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陳皎寧明白父親的意思,董氏畢竟是弟妹們的生母,怎么處置她才能不牽連弟妹們,是讓爹爹猶豫的原因。她沒有急著接話,先看向哥哥。 “兒子都聽父親的?!标愷鞔鸬煤喍虉远?。 陳希炳有些意外,仔細盯著兒子看了半天,想起他自回家以后,一句不多問,態(tài)度沉穩(wěn)安然,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就不由覺得心疼。 “你這孩子……”他嘆息了一聲,“以前是爹爹想錯了,你比爹爹強得多?!彼麖那翱傁觾鹤觽€性溫吞,有軟弱之嫌,卻從沒看到他寬厚容人的一面;又不滿他不好武藝只愛讀書,頗不類己,卻從沒想過其實曹國公府也可以走另一條路。何況現(xiàn)在天下大定,幾代帝王都已不喜用武人了。 陳皎寧看父親很懊悔,也忙說道:“女兒也聽您的!您別擔憂,既然咱們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以后也好辦?!?/br> 陳希炳沒想到炮仗脾氣的女兒也能說出這話,又發(fā)覺她這次回來之后沉穩(wěn)許多,剛才聽說董氏的事居然都沒暴跳,不由欣慰笑道:“寧姐兒也懂事了。”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說出了自己的安排,“我已讓人傳話出去,說董氏是被董家做的荒唐事氣病的,你們弟弟meimei也都信了。她身邊原來的人,我都想法處置了,只留了采蓮那個賤婢服侍?!?/br> 原來采蓮去了董氏身邊,是爹爹的安排!采蓮對哥哥有情,只怕早就恨死董氏了,爹爹還真是……。陳皎寧真沒想到她爹也會使這種小心機。 “她的病也不是假病,是‘誤食’了曼陀羅籽所致,現(xiàn)在她的神智越來越昏聵,還常常說些胡言亂語,我擔心嚇著你弟弟meimei們,已不許他們在董氏醒著的時候去探視了?!?/br> 陳希炳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女兒,最后道:“且讓她再病個三五年,等寧姐兒和你五妹、三弟都成婚了,再作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嗯,陳家的事就這么交代完啦~ ☆、第84章 □□風波 陸靜淑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事實上她剛剛聽說曹國公夫人是被董家做的荒唐事氣病的,就已經收到了陳皎寧到家當天寫來的信。 她還真挺佩服曹國公,行事果斷不拖泥帶水,還能順道讓董氏生的幾個孩子厭惡董家,免得將來跟董家攪到一塊。又考慮到陳皎寧和弟弟meimei都到了該定親的年紀,并不打算就這么讓董氏“病死”,繼而耽誤幾個孩子的婚事,于是就直接讓她病糊涂了。 陸靜淑覺得自己學了一招:原來打敗敵人并不是最終目標,還要徹底利用完敵人的剩余價值,那才是真正的贏家。 也是在她收到信的這一天,胡家一家人來陸家做客。陸靜淑見到了胡太太,看模樣倒也和和氣氣,并不像個惡婆婆,也不知是怎么跟原來兒媳婦鬧到那種程度的。 然后沒過幾天,她就聽說了陸靜嫻要和胡云名定親的事。 “二嬸居然答應了?”陸靜淑不可置信的問方氏。 方氏點頭:“胡家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家里又有田產又有宅子,頗為殷實;那胡公子又是獨子,幾個jiejie都出嫁了,算是人口簡單。且胡公子現(xiàn)在就在翰林院,兩榜進士出身,來日前途總不會低了你二叔。雖是繼室,前妻又沒留下孩子。那胡太太對你二嬸又很殷勤,說喜歡嫻姐兒喜歡得不得了。你二嬸思來想去,又問過了老太太和我,最后就跟你二叔商量著答應了?!?/br> 陸靜淑訝異的問:“您也覺得這門親事可以結?” “怎么不可以結?”