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上初中，她這人可就丟大了。

    ☆、第20章 生意經(jīng)

    姚三三懷著忐忑的心情參加了升初中的考試。她總覺著心里沒底，那時候初中還是要考的，旁人考不上，可以留級下年再考，她考不上，就沒有機會了。

    兩個老師，帶著她們班21個學生，步行六里路去鎮(zhèn)上初中考試，從考場里頭一出來，便看見高老師和劉老師，正站在一棵合歡花樹下張望，等著學生考完集合。姚三三趕緊走了過去。

    “三三，試卷難不難？”

    “嗯……還行吧！”

    “有沒有不會做的？”

    “……有兩題?！?/br>
    高老師問一句，姚三三答一句，旁邊劉老師說：“不用擔心，按你的成績，考初中應(yīng)該沒問題，不過這末了的個把月，你這成績似乎退步了??！”

    姚三三心里頭苦笑，可不是退步了嗎，這么多年，學的那點兒東西早還給您兩位了。要說這個把月她也滿拼的，不然的話，鐵定是考不上。

    現(xiàn)在，就只有等成績了。

    成績出來得也快，只隔了四天，同班的姚領(lǐng)弟咋咋呼呼來找姚三三，怪高興地說：“快去看看，高老師拿分數(shù)單回來了。你考上了，我也考上了，你兩門考了153分，我127，我媽還說我死定考不上呢！”

    那時候小學沒有英語課，就是語數(shù)兩門，六十分及格，就可以上初中了?？粗︻I(lǐng)弟那歡喜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高考呢。

    一個班，21個學生，只有三個沒考上的，7個女生中就占了倆。這結(jié)果，還是十分不錯的，老師們很是高興，覺著教學成績過硬啊。

    實際上，那時候上頭已經(jīng)開始推行九年義務(wù)教育了，到九十年代中后期，基本實現(xiàn)了九年義務(wù)教育。所以，初中升學率一年年提高，到九十年代末，就不存在考初中的說法了，都能上。

    153，分數(shù)不高，中游水平。然而不管怎樣，姚三三總算順利考上了初中。

    五年級考完試，便提前放了暑假，姚三三有時跟著兩個姐去田里干活，有時則去摸烏拉牛，照例每星期給楊北京的飯店送去。烏拉牛rou她沒再挑著賣，這天氣容易變味兒，沒有人固定要，不好弄的。

    叫姚三三高興的是，姐猴出來了，今年還是五分錢兩個。

    姐猴正經(jīng)學名叫金蟬，蟬的幼蟲，油炒了好吃，很香的。姐猴晚上從土里鉆出來，爬上樹蛻變成蟬。田間那些土路上，栽著一行行楊樹，楊樹最容易出姐猴了，趕在傍黑天時去逮，每個晚上總能逮幾十個，運氣好，能逮到上百個。

    姚三三家里只有一個手電筒，那種老式的手電筒，用二號電池的。電池也貴，就不怎么舍得使，天不黑就開始逮，天黑了就用手在樹上摸，姐猴這東西滑溜溜的，比姚三三拇指頭大些，滿肚子扎人的腿，摸到手里就知道是它。有時候一伸手，摸到個小的，不用猜，肯定是金龜子，當?shù)厝私兴跋古觥薄?/br>
    兩分五一個呢，姚三三一聽說小販子開始收購了，等不及天黑，索性白天就拿上小镢頭，去樹林子里刨姐猴。刨開泥土，若看見一個手指粗的小洞，就是姐猴洞了，小心刨下去，一準能捉到姐猴。

    逮到的姐猴，要浸在涼水里，不然它會蛻殼，變成蟬就不能賣錢了，來收購的小販子不要蛻變了的。姚三三便弄了個大瓶子，里頭裝半瓶水，拎著去逮姐猴。浸在水里的姐猴，很快就不動彈了，死了似的，但等你把它從水里撈出來，一會子工夫，它就又爬動起來。

