里,他沒有安慰人的習慣,可是看到白檸就沒忍住犯賤。胡亂揉了揉白檸的頭發(fā),白檸掙扎著要離開,顧琛卻沒松手,又揉了一把她的頭發(fā),把她的頭發(fā)揉成了一團亂,嗓音低沉和緩。 “想哭就哭,憋著干什么,沒人敢笑話你?!?/br> 帶著蠱惑人心的溫柔,白檸憋著的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腦袋瞬間放空再也找不回理智。驟然大哭,她抱著個大rou墩子哭的聲嘶力竭,都快沒了知覺,腦袋都有些暈,幾乎要缺氧。 顧琛把白檸抱在懷里,只覺得白檸瘦小一只手都拎的起來。越來越瘦了,怎么都長不起來rou?可憐的模樣是做給誰看?顧琛想了一遭,又揉了一把白檸的頭發(fā)。 有很長時間,顧琛沒對什么人或者事物起過這樣的興致,白檸出現(xiàn)了,最初他只覺得白檸理直氣壯虛偽的樣子十分有意思,新奇得很。可是怎么漸漸就想欺負她了呢,若是再心狠一點,徹底折斷白檸撲騰的翅膀,那不是一勞永逸? 白檸緊緊抱著他的腰嗚咽著哭出了聲,痛苦壓抑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素,呼出的悶熱氣息落在他的胸膛上面,眼淚透過襯衣一直浸濕了他的皮膚。黏在了身上,白檸的手指掐著他的rou,微微刺痛。 顧琛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真是糟糕透了,白檸是第一個扇他耳光的女人,白檸是第一個敢和他叫板的女人,白檸是第一個敢對他視若無睹的女人,白檸是第一個,敢掐他的女人! 嘶——肯定是掐青紫了。 算了,一天到晚充滿活力折騰的白檸才有意思,如果他真的敢把白檸困到自己的床上。白檸大概真的敢義無反顧的放棄生命,那有什么意思呢? 白檸哭的幾乎虛脫,她憋了太久壓抑了太久,都忘記了面前的人是誰。只緊緊抓著這個高大結(jié)實的rou墩子,痛快的哭了一場。母親沒有醒來的時候她還有盼頭,醒來就好了,母親終于是醒來了,卻認不出她。白檸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她看不到一點希望。哭的累了暈了,腦袋里一團糨子,眼睛都睜不開,胃里火辣辣的疼,思緒越飄越遠。 走廊里來來往往的行人,護士病人家屬還有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顧琛手指□□白檸的頭發(fā)摸了摸她的頭皮,鬼使神差的低頭親了下她的頭頂,嘴唇落上去后,才想起嫌惡。這人是什么地方都滾過,一腦袋的灰有什么好親?鼻息間是白檸身上淡淡的洗滌劑味道,可能是香檸味,有些甜。 女人??!身體里也不知道蘊藏了多少的水,竟然能哭這么多的眼淚。 抬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白子墨,他抬手手臂胡亂擦了下眼睛,表情卻是陰沉一片直直盯著自己。顧琛揚了濃眉,撩起眼皮看過去,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對峙。 白子墨和白檸長的是有些像,可能是眼睛,顧琛把白檸攬在懷里。微微抬了下巴頦,對面白子墨的拳頭緊緊握著,仇恨一閃而逝,顧琛臉上最后那點情緒就也斂起了。 白子墨可沒一點身為小舅子的覺悟,他似乎對顧琛充滿了仇恨。白檸是他的女人,顧琛容忍她撒潑是理所當然,別人怕是沒有那個資格。 白子墨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是滿滿的憤怒,他很努力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很多人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白檸也教過,可是看到白檸被他抱在懷里,他們的姿態(tài)是親昵而自然。白子墨只覺得一腔怒火沖上了腦門,白檸的手是因為顧琛才受傷,白檸和顧琛不過是合作關系。 沖動是魔鬼,他已經(jīng)是成年人,若是連情緒都控制不住那還怎么談的上成熟?白子墨往前走了一步,鞋子踏在地面上發(fā)出沉悶聲響。他瞇了眼睛,捏緊的拳頭松開。 眼睛卻依舊看著顧琛,只覺得這個人很可惡,仗勢欺人的偽君子模樣。 “我姐怎么了?” 白子墨在心里念了無數(shù)遍的冷靜,可出口的話還帶著火藥味。一直走到距離顧琛兩步的地方,抬手就要去拉白檸的手,陰沉沉的臉上閃過怒。 “白檸?” 顧琛抬手擋了一下,他按住白子墨的手臂,抬眸直視白子墨:“剛剛從里面出來就哭成這樣了,沒事,讓她哭,最近壓力大總要發(fā)泄出來?!?/br> 顧琛手上力氣很大,白子墨只覺得一個鐵鉗箍住了手腕,他用盡了力氣也沒能碰觸到白檸一點。抬頭直視顧琛,怒火就要迸發(fā)。這話說的多好,簡直是占據(jù)了主人的身份,他是誰?自己是白檸的弟弟。 白子墨腦袋都要氣炸了,咬牙切齒半響真是無話可說。呼哧呼哧喘著氣,半響后一揮就奪回了被桎梏的手,忽的揚起嘴角冷笑起來。 “我姐大概是哭糊涂了?!?/br> 白檸真是沒節(jié)cao,逮誰懷里都亂鉆,哼。 “顧總難不成也糊涂?” 他退后兩步,眼睛從顧琛身上移開落到了白檸那垂著的腦袋上。她頭發(fā)有些亂,無聲無息的在顧琛懷里顫抖,似乎是哭的累了。 原本對白檸的那點感情瞬間化為烏有,她被欺負的時候自己還忿忿不平,如今竟然在仇人的懷里! 在白子墨的心里,顧琛就是那欺男霸女的財主黃世仁,為富不仁,仗勢欺人。 顧琛看了白子墨一眼,只覺得好笑,嗤的笑了一聲:“為了她好,糊涂些也沒什么不好?!边@對姐弟脾性倒是像的很,不虧是流著同樣的血。 “哼!”白子墨氣的頭發(fā)都要豎起來,怒視顧?。骸澳銊e花言巧語的哄人了,也就我姐傻聽你那些話,你真對她好,她的手能成那模樣?你是白檸的什么?男朋友?情人?合作關系?” 白子墨剛剛哭的眼睛通紅,如今又是暴跳如雷,是個激怒的公雞。 “和你有關系么?” 顧琛瞇了下眼睛,斂起笑,輕飄飄的丟下這么一句。手指緩緩摩挲著白檸的咬,深沉黑眸在白子墨的身上掃了一圈,翹了下嘴唇卻什么都沒說就收回了視線。 懷里的人半響沒有動靜,安靜的有些怪異,這不像白檸的性格,顧琛心里空了下。低頭看向白檸,這一看之下就傻眼了。腦袋一白,腿有些軟,心中空蕩蕩的發(fā)著虛。 動作是比腦袋反應的快,待回過神他已經(jīng)抱著白檸往急診室疾步奔去:“醫(yī)生!” 白檸暈倒了,白檸竟然在自己懷里暈倒了!寒濕的頭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睛緊閉烏黑睫毛耷拉下去,無聲無息。 一直到急診室被醫(yī)生接過去,顧琛的手指還緊緊捏著。 “怎么回事?” 他很努力的壓抑情緒,可開口嗓音里是nongnong戾氣,深刻五官沒有一點情緒,冷森森的盯著那醫(yī)生。捏緊了拳頭才控制住牙齒的打顫,沉戾黑眸全然是冷意,腦袋里一團麻,看醫(yī)生去翻白檸的眼睛又補充了一句:“她懷孕了,手上有傷,病例在你們醫(yī)院?!?/br> “脫水暈厥,這一整天是米水未進吧?也是,不過是脫水,又死不了?!贬t(yī)生摘掉手套只覺得面前男人渾身煞氣有些不太舒服,轉(zhuǎn)身接過護士送過來的病例:“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狈讼虏±?,眉頭緊皺,有些怒的看著:“這都是什么???渾身毛病能撐到現(xiàn)在暈也是奇跡?!?/br> 顧琛懸著的心還沒有放下,剛剛他確實是被嚇到了。有些沒回過神,猛地回頭看向躺著的白檸,她緊閉著眼,依舊無聲無息。 抿了下嘴唇,喉結(jié)滾動:“要做細致的檢查么?她——不會有事吧?” “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早干嘛去了?你也知道她一身的毛病啊?不好好吃飯就知道吊營養(yǎng)液,看看那都折騰成只什么樣了?!贬t(yī)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語氣不善:“孕婦最容易貧血,現(xiàn)在不注意還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孩子再大一點,孕婦的身體狀況更差,遭罪的地方更多。”他有些看不慣這種脾氣暴躁的病人家屬,醫(yī)生又不是神?!澳阆瘸鋈グ?,檢查后才能確認用藥。” 顧琛看著白檸,她還在睡,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黑眸沉的如同深潭,冰冷一片,孩子還能長大么?