方氏反問,“以你二嬸的性子,又要有家底又要女婿人品好又要嫁過去不受欺負,我看也只有這胡家合適。若是找個沒娶過妻的,要這般好,怎可能娶嫻姐兒?” ……這倒是實話??墒牵骸按骿iejie也同意?” 方氏點頭,笑道:“你大jiejie隔著屏風瞧了一眼胡公子,就沒話說了?!?/br> 這么說,這位胡公子外貌必定是不錯了,不然陸靜嫻怎么會這么容易就答應了。陸靜淑想著想著就笑起來:“我去羞她一羞!”說完就起身要往二房去。 方氏跟著在后面囑咐:“別把你大jiejie惹惱了!” “知道啦!”陸靜淑丟下一句,就跑去找陸靜嫻了。 陸靜嫻一見她滿臉jian笑的過來,就知道她是為了什么事,故意板著臉說:“這是撿了什么寶貝了,笑成這樣!” 陸靜淑笑瞇瞇的回道:“我是聽說jiejie撿到寶貝了,特意來恭喜jiejie的?!?/br> “什么寶貝?我可沒見著?!标戩o嫻裝傻。 陸靜淑就去拉著她的胳膊道:“哎呀,jiejie這可是大喜事,怎么還跟我裝傻?” 陸靜嫻戳了戳她的手背,不太高興的回:“什么大喜事!唉?!?/br> 她竟然長長嘆了口氣,陸靜淑很詫異,低聲問道:“怎么?jiejie不愿意?” 陸靜嫻把丫鬟都趕了出去,自己跟陸靜淑說:“我再不愿意又能怎樣?我娘說的對,錯過了這一家,再想找這么好的也難。況且我也不小了,哪里還等得?” 她今年十四歲,現(xiàn)在定親,等明年及笄出嫁是正好,再拖也確實拖不了多久了。 “再說還有早先陸靜秀鬧的那一茬,你們都可以等等,過兩年大伙忘了這事也就好了,我卻不行。難得胡家不在意,說她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我還有什么好嫌的?” 難得她看的這么明白,陸靜淑也沒話說了,只得往好處講:“jiejie說的是。我聽爹爹說胡家是規(guī)矩人家,胡公子又是個有情有義的,以后jiejie只要真心待他,早晚也能換來他的真心……” 陸靜嫻聽到這里就笑著啐了她一口,說道:“你這丫頭好不知羞,你又知道什么真心不真心了?” “我是不知道別的真心,但我知道jiejie待我就不是真心,我好心好意來勸你,你還來打趣我!”陸靜淑假作生氣,起身要走。 陸靜嫻把她拉回來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好意,快來讓jiejie疼你。” 陸靜淑被她逗笑了,當真湊過去要她疼,還要她賞些好吃好玩的來。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外面丫頭說老太太尋她們姐妹呢,倆人才收拾了一下衣裝,一起往外走。 “jiejie,那胡公子是不是很俊?”陸靜淑故意趕在出門前問了這一句,等問完看陸靜嫻紅了臉瞪起眼睛,就立刻撒手跑了。 陸靜嫻追也不是,不追又不甘心,最后只得跺了跺腳,跟了出去。 兩家都樂意,這門婚事自然就進行得很順利,四月底就換了庚帖下了定,從此以后陸靜嫻就專心閉門在家做起了嫁妝。 也是在這個時候,寧南侯那個嫁給程貴允做平妻的女兒在寧南侯府自盡了。 陸靜淑打聽了一下,據說左氏被判歸家之后,本來也沒什么動靜,誰知就在前幾天,她在程家生的兒子因病不治,左氏受不了這個打擊,于是就在家上吊了。 這件事一出,本來因為田從燾有意冷著,而漸漸有些平靜的長安官場又一次沸騰了起來。 “……這兩天又有幾個離異回家的女子自盡,外面說什么的都有。不是說趙王乖戾殘酷,就是說他刻薄寡恩,反正沒一句好話?!绷д\跟陸靜淑學道。 陸靜淑親自給他續(xù)了茶水,回道:“也不稀奇?,F(xiàn)在京里因為他查禮制一事落馬的官員總也有上百吧?早憋著一股勁想罵他,沒找著機會呢?!?/br> 柳歆誠笑道:“是這么回事,可架不住我表哥著急??!天天往趙王府跑,人家趙王卻根本不急,還在忙活孝子傳的事。又嫌他總去攪亂,順道就給我表哥安排了事情,把他支到萬年縣去了?!?