    叫姚三三心里溫暖的是，大姐二姐，到晚上也跟著出來逮姐猴了，說賣了錢，都算是姚三三的。

    “反正爸媽不在家，咱三個一塊逮，都賣了錢，能幫著三三多攢些學費?！?/br>
    旁的小孩逮姐猴，賣錢是留著自己零花的，姚小疼、姚小改賣了錢都給她做學費，姚三三心里一陣發(fā)暖。

    姐妹三個及早吃過晚飯，就去村外樹行里逮姐猴，一個晚上下來，十幾點鐘的樣子，一人逮了半瓶子，就湊在村頭賣給小販。小販子蹲在村口樹底下，拿個手電筒照著，把姐猴倒在地上，一個一個的數(shù)，這天晚上，三姐妹加起來統(tǒng)共逮了146個，賣了三塊六毛五分錢。

    姚三三白天還刨了37個，出來的時候就先賣了，九毛二，這一算算，今一天姐妹三個，光是姐猴就賣了四塊五毛七。

    另外還有二十幾個“大白”，小販子不要，姐妹三個帶回去，留炒著吃。大白就是剛剛蛻變的蟬，渾身嫩嫩的玉白色，炒著吃十分香脆，等到第二天早上，大白就變成了黑色，翅膀也硬了，就能飛走了。

    “這姐猴，前后能逮小一個月呢，咱三個每天好好逮，照這樣算，就能掙到超過一百塊錢?！币π√墼剿阍礁吲d，“三三，你的學費，不愁了?！?/br>
    “今晚剛下過雨，姐猴多，有的時候逮不了這老些子。不過，加上賣烏拉牛的錢，一準能夠?！币π「囊舱f。

    姚三三心里頭一下子幸福起來了。記得前世小時候，她們也逮姐猴，賣了錢，自己偷偷留幾個零花，大部分都上交給姚連發(fā)了。如今爸媽不在家，大姐二姐自己不留著花，都支援她上學。

    有兩個姐幫著她，她還愁什么？

    小販子付了錢，三姐妹沒忙著走，站在小販子旁邊看旁人賣，有的拿手電筒的，人家逮的就多。有的大人，一個人就能逮兩百多個，姚三三看了都眼饞。

    “明晚上咱把手電筒拿來吧，逮的多，買電池也劃算?！币θf，她甚至想，要是再買兩個手電筒，姐妹仨一人一個，那她們逮到的就更多了，賣錢肯定也更多。不過，一個手電筒也要花好幾塊錢。

    “行，明天把手電筒拿來，買電池。”姚小疼說。

    要知道，也就是這幾年，姐猴這東西有人收購了，再往前些年，根本就沒人買，老百姓也會去逮些子來，無非是自家炒著吃，現(xiàn)在能賣錢了，出來逮的人就多了。

    話說逮姐猴也不容易，蚊子追著咬，腳底下說不定踩到癩蛤.蟆，聽說還有人撞見了長蟲……

    “咱再逮幾個晚上，賣錢夠了，咱就再買兩把手電筒，一人一個。有手電筒逮的多了，肯定能把手電筒錢掙回來?！币θ龥Q定了。

    姚小疼想了想，點頭同意。

    天已經(jīng)很晚了，三姐妹商量完，就打算回去，這時，姚三三恰好看見鮑金東拎著個大瓶子來了。這家伙能逮多少？姚三三又站住腳，等著看。

    鮑金東把他的姐猴從水里撈出來，跟小販子一個一個地數(shù)，132個，他一個人哎，就逮了132個，快攆上她姐妹三個了。

    姚三三忍不住問：“金東哥，你哪兒逮到這老些子？”

    “走遠點，找那些沒人逮的地方，沒人跟你爭?！滨U金東笑，像是怪滿意今晚的收入。

    走遠點？她三個小女孩子，不敢去太僻靜的遠地方啊，嫌怕，也不安全。

    鮑金東接過小販子給的錢，隨口就問了一句：“你收一個兩分五，那你轉(zhuǎn)手賣多少錢一個？”

    “我賣不論個，論斤。掙不了幾個錢?！毙∝溩雍卣f。

    鮑金東沒再追問，就笑笑，小販子也笑笑。鮑金東數(shù)了錢，起身打算走家，經(jīng)過三姐妹身旁時問了一句：

    “小疼，三三，你們今晚上逮多少？”