心臟驟然收縮。以前沒想過,現(xiàn)在想也晚了,這個醫(yī)生并不知道白檸的情況。 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什么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皺著眉頭胸口有些悶。 等白檸醒來,就是用勺子撬開嘴喂也得逼她吃東西。能餓暈?真是特別的不聽話。 ☆、第七十章 顧琛剛走到走廊就碰上跑過來的白子墨,一看到顧琛立刻就瞪圓了眼睛,沖過來就要動手顧琛偏頭躲開反手一抓卡住白子墨的手腕就按在了墻壁上。他十分不耐煩,濃眉緊蹙:“看在你姐的份上,我不和你動手,別找不自在,收拾一個你還是綽綽有余?!?/br> 白子墨眼睛通紅,氣的錘了下墻面:“白檸呢?” 他正和顧琛對峙,結(jié)果一走神顧琛就抱著白檸跑走了,一路沒追上。他又氣又憤,擔心白檸的安危,又憤怒自己斗不過顧琛,不能爭一口氣。 “她怎么了?你要是欺負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白子墨氣呼呼的吼著,臉紅脖子粗:“是男人就出去打一架!他媽的背后偷襲算什么本事?” 顧琛揚起眉尾,歪了下脖子松開手挽起襯衣袖子。不屑一顧的掃了白子墨一眼,他現(xiàn)在還真沒心思去逗一個小屁孩:“白檸在里面做檢查?!?/br> 在白子墨要撲過來的前一刻,旋身避開,指著他的臉,手指點了點,聲音陰沉:“一邊兒玩去,要在這里等你姐,那就守著。不愿意等的話,該去哪里去哪里別礙事,我要是想動白檸,你也沒本事?lián)踝 !?/br> 顧琛冷下臉的時候極其流氓霸氣,輕飄飄的看了白子墨一眼,嗤的哼了一聲:“還真是親姐弟,狗脾氣真他媽的像?!?/br> 白子墨一時間忘記了動作,待回神顧琛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面走了,只余下一道背影。咬牙切齒半響才咽了下喉嚨,捏緊拳頭,這仇他是記下了。 顧琛心里煩躁,白檸總是那樣不聽話,她的手還是哪個德行,又添了營養(yǎng)不良的毛病。順手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抬手捏了下眉心。 白檸哪個狗脾氣,就不能安分一點。 “先生,醫(yī)院禁止抽煙。”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有些盛氣凌人:“請你到吸煙區(qū)?!?/br> 顧琛腳步猛地頓住,瞇了眼睛?;仡^斜睨過去,黑眸深沉盯著走過來教育自己的護士半響,開口:“沒吸,就是叼著,觸犯了那條規(guī)矩?來,你給我講講?!?/br> 拿下嘴邊的煙捏在指頭上,面色沉的要擰出水來。他穿著純黑的襯衣,袖子挽到了手肘處,來不及刮的胡茬十分明顯。陰沉沉的眸子閃爍過戾氣,高大身材透著股凜冽氣勢,倒是十分嚇唬人。 小護士也就二十來歲,看到這人回頭鋒利眸子掃過來,心里突突的跳。他身材高大魁梧,足足比自己高一頭,可是醫(yī)院確實規(guī)定不能抽煙,這是對他人生命的不負責。 “先生——你,我雖然沒看到你抽煙,可是,叼在嘴上難道不點燃么?你總要點燃。”她咽了下喉嚨,悄然往后退了半步拉開距離,有點后悔剛剛多嘴。這人臉上雖然是沒有情緒,可那距離怒也沒多遠,如果真的會打人……小護士左右看看,試圖找個伙伴來壯壯膽,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晚飯時間,同事都去了餐廳。 “然后?” 顧琛捏著煙屁股,心里特別煩躁,白檸什么時候能醒?醒來說不定又要和自己鬧,脾氣臭的什么似的,還假裝溫順淑雅。 哼! 小護士看這人面色陰沉,往后又退了半步,臉漲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聲音低如蚊蠅:“吸煙畢竟不好,不單危害你的健康,還會害別人吸二手煙——哎,先生,你別走啊,你把煙掐了!” 顧琛走的大步凜然,手掌合攏把煙揉成了一團扔進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