/br> “他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br> 柳歆誠一口茶剛喝進嘴里,聽了這一句險些噴出來,他忍了半天才把茶咽下去,然后就指著陸靜淑哭笑不得的說:“我表哥什么時候得罪你了吧?”不然怎么表哥一到了她這里,不是斷袖就是太監(jiān)? 陸靜淑也被他夸張的神情逗笑了:“我就是打個比方。本來嘛,這事兒有什么好著急的?流言總有過去的一天,光聽別人說嘴,還不過日子了?何況是趙王。只要頂上那位向著他,隨便別人說什么,當聽戲了?!?/br> 這姑娘說話還是這么大膽直接,柳歆誠默默的觀察了一下四周,好吧,是她家的鋪子,客人們也離他倆的位置很遠,沒誰能聽見他們說話。 他們倆今天其實是巧遇。柳歆誠嘴饞,喜歡吃這里做的鹵兔rou,今天下了學沒事做,就跑來想買點鹵兔rou帶回家去,沒想到正碰上陸靜淑在,他也就順勢坐下來跟她聊幾句。 “你既然看的這么明白,怎么還要摻合他們的事?”柳歆誠見周圍無人,干脆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他畢竟是皇子,不管有沒有那個心,我們最好都還是離他遠點?!?/br> 陸靜淑回道:“我也沒摻合什么,就是想借機做點好事。這話我也跟趙王說了,我自己是吃過苦頭的,看見別人受苦,份外忍不得。若是真無能為力也就罷了,可明明可以伸把手的時候,難道就因為要避嫌,就得閉目不管?” 柳歆誠還記得那時他偷聽到的她的話,一時有些感慨,沒有接話。 “反正我是個女子,我做些什么,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無論如何也扯不到家里。我相信也不會有人覺著我能代表陸家。你謹慎些是應該的,可有你表哥在,到底你們家也難開脫?!标戩o淑接著說道。 柳歆誠微笑道:“那倒無妨。我表哥更代表不了我們家,他連郝家都代不了,別說別的了。” ……郝羅博好慘,趙王也好慘,就這么一個鐵桿,這鐵桿還是個光桿,陸靜淑默默給這倆點了蠟。 “不過趙王現(xiàn)在撒手不管,他那里顯然是無甚可為,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事不方便,也可以找我。”柳歆誠誠心誠意的說道。 陸靜淑先笑著道謝:“那我可多謝柳公子了?!毙囊馐强梢灶I,但柳歆誠自己還是個學生,她還真不覺得他能幫什么忙。 但柳歆誠是很認真的:“現(xiàn)在糾察違禮違制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實在不適合再摻合進去,趙王那邊,也遠著些吧?!?/br> “好,我知道了,多謝提醒?!彼且环靡?,陸靜淑不能不理,而且她現(xiàn)在也確實沒打算去趙王那邊湊熱鬧。 她態(tài)度這么好的答應,柳歆誠不免也覺得很高興,最后說:“若真有什么需要幫手的,只管遣人傳話給我。你若有空,不妨多來看看我母親,她常念著你?!?/br> 陸靜淑先是答應了,隨即又想起呂滟來,就打趣他:“呂姑娘最近可有去你們家做客?文姨母有她陪著,一定不寂寞?!?/br> 柳歆誠臉上笑容一收,輕哼了一聲:“我真不知這些人家是怎么教女兒的,一個個不知矜持為何物!”似乎很不高興聽見呂滟的事。 陸靜淑就逗他:“瞧你說的,誰說人家是不知矜持了?這人吧,平時的時候,都是能保有幾分矜持的,只有當遇見心愛之物的時候,才會忘記了矜持,人家姑娘可是一片真心實意……,哎,你就這么走啦?”哈哈,這家伙惱羞成怒了。 作者有話要說:柳少年:哼!你個不解風情的臭丫頭! ☆、第85章 人心險惡 把柳歆誠氣跑了,陸靜淑看著時間不早,也要回家,她請陸祈幫著打包了一份鹵兔rou和豬肚,讓巧玲拿著,就出了鋪子上車。 她帶著巧玲坐上車剛走了不遠,正閑聊李家莊的事情,突然馬車一停,外面立刻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車夫的呵斥聲。陸靜淑皺眉,看了巧玲一眼。 