    “三個人差點沒攆上你多?！币θf，“金東哥，你干什么都比旁人精?！?/br>
    “我是男的，有手電筒，逮姐猴當然比你多。”鮑金東說，“走吧，趕緊走家，都半夜了?！?/br>
    姚三三跟著兩個姐回家去，一路上，她心里就一直在琢磨鮑金東跟小販子的對話。轉(zhuǎn)手賣多少錢？轉(zhuǎn)手賣多少錢？小販子天天晚上跑來，蹲在村口收購，他肯定賺錢啊，肯定比她逮一個晚上賺錢多??！

    我怎么就不能收姐猴賺錢？

    這個念頭一起，姚三三便有些小激動了。對呀，她也可以收購姐猴，轉(zhuǎn)手賺差價，掙錢不就多些了？

    不過，這個事得要好好籌劃一下，不是說收就能收的。一方面，需要本錢；另一方面，要弄清楚門路，收了去哪里賣，賣給誰，價錢多少，利潤多少，這些都要先弄清楚才行。

    問小販子，他恐怕不會說的，不親不故，哪有把自己的生意經(jīng)透漏給旁人的？這方面還得想想法子。

    姚三三一路琢磨著，一回到家，她就爬到床上，從草苫子底下掏出個小布包，把里頭的錢都倒了出來，細細數(shù)了一遍。

    其實根本不用數(shù)，這里頭，是姚三三這老長時間賣烏拉牛攢的錢，姚三三清楚的很，統(tǒng)共是二十八塊六毛錢，她把今天晚上賣姐猴的四塊五毛七分錢也放在一起，三十三塊一毛七分錢。

    開始肯定不敢收多，拿這做本錢去收姐猴，也能將就。姚三三決定了，先不忙著買手電筒，她要開始收姐猴，順利的話，過幾天，加上大姐二姐繼續(xù)逮姐猴賣錢，就能夠挪出錢來買手電筒了。

    本錢有了，那路子呢？收購了去賣給誰？

    ☆、第21章 思想壞

    我怎么就不能收姐猴賺錢？姚三三生出了收購姐猴賺錢的念頭。

    而今不論城市鄉(xiāng)村，人們越來越喜歡吃那些純天然、野生的東西，姐猴這東西俏起來了，小販子每天晚上在村頭收到半夜，不掙錢誰干？

    掙錢是肯定的，然而錢哪有那么好掙！姚三三目前的難處，主要就是路子的問題，她要當二道販子，那下一道在哪兒？收了去哪兒賣？利潤有多少？姐猴不是糧食啥的，放久了它就會變黑變臭，這些方面不先弄穩(wěn)妥，就等著賠本吧！

    姚三三尋思，單靠當?shù)仫埖?，肯定是銷不了那老些姐猴的，不過，她倒是可以去跟楊北京打聽一下，他總比她知道多一些。

    姚三三第二天一早就跑去鎮(zhèn)上，她一進實惠小吃部，便看見楊廣州正坐桌邊吃飯，姚三三就跟他打招呼：“楊大哥，才吃呢！”

    見姚三三進來，楊廣州笑著往廚房喊了一聲：“北京，來小朋友了。”

    一聲小朋友，讓姚三三有些窘，即便按現(xiàn)在，她也十二了好不好？馬上念初中了！

    楊北京端著個碗從廚房出來，一見姚三三，也笑笑說：“還真是小朋友，吃了嗎？”

    姚三三忙說：“吃了?！?/br>
    “煮的小米粥，吃了就給你盛碗稀的?！睏畋本﹩柖疾粏枺D(zhuǎn)身就進了廚房，連客氣一下的機會都沒給姚三三。他很快端著一碗小米粥出來，往桌子上一放，說：“你的。要糖自己加?！?/br>
    姚三三跟楊北京打了這些日子交道，多少算是熟悉他這人脾氣了，話不多，面冷，卻生了一副好心眼。按說干飯店這行，不應(yīng)該是個面冷的，但他就是不怎么愛說笑，偶爾有個笑容也是淡淡的，見人不會十分熱情，但給人感覺很沉穩(wěn)踏實。這大約是跟他很小沒了父母有關(guān)吧。

    姚三三知道跟他客氣沒意思，便大方地在桌子旁坐下，她沒有去拿糖，小米粥很香，就著楊北京調(diào)的小咸菜，十分對味。楊北京弄的小咸菜，是把辣疙瘩切成花線那么細的絲，開水熗過了，摻了炒香的芝麻粒兒，吃起來脆嫩咸香。

    她今早是真的吃飽來的，要不還愿意喝上一碗。

    “今天沒送烏拉牛來，有事？”楊北京問她。烏拉牛頭兩天她才送來一回。

    “楊二哥，你知道收姐猴的，都賣去哪兒了嗎？”姚三三便開門見山地問。

    楊北京正吃著，聽見姚三三這么一問，就停下了筷子，看了他哥楊廣州一眼，兄弟倆換了個眼色，各自笑了一笑。姚三三覺著那笑容似乎有什么含義，她說錯什么了嗎？心里正琢磨著，楊北京又問她：

    “問這做什么？”

    “我想收姐猴，我尋思能掙點錢，就是不知道里頭的路子?！?/br>
    “你這小孩，怎么就這么財迷！”楊廣州笑嘻嘻打趣她。

    “她暑假后念初中了，她得自己掙學費?！被卮鸬氖菞畋本?。關(guān)于這事，姚三三有一回跟他說過。

    楊廣州一聽，就停下筷子，打量了姚三三一眼，說：“人不大，志氣倒不小，好樣的。”

    “收姐猴，都是賣到埝城去了，好幾家收的。”楊北京說，“論斤稱，一斤三塊多點，價錢會有波動，不過一般能保持在三塊三往上?！?/br>
    姚三三對一斤姐猴沒有概念，就問：“一斤姐猴，能稱多少個？”

    “一斤也就一百零幾個，少了不會少于100，也不會多于110?！睏畋本┱f完，低頭自顧自地吃飯了。

    一百零幾個？姚三三心里飛快地算著賬，一百個姐猴，收上來兩塊五，就算多幾個，算兩塊七好吧？賣出去三塊三。

    也就是說，收一百零幾個姐猴，能掙六毛錢。

    再想想那些小販子，一個晚上都能收大半口袋，估摸少說得有四五千吧，就能掙二三十塊錢。不過，她恐怕收不了那老些，她本錢不夠。

    姚三三算著算著，高興地說：“那我一晚上收一千個，就能掙六塊錢??！比我逮姐猴強多了?！?/br>
    楊廣州噗嗤一笑，搖搖頭卻沒說什么，楊北京看她一眼說：“賬是這么算的，不過，你一晚上就收一千，掙六塊錢，不夠你喂蚊子辛苦的不說，姐猴畢竟是活的東西，你送去人家就冷藏了的。你自己要是弄不好，讓它死了，變黑了，人家不要，你連本錢都賠了。再說，你怎么往埝城送？”

    埝城是鄰近的一個縣城，離這有四十里路遠，卻不是她們本縣的縣城。而本縣的縣城沂城，離得卻更遠，有七八十里路。真不知道這石橋鎮(zhèn)怎么會劃分給沂城縣。

    ……干什么也不容易啊，她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姚三三心里嘀咕著，小臉就有了幾分沮喪。旁的不說，送到埝城，她要怎么送去？

    楊北京瞅了一眼她沮喪的表情，不說話，卻拿兩只眼睛定定地盯著他哥看，楊廣州被他盯的，幾口喝完了碗里的粥，站起來說：

    “別看我，我去收拾一下，你看著辦吧?！睏顝V州走了幾步，忽然又說：“這么點兒小丫頭，也不容易！”

    這兩人，打什么啞謎呢？姚三三見楊北京收拾了三人的碗筷，便伸手去幫忙，楊北京端了碗筷進去，姚三三就把咸菜碟子收拾了，端進廚房去。

    “楊二哥，你還要洗菜，我來刷吧?！币θf著，就去放水刷碗，楊北京也不跟她爭，站在一旁看著她，說：