巧玲趕忙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了看,問車夫:“怎么了?” “有個姑娘忽然從那邊跑過來,摔在咱們前面了?!避嚪蚧氐?。 陸靜淑心說難道是碰瓷的?她叫跟著的婆子過去查看,還說別讓車夫和隨車的小廝靠近那女子,免得沾上。 婆子先前看有人沖出來摔在面前,已經驚叫了一回,這次走到近前再看,還是忍不住驚呼:“啊喲!”眼見那女子一動不動,頭發(fā)散亂的堆在地上,身上衣服凌亂,臉上還有傷痕,頓時嚇的不行,也不敢蹲下去細看,匆忙回來稟告了陸靜淑。 陸靜淑聽完戴上帷帽,扶著巧玲的手下車,走到那女子跟前,彎腰叫她:“姑娘,姑娘?你怎么樣?” 那女子的手指動了動,背部也漸漸有了起伏,陸靜淑看她有反應,又問:“要不要送你去看大夫?”看來她確實沒力氣動了。 陸靜淑抬頭四顧,他們還沒走出東市,對面不遠就有醫(yī)館,她叫婆子和巧玲扶起那女子,送她去了醫(yī)館。 那醫(yī)館不大,進去以后也只能把女子放在椅子上,請大夫來診治。陸靜淑看這女子面色蒼白,嘴唇干裂,先要了一碗水,讓巧玲喂她喝下去。 大夫診了一會兒脈,說這大嫂氣血兩虛,好像是餓的,外面露著的傷痕倒不要緊,只是皮外傷。 大嫂??陸靜淑有些驚訝,但一時顧不得這個,先要了點創(chuàng)傷藥,又讓人去買了一碗米湯來給那女子喝下去。 喝完米湯之后,那女子總算多了些精神,向著陸靜淑道謝。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不知jiejie仙鄉(xiāng)何處?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陸靜淑不知道是不是該叫大嫂,索性還是稱呼jiejie了,反正這女子從面相上看來,肯定比她這副身體年紀大。 那女子緩緩搖頭:“我實在無家可歸,小姐若是不嫌棄,能不能,能不能……”她連說了兩個能不能,后面的話卻到底沒說出來。 陸靜淑看她的樣子,也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不知為何淪落街頭??伤⒉环奖銕須v不明之人回家,城里還能有什么地方安置人呢? 女子看她不答話,知道她的為難,忙說:“小姐別怕,我是良家女子,只是因與丈夫離異,不為娘家所容,這才流落街頭?!闭f到這里她似乎下定了決心,低聲說了自己姓名,“我娘家姓彭,閨中舊名蓮如?!?/br> 陸靜淑看她似乎很有故事,在醫(yī)館說話實在不方便,只得帶著她回去鋪子那邊,去了陸祈的居處。陸祈的妻子在家,直接把她們讓進了屋子,并沒多問。陸靜淑請她帶著巧玲去弄些水來,又讓人去買了一套成衣,讓巧玲服侍彭蓮如洗凈了臉,上了些藥,然后幫她換了衣服。 等收拾好了,陸靜淑就單獨跟彭蓮如坐在屋子里,聽她說話。 “這些話實在難以啟齒,恐怕也難取信于人?!迸砩徣缥⑽⒖嘈?。 陸靜淑指指她面前的米湯,道:“彭jiejie先喝了這碗湯,你身體還很虛弱?!?/br> 彭蓮如其實已經餓得有些麻木了,但是空虛的身體還是在聞到米湯的香味時,開始讓肚子發(fā)出聲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端起碗,慢慢喝了這一碗米湯。 陸靜淑有些意外,大夫說她餓的氣血虛,自己也能看出她面色青白,但她居然還能忍住餓,這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湯。按理說,挨餓的人一旦見到食物,不都該狼吞虎咽才對么? 很快彭蓮如就給她解了惑:“讓小姐見笑了。小姐應該也聽說了,近來皇上命趙王糾察在京各級官員違禮違制之行,有很多娶了平妻的官員被革職打板子,還判與平妻離異……” 難道她是曾受害的原配,想找人伸冤?陸靜淑想道。 “我就是被判與丈夫離異的平妻?!迸砩徣绨字樀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